【曉荷·人世間】秋天不甚涼(散文)
轉(zhuǎn)眼今年又過大半,今年的努力又已見成績。前幾天“三伏里面加一秋”還照樣暑熱難耐,知了高唱,然而這幾天末伏過后,秋的特征就驟然明顯了。秋風(fēng)涼,綠草黃,倚在淺秋的涼意里,看陌上風(fēng)起,樹葉零星飄落,心情無比輕柔平靜。歷史以來,秋天總是讓人感懷甚多,很多文人雅土也總是把它與生活的繁瑣和人生的悲涼相提并論,寫的大多是蕭瑟、萋草、荒林。秋天好像就應(yīng)該與傷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一樣!我卻很難茍同。
這個時節(jié)舒爽宜人,天高云淡,溪水清澈見底,最值得出外賞樂,足以平復(fù)春夏日益浮躁起來的心情。在天氣晴好之時既無盛夏烈日的灼熱,也未陷入凜冽蕭條的氣態(tài),只留溫香氤氳,但也不乏愜意平和的景象?!翱丈叫掠旰?,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碧拼笤娙送蹙S的《山居秋暝》就恰當(dāng)描繪了秋雨初晴后傍晚時的山村,風(fēng)光旖旎,生活怡然,何樂而不為?秋天尤其適宜去山野,站在山頂,極目遠眺,那般豪情萬丈,是身居都市樓宇之中永遠體會不到的高遠,空靈,純凈!仰望天空,層層的心事皆已無了蹤影,倚秋的陽光里,讓秋風(fēng)、秋葉、秋花、秋果,都在明媚的心情里婉約成絲絲柔情。
四季中,我最喜歡秋天。秋天于我而言,總有一番不一般的感覺。一來本人出生自深秋,每年增一歲,不知不覺人已中年!從盼著過生日到怕著過生日都是在此時。說怕也不怕,有什么怕的呢?年紀大了,有皺紋了,皺紋里還藏著閱歷與智慧呢。仔細想來還是很盼望的,盼望一家人團聚,歡歡喜喜過生日。那是盛況空前的生日派對,家中除了我,還有爸爸媽媽和我兒子,都生在秋天。二來,此時回老家,或神游回家,都是非??鞓返氖?。放眼晴空萬里,遍野金黃,碩果累累,秋日的畫卷一打開,感慨越多靈感也越多。我最喜歡在愜意的秋天里連夜平靜地仔細碼字,尤如在追趕家鄉(xiāng)父老秋收的腳步。歷年來的秋日里,我以秋為題,寫過卜算子,西江月,蝶戀花,如夢令等無數(shù)首淺秋古韻,但是依然有一些寫不盡的秋情,秋念,秋韻,以及秋天的回憶和感動。聆聽,醉于心扉,感受,靈魂恬靜,回味,沁人心脾!
當(dāng)晨曦穿透薄霧輕輕灑在窗前,揣一份懷想靜坐,感覺秋風(fēng)搖曳的枝葉間也似乎多了一份悠閑。輕輕翻閱著時間之書,感知著歲月的底蘊,傾聽著自然之音,一抹思念、一份牽掛,以及諸多回憶和祝福都無法避免地在心頭涌動。炎熱的夏天即將過去,涼爽的秋天款款而來,家鄉(xiāng)的梧桐樹已開始落葉。在秋意綿綿中,常會想起小時侯表姐妹圍坐的情景,我們傾聽姥姥講梧桐樹的落葉而知秋,“一聲梧葉一聲秋”!也是那個落葉知秋的成語,打開了我們心靈的聯(lián)想之窗。那梧桐葉上閃爍的每一滴雨,浸透著涼意,也映照出我們幸福的笑臉。
午后的秋陽下,是一片藍天白云的壯闊。我站在都市中的陽臺眺望那一片楓林閃耀,還是習(xí)慣于用散文這種慢藝術(shù)的方式來呈現(xiàn)被秋天沉淀的人心。已經(jīng)拆遷了三十年的老家院落,驀然間就歷歷在目地浮現(xiàn)于腦海,恍若昨天。還記得我家那時從大門口直通到正房門口,爸爸鋪了一米多寬的青石板路。東邊與東廂房夾角處的柿子樹上垂掛著飽滿的果子,一到秋后便顆顆橙黃,個個宛若秋天的使者,靜靜地透露著甘甜的喜悅。
記憶中少年時代的初秋,夜空總是那么亮。那一輪淡淡的月光,無限溫情地傾灑在三間老屋的房檐上,照得沿瓦上面一撮撮的毛狗子銀白絲絨,異常漂亮。那皎潔如水的月夜,總是讓人心生萬般詩情,也忘了時空。忠厚的爸爸常一邊悠然自得地吸著煙,一邊用腳和著節(jié)奏,坐在樹下聽旁邊收音機鏗鏘有力的家鄉(xiāng)戲。那銅鑼敲的仿佛是想要從收音機里蹦出來一樣響亮。那慷慨激昂的洪荒之音也穿透了無數(shù)個秋夜的寂靜,讓我至今記憶猶新。那是爸爸最開心的時候,勞累了一天,晚飯后擦個澡,吸根兒煙,聽一會兒戲,感覺自己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大概也是遺傳基因,即使作為一個處在當(dāng)代內(nèi)卷中的人,我也始終懷有一顆平常心。主動調(diào)整生活節(jié)奏,總喜歡以一種輕松的狀態(tài),隨遇而安地去擁抱簡單安靜的快樂。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剛結(jié)婚的深秋,人都是很青澀幼雅的,現(xiàn)在想來就忍不住竊笑。我老公總是毛毛糙糙、忙忙叨叨,我也不由自主在他的節(jié)奏帶動下每天做事跌跌撞撞,越忙還越愛出錯。記得孩子周歲生日那天,我把憋了一年多的怨氣,以溫柔的語氣慢慢說了出來:“我們的日子還有很長,還有千萬里路要走,還有無數(shù)的事要做,為什么要那么急?這樣著急忙慌很可能會欲速則不達。”當(dāng)時他真真的服了,后來有了很大的改變,穩(wěn)重多了。就在那個秋日,我們的婚姻也首次做了有效的總結(jié)沉淀。以后每隔三五年,我們都要做一次階段性的總結(jié),暢所欲言,沉淀思考。我記得網(wǎng)上有一個被高贊的圖片:在秋日的晴空里,金黃的銀杏樹下,一對中年夫妻深情相依在一起,面朝平靜的湖面說著悄悄話。這是多少年輕人和中年人向往的生活呀!人言道,家是人心的港灣,讓心有愛,讓家有暖,讓情緒穩(wěn)定,就是幸福最實在的基礎(chǔ)。做到這些,我保證你就不會有秋天的嘆息。
人生走到秋天就會懂得,一個人的生活可以是琴棋書畫詩酒花,但是婚姻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想要維持只有靠日復(fù)一日的平淡和堅守。歲月在四季的輾轉(zhuǎn)中,會告訴我們生活的真諦。一些無言的關(guān)懷,默默的付出,默契的心動,終究會成就我們?nèi)松磮D的一塊必需。人生的秋天是一首悠揚的歌,它吟唱著歲月的滄桑與變遷。人生的秋天如一幅絢麗的畫,它描繪著人們的希望、向往、生活的多彩與美好。
一場秋雨一場涼,秋雨綿綿秋意長。秋天,雖沒有了春天的繁花似錦,可也沒有冬天的嚴寒深沉,大地增添了許多跳躍的色彩。季節(jié)又到了一個轉(zhuǎn)彎,上帝又要在每個人的腳板上打上郵戳。人生的年輪又多一圈兒!山川河流,日月光影也都似乎成了歲月忠誠的佐證,見證這個繽紛世界的高光時刻。墨綠,淺紅,淡黃,諸多唐卡拼湊而成的色彩,與細膩的筆觸又在虔誠地去完成一筆筆深情的勾勒。這流動的畫作,也是人們亙古不變的向往,這多元的藝術(shù)氛圍,也最能碰撞出雋永的感官共鳴。從呱呱墜地到中年的成熟,一路追求著自己的春華秋實,歲月里無數(shù)種感覺也隨著這最好的時光靜止而沉淀。奔跑證明著力量,而沉淀是人生必不可少的總結(jié)與反思。我們可以不出名、不圖利,不擁有榮華富貴,但是只要我們活的有意義、有寄托、有希望,兩袖清風(fēng)又何妨?
秋,開啟了人們通往內(nèi)心世界的門扉。瞧,清風(fēng)掠過揚起人們漸稀的青絲,如翻閱那珍藏多年的發(fā)黃相冊,令人不由得去反芻一幕幕深刻銘記的光陰。雨絲如綢,柔沁衣袂,似傾訴著流云溫柔的呢喃。它們陪我凝眸天邊橙色的彩霞滿天,中年的秋,氤氳著綠意寧靜的流年!
秋日的黃昏,宜沏一壺釅茶,細品中談笑逍遙人生。或任歲月洗閱春秋,閉目掩卷讓故鄉(xiāng)的裊裊炊煙繞過吊角古樓,從一片茂林修竹邊,沿幽徑飄來。秋天是多彩的季節(jié),有其獨有的特點!還有我最喜愛的楓葉,一樹一樹逐漸變得火紅,透過太陽的光線,壯美、熱烈、奪目如火。那些落滿陽光的秋色,大地與山嵐,都流露著秋天清新脫俗的氣質(zhì)。
有人說,春天是粉色的,夏天是綠色的,那秋天是什么顏色呢?大多數(shù)人說秋天是黃色的,也有人說秋天是深綠色、墨綠色的,我也想說秋天是紅色的。好像都不對,因為秋天是多彩的。收獲的田野,有各種顏色的莊稼;秋天的公園,有色彩繽紛的花朵;熱鬧的超市,有五顏六色的蔬果,以及秋天的山林,秋天的天空,秋天的城市,這些都給人們留下了無數(shù)美好的印象!
清楚的記得,上中學(xué)時才聽劉老師講“秋”字的由來。說“禾”與“火”字組成秋,是禾谷成熟的意思。立秋的“立”是開始的意思,“秋”是指莊稼成熟的時期。立秋表示暑去涼來,秋天開始之意。最喜歡那時清晨的大地和植物上,露珠似乎也更加晶瑩。立秋的民俗中有“啃秋”的習(xí)俗,在當(dāng)晚大家歡喜圍坐,切一個事先準備好的最大的西瓜,每個人都大大地啃上一口,寓意是啃去暑氣,迎接豐收。大家一塊兒吃著、說著、笑著,感覺那口西瓜,真是咬一口就已經(jīng)甜到腳跟。
有一年我?guī)е鴥鹤踊啬锛摇翱星铩?,正好姥姥也在,四代人歡聚一堂。兒子歪著小腦袋問太姥姥幾歲了,當(dāng)聽到快八十了,張大了小嘴瞪大了眼睛。姥姥卻不以為然的笑著說:“我也是從你這么一小點兒,一年長一點長大的,然后又慢慢一點點兒的變老的。別著急,干好眼下該干的事。先念好書,再做好事,做好人,找個好對象,生個好孩子,不知不覺年紀大了也啥都有了?!崩牙训纳嬷腔劬褪沁@么簡單,人生的四季總是過得輕松自如!那笑容里總藏著一個志在必得的豐盈秋收季!
一代一代的人,就這樣,長大,老去。那些秋日里美好的記憶,還在不斷更新。如果說那些往事都是美好的畫卷,而我們每個人都是畫師?!叭f事銷身外,生涯在鏡中。唯將滿鬢雪,明日對秋風(fēng)?!本拖矚g孟秋的這般天高云淡、豪情托志!秋天雖然少了仲夏時節(jié)的濃郁氣息,卻讓人每日都神清氣爽。唐代詩人劉禹錫也寫到:“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少年是讀詩,青年是吟詩,中年是品詩,這些古詩越品越有味!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蔽胰魏螘r候都相信,我們曾經(jīng)播種的希望,都將一點一點看到回報。踏實走好每一步,如同每一個秋天成熟的果實,從萌芽到開花再一天天長大,直至飽滿和鮮亮。那些寫進詩行里的秋,便是我從春寫到秋的過程,也是我半生懷著熱愛漫步于歲月之中的見證。仔細回味,秋天不甚涼,且有暖意在心房!此時已沒有了夏天的燥熱,冬天的冷酷亦無臨近,也不再有春的點點青澀,只安靜沉穩(wěn)地殷勤奉獻。
我在欣喜中歷數(shù)著流年的光陰,心中總是甜甜的。想來人生并不長,是因為四季中有了人間煙火氣息才讓人生活色生香。有些事也不必總提起,但一份情的落地,有了人珍惜,才會令歲月久長,與日月同輝!感謝在我五十歲的秋日里,耳畔回響著那些難忘的時光,那些在秋陽下的笑聲,依然如同清泉般地悅耳。那笑臉上洋溢著的幸福,就如同那些在秋日的天幕上閃爍的星星。我沉浸在寧靜中,天地間溢滿溫情和喜悅。那輕柔的月光,仍靜靜地守護著這份平凡與美好。相信無論多大年齡,我依然會喜歡秋風(fēng)的魅力,相信秋雨的浸染,也相信秋日的所有歲月靜好。因為這種平淡中的點點滴滴,總能雕刻出我們最真實的模樣,成就我們不枉走過一個又一個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