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一票難求(微小說)
我是赤腳來到這個單位的。但你別以為我真是沒穿鞋到這兒的。這是自貶,我可是名牌大學畢業(yè),只不過城里有些人看不起泥腿子。
俗話說,赤腳不怕穿鞋的。當時,來單位不久就跟“一票難求”干了一架。
打得那個狠呀!把一筐雞蛋都摔了個稀巴爛。你知道我多心疼呀,那么多好蛋,全成了壞蛋!
嘿嘿,這個壞蛋,不,這個“一票難求”,是專門為單位負責買票的。在交通不便利的年代,造就了這號特殊人物。
你看他長得尖嘴猴腮的樣兒,尤其是快長到一塊兒的一對瞇縫眼,一看凈是壞主意。個子沒有板凳高,走起來一躥一躥,人們叫他“三寸布丁”。當然,這兒有些夸張,也不為過。
“老張,您能幫我買一張去南京的臥鋪票嗎?”我小心翼翼地給他說。
“買不到!”他那對瞇縫眼,連睜也沒睜。
“老張,領導明天要去南京,你去買一張臥鋪票!”領導秘書來吩咐。
那對瞇縫眼瞇成一條線:“好嘞!王秘書!請領導放心!”
我氣不打一處來,嗤之以鼻:“奴才!”
“你罵誰!”他一蹦還挺高。
我哈哈一笑:“終于自己承認了!”
“土包子!才來幾天,你以為是大學生就了不起!就不給你買!”一邊說著一邊指著我。
我節(jié)節(jié)后退,只聽“咔嚓”一聲,一腳踩在雞蛋筐里。這是我剛在單位分得雞蛋,完了,全成了壞蛋。于是,干脆抓起這一筐壞蛋摔向“一票難求”。
這氣勢,他可能從未見過,一邊擦著臉上的雞蛋液,一邊說著:“算你厲害!走著瞧!”竟真走了。
我崇拜的孫老師見了剛才的一幕,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地走過去,只是臉上有一絲絲微笑。
我不好意思地對孫老師說:“孫老,不好意思,讓我搞砸了,買不到去南京的臥鋪票了!”
“沒事,買不到臥鋪,我就站著去?!睂O老師溫和地說。
聽孫老師這樣說,我更難受。我知道孫老師有冠心病,這次他是去參加一個學術會議,如果站著去南京,怎么受得了。唉,也沒有辦法。
我心情郁悶,跟一塊兒剛參加工作的小李訴苦。小李聽了笑笑說:“你太意氣用事了,這事交給我!”
第二天一早,小李交給我一張去南京的臥鋪票。我大喜過望,拉著小李的手:“你是怎么搞到的?”小李詭秘地說:“小雞不尿尿,各有各自的道?!?br />
我一再追問,小李哈哈一笑:“我讓舅舅單位辦票的給買的,我舅舅在單位里是領導!”
我聽了氣不打一處來,罵道:“怎么到處是奴才呢!”
小李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別說得那么難聽,領導也需要辦事的??!你不知道每個單位都有這類人嗎?”
我一臉茫然。
小李說:“司機、保健醫(yī)生和辦票的呀!”
我又滿是驚訝,感覺小李竟然這樣老于世故。
過了不久,我打的那個“一票難求”,提成了張科長。他成天夾著個小皮包包,在領導樓上進進出出,買票送站。
一天,領導的司機老魏打了這個張科長。據(jù)說是因為分房子張科長比老魏多了一分,老魏沒好氣地罵:“買票買了個科長,神氣什么!”
孰不知,后來分房時,領導把他們都當作特殊工種,專門留著好樓層,專門分了房子。然而,學術成果頗豐的孫老,卻依然蝸居在那五六十平米的舊房子里。
過了不久,“一票難求”的張科長不再買票了,據(jù)說是他那個鐵路局的關系調走了,真成了“一票難求”了。
單位又換了一個辦票的,也是成天夾著個小皮包包,在領導身邊轉來轉去,買票送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