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文學(xué)的抵達(dá)(散文)
從丹東大青山回來我病了一場,渾身難受,上吐下瀉。到附近的診所輸液,晚上七點左右輸完,身上就輕松多了。本來想歇息一宿第二天照常上班,早晨四點鐘,我被一陣鳥鳴叫醒,下地剛走了兩步天旋地轉(zhuǎn),我確定自己還沒好利索。只能跟同事又調(diào)了一個班,在家待著。
生活告訴我,停不下來,不可以躺平。我需要錢,不是我有多么的物質(zhì),現(xiàn)實給過我無數(shù)次打擊,沒有錢我寸步難行,什么也做不了,還被人瞧不起。這一天,我必須賺一點米,哪怕是十元,二十元。對于我來說,只要手里有一些錢,身板也硬朗,說話也擲地有聲,至少不用跟男人伸手要錢花。
力氣活是不行了,那就寫約稿。三年前有幾家約稿,盡管不是大額的稿酬,不過,已經(jīng)不錯了。百八十元對我一個平民百姓而言,不是小數(shù)目。主要是我在努力的路上,一直堅持寫。寫得好不好暫且不說,單就一份執(zhí)著有時候連我本人也被感動著。
我挪騰著虛弱的身子,來廚房煲了一缽子小米粥,在電磁爐上煎了兩枚雞蛋,一條帶魚。不是油膩的那種,淡淡的油,點到為止。很久很久了,記不清多長時間沒有坐下來,安安靜靜的,不受外界任何干擾的吃一頓早餐。不是在匆匆忙忙上班的奔跑中,就是在奔赴醫(yī)院的高鐵車?yán)?。從六年前的那個五月初五,民間的端午節(jié)開始,屬于我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空間在縮小,銳減。我不斷掙扎在盡孝和生計的怪圈下,有許多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像做了一場噩夢,我不知道噩夢幾時結(jié)束?累了,乏了,連個傾訴的人也沒有,借助干干巴巴的文字發(fā)泄一番。夜深了,一個人默默流淚,舔舐著流血的傷口,對人生縫縫補補。白天,繼續(xù)打起精神扮演各種角色。
一碗小米粥下肚后,精氣神兒也好了,電腦罷工兩年了,想買一臺手提電腦,每次去賣電腦的商城,一看價格就打了退堂鼓,我舍不得錢,真的,家里用錢的地方太多了,我咬咬牙,轉(zhuǎn)身走了?;丶艺张f手機(jī)打字,我習(xí)慣了手機(jī)寫作,隨時隨地都可以寫。坐在公交車上,蹲在馬桶上,在公園的長椅上,城市的老巷子內(nèi);新天地美食城等燒烤或者一碗面時,海邊漫步,在世界上任何一個我去過的角落,只要我能坐下來,我都去寫。寫什么?怎么寫?你會有如此的疑問。
我在別的文章里提到過,關(guān)于我落筆前的構(gòu)思,比如,我看到一只空椅子,我腦子里迅速轉(zhuǎn)動著一系列社會問題,孤獨的老人,失戀的人,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一只居無定所的貓,一條狗。一群螞蟻,一枚落葉,一棵枯枝,一封信,一把木梳子等等,我能夠?qū)⑦@些動物,物體,巧妙的鏈接起來。給它們無限的生命力,能把毫不相干的人事物來一場完美的組合,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文字就在這,不東不西,不言不語。你讓它動起來,活起來,有了色彩,有了情感,有了厚度,深度和高度,你就成功了。一口老井,一棵樹,一片瓦,一朵云,一株花,在我看花不是花,又是花??从瓴皇怯暧质怯?,幾年前,我寫過一篇《常青樹》發(fā)表在《海燕》雜志,我寫得常青樹不僅僅是樹,恰恰是我的婆婆,我們是兩代女人,卻在一個屋檐下,一只碗里生活了將近三十年,沒有紅過臉,也沒有爭執(zhí)過。她待我像自己的女兒,我們一起上山摘野菜,撿蘑菇,采榛子,核桃。一起下田種玉米,收割谷物,一起步行四里路到東瓜川農(nóng)貿(mào)集市,我買一大海碗熱乎乎的羊湯給婆婆吃,為她買一身衣服,那條土路婆媳倆走來走去,十年前,婆婆在我懷里走了?,F(xiàn)在,寫這篇文字時,我落淚了。婆婆沒有住一住樓房,假設(shè)她還活著,我一定帶她吃一吃小城的美食,看一看這個塵世的美景。散文《常青樹》,我文檔里不見了。唯有當(dāng)年那期《海燕》雜志上有,也算是一份珍貴的記憶了。
我看山不是山,看月不是月。從一個寫作者的角度來看世間萬物,也許,我內(nèi)心依然懷著對人間的深情和熱忱。骨子里的善良和單純告訴我,不去傷害別人,欺騙別人,寫文章也是。路上,遇到流浪貓狗,我會毫不猶豫買一根火腿,喂它們。碰到需要幫助的人,我也會伸一伸手。自己過得不好,卻見不得別人不如意。
唯恐頸椎出問題,我手機(jī)打字時,基本是倚在床頭抑或沙發(fā)上,這樣保持脖頸不彎著,不低頭,腰和眼睛也受得了。我是就地取材,不用刻意挖掘素材。就拿丹東大青山旅游區(qū),我在農(nóng)家樂住了一夜,攀登上大青山頂部,吃了一頓丹東市內(nèi)的海鮮火鍋,大閘蟹,花螺,以及露天烤羊肉串,沒見當(dāng)?shù)匚挠?,我怕給人家添麻煩。沒什么邂逅,幾個文友,云飄飄來,云飄飄去。不留痕跡,對了,留影了,在大青山半山腰,刻著白頭偕老,摯愛一生的石頭前。我穿著休閑外衣,水藍(lán)色牛仔褲,楓葉還沒萬全紅,鬼知道,回小城我就病了。這下好了,不用減肥,拉肚子,洗手間門一晚沒關(guān)上。寫唄,寫大青山的秋天,寫人養(yǎng)著幾匹棗紅馬,專門用來馱著游人上山,馬成了賺錢工具,什么玩意,一匹馬,不耕田,不犁地,倒在旅游區(qū)成人類賺錢的籌碼了?就如一個廚師不研究菜譜,研究三國。是的,我寫了一篇《大青山》三千四百多字,我是一氣呵成的,中間沒停頓,奇怪,我一頭扎進(jìn)寫作的池塘,肚子也不咕咕叫,好了。我算了算,寫完《大青山》我用了一小時三十分鐘。我先存在文檔,一會兒修改。我喝了一杯水,揉一揉酸澀的眼睛,站在八樓窗前,俯瞰著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街道上車來車往,汽笛聲一遍一遍打破世界的寧謐。來城市十年,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我還是融不進(jìn)城市,每回下班后,已經(jīng)是夜里七點多了,一個人行走在燈火闌珊的街頭,望著萬家燈火,心里則久久無法平靜。很想有一扇窗,一盞燈在等著我,很希望有一個人默默的守護(hù)著我,這一切,對我是一種奢侈。
視線有些模糊,我抹了一把臉。重新坐在沙發(fā)上,用手機(jī)修改剛才的文章,修改好,把稿子直接交給約稿的編輯。我心里明白,多寫一篇約稿,我就多收一點小米。這個世界呼吸也得付費,我哪里有底氣,坐吃山空?
眼下,我想讓文字替我走遍千山萬水,嘗遍世間美酒美食,替我愛著那個我愛而不得的人,替我坐一坐豪車,睡一睡龍床。在人抵達(dá)不了的遠(yuǎn)方,替我花一樣的綻放,驚艷路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