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萌芽】爺爺?shù)墓そ尘瘢ㄓ洈⑽模?
爺爺?shù)墓ぷ魇以谖依霞业牡叵率?,推開那扇斑駁的綠漆門,撲面而來的機油味里總混著幾絲鐵銹香。墻上掛滿了我叫不出名字的工具:有的像彎月形的鐮刀,有的像張開嘴巴的鱷魚鉗,還有的像極了科幻電影里的外星武器。爺爺說這些都是他的“老戰(zhàn)友”,跟著他在鋼鐵廠打了四十年交道。
每次回老家煙臺,我總愛蹲在工具箱旁看爺爺干活。他戴著老花鏡,胳膊上的肌肉像小老鼠似的在皮膚下滑動。銼刀在鐵塊上跳舞時,會發(fā)出“嚓嚓”的聲響,像春蠶在啃食桑葉。有次廠里的精密模具壞了,爺爺拿著放大鏡在燈下研究了一整夜。我半夜起來喝水,看見橘黃的臺燈光里,他的白發(fā)像撒了層金粉,皺紋里還沾著幾點鐵屑。
那年五一節(jié),爺爺帶我去工廠,說要教我打把小錘子。他粗糙的大手包住我的小手,教我怎樣用臺鉗固定鐵塊。他說“八級鉗工就像武俠小說里的鑄劍大師”,爺爺說話時,車床的藍光在他臉上流動,“當年考級要閉著眼睛摸出頭發(fā)絲細的誤差呢?!蔽覍W(xué)著他的樣子用鋼鋸來回切割,可鋸齒總像調(diào)皮的泥鰍般亂竄。爺爺笑著擦掉我鼻尖的汗珠:“別急,機器還要磨合期呢。好好磨練,會成功的”跟著爺爺去鋼鐵廠,我才真正明白“八級”的分量。車間主任捧著開裂的齒輪軸急得直轉(zhuǎn)圈,爺爺卻慢悠悠掏出牛皮工具包。他先用游標卡尺量了十幾個點位,又在裂紋處涂了層藍色顯影劑。當砂輪機濺起的火星照亮他專注的側(cè)臉時,我突然想起課本里的大國工匠畫像。
我有時候很疑惑,爺爺不是職業(yè)學(xué)院的副教授嗎?為什么他總是說自己是八級鉗工?后來聽爸爸講,爺爺年輕的時候再內(nèi)蒙古建設(shè)兵團的機械制造工廠上班,所以對機械加工比較熟悉。
現(xiàn)在我的書桌上擺著那把歪歪扭扭的小鐵錘,錘柄上還留著我的牙印——那是擰螺母時急得用牙咬的。每次寫作業(yè)偷懶,鐵錘上的銹斑就像爺爺?shù)难劬υ诙⒅?。上周?shù)學(xué)考試,最后一道應(yīng)用題特別難,我正準備放棄時,突然想起爺爺修齒輪軸時說過的話:“好工匠不是不會出錯,是錯了能修出更漂亮的花紋?!?br />
地下室的老座鐘敲響六下時,爺爺又在打磨新做的鐵皮青蛙。夕陽從氣窗斜斜地照進來,那些飛舞的金色鐵屑,仿佛把四十年的光陰都熔成了星星點點的光斑。我知道,在這些閃閃發(fā)亮的塵埃里,藏著一本活的教科書,正等著我慢慢讀懂每一頁的執(zhí)著與熱愛。
作者簡介:杭州文海小學(xué)5年紀8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