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fēng)】仰望世界之巔(散文)
過了邊防安檢,坐上電瓶車,我們奔向珠峰大本營。
營地遠跟我所想不同,林立的帳篷構(gòu)成了一個簡易的村落,像是一個碩大的魔方。中間不算寬闊的道路上,有人打牌,有人下棋,居然還有人在踢足球。我心里暗暗豎起大拇指,心想:這大概就是晚上蹦迪的主力軍吧。
我們跟著來接應(yīng)的店主人,邊走邊看,溜溜達達地進了帳篷。放下行李后,店主告訴我們先去珠峰紀(jì)念碑打卡,免得待會兒人多排長隊。可我們到那兒時發(fā)現(xiàn)排隊的人已然不少了。珠峰一共五塊打卡碑,我們只打了三塊界碑。其他兩塊碑,一塊大概是主碑,隊伍彎彎曲曲繞了好多彎,跟熱門景區(qū)入口一樣;另一塊我們下山時天色已晚。
更何況,打卡只是順帶,觀日落才是我的興趣所在。
走到再也不能前行的地方,散落著疏疏密密的人群,想必那就是觀日落的地方了。一路走來,真后悔沒有背上氧氣瓶。兩步一喘三步一停,在裹緊衣服也驅(qū)走不了的寒意中,我們終于等來了日落,卻沒有意想中的“日照金山”。倒是側(cè)峰的一個山頭金光燦燦,可惜那不是珠峰,也并非雪山。我稱之為山寨版“日照金山”。南迦巴瓦峰和珠峰,兩次錯過“日照金山”,要說不失落那是假的,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想起來時電瓶車上同行的一位游客,也是一名司機。他說自己在西藏十多年,來珠峰好多次都沒有遇到這么好的天氣,今天看著是大晴天,專程來看“日照金山”。如此說來,這盛景著實難遇,能清清楚楚看到珠峰已屬幸運。南迦巴瓦峰亦是如此,地處林芝,雨水充足,所以常年云霧繚繞,這次能看見雪山已屬不易。至于“日照金山”,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自然之奇觀,得之我幸,失之坦然。
觀日落歸來,天色已晚。悠揚的鈴鐺聲穿透暮色,尋聲前行,到近處又聽見淙淙的流水聲。一條溪水順著坡勢緩緩流下,隔一段便搭一處平臺,每處平臺的石蓋下都有個轉(zhuǎn)經(jīng)筒,燈光中泛著燦燦的柔光。轉(zhuǎn)經(jīng)筒上掛著鈴鐺,經(jīng)筒自主轉(zhuǎn)動時,鈴鐺便發(fā)出清脆悠揚的樂聲,和著水聲,漣漪般在山間蕩漾。
珠峰的郵局——天上郵局已停止?fàn)I業(yè)。此行時間太倉促,我最終與這座世界上最高的郵局擦肩而過。
晚飯是藏族牦?;疱?。未見店主,為我們服務(wù)的是一對姐妹。姐姐皮膚黑些,眼睛水靈靈的,性格相對開朗;妹妹皮膚稍白,不善言談。姐妹倆臉上都掛著淺淺的笑,甚是乖巧。她們都是學(xué)生,大概是暑假給家里人幫忙吧。飯后,姐妹倆為我們斟了茶。
我問她們:“這就是酥油茶嗎?”
她們笑著答:“是甜茶。”
茶很熱,甜中帶著淡淡的咸味,很好喝,大概是為了解牦?;疱伒哪伆?。
過道的小桌上放著幾個本子,其中一個美術(shù)本上寫著漂亮的藏文,“你寫的嗎?”我問小姑娘。她搖了搖頭,“我叔寫的。”她糾正道。叔?哦,原來她們不是父女,是叔侄。
飯后斜靠在床上吸氧,音樂聲起,整個帳篷似乎都被震得抖了起來。珠峰大本營的狂歡開始了!海拔五千多米,很多人走路說話都?xì)獯跤?,居然有人蹦迪,這不得圍觀欣賞一下?
果然是來時踢球的那條道上,年輕人圍成密密的圈,里三層外三層,外圍還不斷有人加入。有站在高臺拍照的,也有只看不跳的。我當(dāng)時想,不會有人一手持氧氣罐一手拿手機邊吸氧邊蹦迪吧。往人群中一看,還真有!
旋轉(zhuǎn)的人流中,手機的閃光燈蹦跳閃耀,歌聲沖破夜空,飄散在帳篷的角角落落。年輕人熱情高漲,一曲接著一曲,或一句領(lǐng)唱大家跟唱,或點一曲大家耳熟能詳?shù)母瑁魳啡珗鳊R唱。會不會唱,跑不跑調(diào),都無所謂。重要的是隨著節(jié)奏,動起來!一起蹦呀,跳呀,把煩惱丟掉,讓快樂隨著歌聲飄向珠穆朗瑪峰之巔。身雖未至,心已飄遠。直至深夜,意猶未盡的人們才悻悻而散。
回到帳篷,上好鬧鈴,距離期待的滿天繁星僅剩一個多小時。
凌晨兩點的夜空,星星稀稀疏疏,想著也許是住宿區(qū)域有路燈的緣故,便前行至黑暗之處。夜又黑又冷,路上時不時能碰到同道之人,但星星并未因大家的熱情而變得繁密。我有些索然,同行的女孩說要等到三點,我便只身而歸。待到晨起六點,我準(zhǔn)備出門看日出,一出帳篷。嚯!星空比凌晨兩點好看多了——半輪明月高懸在天幕,天鵝絨般的幕布上繁星閃爍。只是沒有別人拍攝的如瀑布那般傾泄而下。早知如此,又何必半夜兩點加班去尋呢?
黑漆漆的路上偶有行人,每當(dāng)有人走過身邊,我都膽戰(zhàn)心驚。我們終于選定了一個道路轉(zhuǎn)彎的地方等待日出。
時候已是七月底,穿著羽絨服還瑟瑟發(fā)抖,我開始懷疑這不是夏天。要不是怕高反,我真想在這路上劇烈運動來取暖。路上那些移動的黑影,看不清五官,但能聽到“嘶-嘶-”的吸氣聲,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在凌晨的寒風(fēng)中打著顫音。
當(dāng)路上的人影依稀可見時,遠處珠峰的頂部已清晰地顯露出來。皚皚的雪頂顯得周圍的山影更黑了。
山頂?shù)囊粋?cè)微微露出粉色,迎著朝陽的一個小斷面上,平平坦坦地鋪曬著陽光。周圍的山漸漸顯出了本來的溝溝壑壑。雪山更亮了,由白變粉,繼而發(fā)出閃閃的淺金色。沒有積雪的山頭又一次蒙上了金色的帽紗。
兩次等候的“日照金山”,凌晨兩點期待的滿天繁星,以為會光芒萬丈的珠峰日出,都未能如預(yù)想中那般滿滿呈現(xiàn)。滿懷期待的奔赴,也有了落差、失落和遺憾。也許是我的期待太滿,但不盡如人意本就是生活的常態(tài),體驗才是真實的生活和意義。
從珠峰下來,前面幾乎是按原路返還,又繞了一次108彎。站在加烏拉山口遠望,層疊起伏的雪峰為群山鑲上了一條銀邊。五彩的經(jīng)幡在風(fēng)中歡舞,我不由得感慨“這就是西藏”!在劃定的區(qū)域,我們也掛了一條屬于自己的經(jīng)幡,帶著虔誠,帶著祝愿。
在318國道的五千公里處稍作停留,大家都忙于在界碑處打卡留念,而我在另一邊發(fā)現(xiàn)了一所類似城堡的建筑,但終究不知是何物。
這是在車?yán)锖吐飞隙冗^的一天,也是經(jīng)歷了春夏秋冬的一天。氣溫隨意調(diào)整,羽絨服、風(fēng)衣和短袖隨意切換。不過沿途風(fēng)景依然很美:湛藍湛藍的天,像是過了濾鏡一般。黃燦燦的油菜花、綠油油的青稞,將大地劃出一塊塊形狀不一的幾何圖案。牛羊自由地散落在草地上,映著遠處的山。
大自然飽蘸筆墨,在天地間繪制出一幅巨型畫卷。在夏日的晴空下,絢麗的畫卷無盡地延伸著,流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