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讀書日。
　　 你想突破階層的束縛，你就去讀書；你想抹去你的淺薄，你就讀書；你不能越千年，你就讀書；你不能窮萬里，你就讀書；你若想知過往，你就讀書；你若要窺未來，你就讀書……
　　 你若孤獨，你就去讀書。
　　 讀書有什么用呢？每每談起讀書，這坎是非要過的。關于讀書的作用，最早是孔子教訓兒子孔鯉說的。子曰：“不讀《詩》，無以言?！保ㄒ姟墩撜Z?季氏篇》）這有些像后來北宋黃庭堅說的，“一日不讀書便覺得言語無味，三日不讀書便覺得面目可憎?！?br />　　 一天，孔子的兒子孔鯉低著頭從孔子身旁匆匆走過，孔子叫住了他，問：“你今天讀《詩》了嗎？”孔鯉說：“還沒有?！笨鬃诱f：“你不讀《詩》，你好意思出門？出門怎和人說話？”孔鯉聞言，知趣得返身進了屋……這就是歷史上“孔鯉過庭”的故事。至于，孔鯉進屋后有沒有去讀《詩》，《論語》沒有說。我也不好問，沒處問。
　　 孔鯉一生并無建樹。孔鯉早于孔子去世。鯉，有個兒子叫孔伋，也就是子思。子思作《中庸》，此書是后世學子們焚膏繼晷、皓首窮經(jīng)得去發(fā)奮苦讀的，“四書五經(jīng)”里的“四書”之一。相傳，一次孔鯉對兒子孔伋說：“你父不如我父?！狈催^身又對孔子說：“你子不如我子?！彼且粋€樂天派。
　　 如何讀？子思的《中庸》里就有學習的方式：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也就是孔子先前說的，“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br />　　 趙恒是宋朝第三位皇帝，他是一個好讀書的皇帝。他寫《勵學篇》，說：“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闭T導人們讀書。有一次，他與群臣會飲，突然問大臣們：“唐代酒的價格怎樣？”這時丁謂丁晉公回答：“唐酒每升三十錢?！被实蹎枺骸澳闶窃趺粗赖模俊倍≈^說：“臣嘗讀杜甫詩曰：‘早來就飲一斗酒，恰有三百青銅錢。’是知一升三十錢。”這一問一答，多么冷僻，看看，都不是浪的讀書人的虛名。北宋是中國一個讀書的鼎盛的時代。
　　 北宋，比如，就有“半部論語治天下”的宰相趙普的善謀，“杯酒釋兵權”，就是他給趙光胤的建議。
　　 不說“牛角掛書”“鑿壁偷光”“囊螢映雪”，古時的那些刻苦讀書的學子們，不說“頭懸梁”的孫敬和“錐刺股”的蘇秦，他們是如何通過讀書在社會上逆襲而成功的。單說說蘇軾，他是榜樣的力量。雖然，我感覺他讀書讀魔怔了，我是學不來。南宋學者陳鵠所著的《耆舊續(xù)聞》一書中，有一則蘇東坡抄書的故事——
　　 蘇東坡的朋友朱司農(nóng)有一天登門拜訪他，等候了很長時間，蘇東坡才出來接待。看到朱司農(nóng)，蘇東坡帶著歉意說：“剛才因為在做一些每日都要做的功課，所以沒能及時來接待你，真是抱歉?！敝焖巨r(nóng)便請教蘇東坡，他的“日課”是指的是什么？蘇東坡回答：“我所做的‘日課’是抄《漢書》?！?br />　　 朱司農(nóng)聽后很有些疑惑，說：“先生這樣的天才，打開書看一遍，便可以終身不忘，哪里還有必要抄寫呢？”蘇東坡答道：“不是這樣的。我讀《漢書》至今已經(jīng)手抄三次，最初讀每一段要抄三個字為標題，之后變?yōu)槌瓋勺郑F(xiàn)在只要抄一個字?！?br />　　 朱司農(nóng)又請教說：“不知道先生肯不肯把所抄的書給我看看?！碧K東坡隨即命人取來一冊書，看到一個個單字單詞單句，朱司農(nóng)不解其意。蘇東坡說：“請你試著列舉標題一個字?！敝焖巨r(nóng)依照他說的做，蘇東坡就應聲背誦幾百個字，且沒有一字差錯，一連幾次皆如此。朱司農(nóng)贊嘆說：“先生真是神仙下凡??！”
　　 這件事以后，朱司農(nóng)以蘇東坡為讀書楷模教育自己的兒子朱新仲：“蘇東坡尚且如此勤奮，我們普通智力的人還有什么理由不勤奮讀書？”
　　 眼過千遍，不如手過一遍，如今，我拿蘇東坡三抄《漢書》的故事也在教育我的外孫麥稻。
　　 大家都說蘇軾的才華千年不世出。是這樣地讀書，成就了一代文豪蘇東坡。
　　 當然，今天不討論蘇軾的另一面，比如，他對王安石的先躬后倨，他和朋友章惇反目成仇。比如他年輕時的狂妄……最近，網(wǎng)上，好多人反感網(wǎng)紅“意公子”在神化蘇軾，反駁者拿出蘇軾的這些曾經(jīng)的齷齪出來說話。但，無論如何，誰也否定不了蘇軾在中國文化史上，博學而灑脫的，中國古代文人士大夫的代表形象。蘇軾，蘇東坡始終是我的偶像。
　　 單說蘇軾讀書。
　　 讀書，這一古老而普遍的追求，被林語堂先生稱為“人生最容易走的高貴之路”。讀書可以讓人視野開闊心胸開闊，“一個人腳下書本的厚度，就是他人生的高度。”蘇軾有句：“粗繒大布裹生涯，腹有詩書氣自華?！逼つ視f，眸中詩書永不褪色。李清照有句：“枕上詩書閑處好，門前風景雨來佳?！痹诘吹娜松?，去尋找于自己的詩意和遠方吧。
　　 今天是世界讀書日，你若問我在讀什么書？好吧，順手，我把我床頭柜上的，最近讀過的，在讀的和待讀的書，給你匯報一下：
　　 殘雪的《黃泥街》、笑笑生的《金瓶梅》（上下兩冊、董玉振主編，南洋出版社未刪節(jié)版，我有過詞話本，這次買的是崇禎本。前者是市井本，后者是文人本，兩者在故事情節(jié)和行文風格上，迥然不同，差別還是蠻大的）。左手古代，右手后現(xiàn)代。再就是，莫言的《晚熟的人》、海爾達爾的《孤筏重洋》、姜半夏《歷史的遺憾》、六神磊磊的《唐詩寒武紀》《唐詩光明頂》、袁枚的《隨園詩話》、史鐵生的《我與地壇》、意公子的《人生得遇蘇東坡》、蔣廷黻的《中國近代史》、席宣和金春明合著的《文化大革命簡史》，還有，日本作家村上春樹的新書，《第一人稱單數(shù)》和日本女作家小川糸（mì，不是系）的《山茶文具店》。
　　 我喜歡讀日本文學。感到他們的文字清新而隨意，輕盈得……總有著淡淡的悲傷，如四月隨風而飄落的櫻花。我常讀川端康成的，比如，他的《雪國》，渡邊淳一的，他的《伊甸園》和《睡美人》，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
　　 我讀書，到我這個年紀，就像蔣捷寫在《虞美人》中的聽雨：“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鬢已星星也，我燈下讀書，只是消遣和追憶。度閑罷了。不緊不慢地去讀，似乎在和一個個老朋友嘮嗑呢。
　　
　　 2025。04。23。浐灞半島云棲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