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彥，字美成，號清真居士，錢塘人。有詞集《片玉集》，又名《清真集》。他在南宋很受當時詞人推崇，夸張的象陳郁在《藏一話腴》中說：“美成自號清真，二百年來，以樂府獨步。貴人、學士、市儇、妓女，皆知美成詞為可愛?！彼f“貴人、學士、市儇、妓女”，也就是幾乎所有階層都喜歡周邦彥的詞，“腴”不“腴”很難說，“諛”卻很貼切。
　　 陳振孫在《直齋書錄解題》中說：“清真詞多用唐人詩語，檃括入律，渾然天成；長調(diào)尤善鋪敘，富艷精工，詞人之甲乙也?！彼f周邦彥在詞人里要不是第一也是第二，對不對先不管，他在說這個結(jié)論前，比其他人強的地方是他給出了他這么認為的理由。而沈義父在《樂府指迷》中的評論：“凡作詞當以清真為主。蓋清真最為知音，而無一點市井氣，下字運意，皆有法度，往往自唐、宋諸賢詩句中來，而不用經(jīng)、史中生硬字面，此所以為冠絕也?！边@就直接讓他成了第一，給出的理由聽起來充足，實際上是有些牽強的。
　　 張炎在《詞源》里介紹了周邦彥的貢獻后說：“美成負一代詞名，所作之詞，渾厚和雅，善于融化詩句，而于音譜且閑有未諧，可見其難矣?！北砻嫔虾孟袷钦f周邦彥個別詞在音律方面也有瑕疵，其實是在說詞很難完美，因為周邦彥都不能做到。他當然還是在說周邦彥厲害。其后到清人，那就完全變成了奉承，象周濟在《介存齋論詞雜著》中的：“美成思力，獨絕千古，如顏平原書，雖未臻兩晉，而唐初之法，至此大備。后有作者，莫能出其范圍矣。讀得清真詞多，覺他人之作，都不十分經(jīng)意。鉤勒之妙，無如清真。他人一鉤勒便薄，清真愈鉤勒愈渾厚?！痹偃珀愅㈧獭栋子挲S詞話》中的：“詞至美成，乃有大宗。前收蘇、秦之終，后開姜、史之始，自有詞人以來，不得不推為巨擘?！?br />　　 看他們的評論，總覺得他們應該是現(xiàn)在韓國人的祖宗，沒見過世面，看到十幾米的土坡也要和珠穆朗瑪比。相對而言，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的評論：“美成深遠之致，不及歐、秦；唯言情體物，窮極工巧，故不失為第一流之作者。但惟創(chuàng)調(diào)之才多，創(chuàng)意之才少耳。詞之雅鄭，在神不在貌。永叔、少游，雖作艷語，終有品格，方之美成，便有淑女與倡伎之別”，還是比較客觀的。周邦彥在詞人里面，由于他“言情體物，窮極工巧”，所以他能成為一流作者，但他“神”不足，所以他比頂流作者還差一截。我想南宋文人推崇他，應該是他曾為“徽猷閣待制，提舉大晟府”，也就是皇家音樂學院院長；而清人由于學識所限，大多看不懂，看不懂所以只能吹捧。
　　 說來有些好笑，周邦彥現(xiàn)在為人所知，大多不是他的詞，而是他與宋徽宗、李師師之間的關系。而演繹這故事的應該是周邦彥的《少年游·并刀如水》：
　　 并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幃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diào)箏。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故事說是李師師與周邦彥在密會，沒想到本來說好不來的宋徽宗來了。周邦彥只好躲在床下，聽了半夜李師師和宋徽宗床上的話。我不知道是《水滸傳》的作者在宋江見李師師的情節(jié)里借用了這故事，還是《水滸傳》的相關故事情節(jié)啟發(fā)了這個故事的編造者。還看到過一個更神奇的版本，說是宋徽宗通過地道密會李師師?；奶飘斎换奶?，故事性確實很強。金庸《天龍八部》段正淳地道會情人，是不是借鑒了這故事？故事繼續(xù)發(fā)展，說是三更時，宋徽宗要回宮，李師師叮囑道：“已經(jīng)三更了，馬滑霜濃，你要小心”。從床底下出來后，周邦彥寫了這首詞。
　　 李師師一次在宋徽宗前唱了這詞，宋徽宗很生氣自己的秘密被泄露，問是怎么回事。李師師不得不告訴他原委，結(jié)果周邦彥被貶出京城。李師師非要去送別，宋徽宗問周邦彥到底哪里好，李師師唱了周邦彥的《蘭陵王·柳》。宋徽宗覺得周邦彥確實是人才，就改變主意，重新讓他留在了京城。
　　 故事盡管吸引眼球，但編造的程度很高，象《金瓶梅》以及許許多多沒有實際生活的文人編造出他們不熟悉的生活一樣，是落魄文人編造的皇帝生活。盡管編造周邦彥故事的人水平不高，但周邦彥的詞寫得真不錯，先來看看這首讓他“復職”的詞：
　　 柳陰直，煙里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來歲去，應折柔條過千尺。
　　 閑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shù)驛，望人在天北。
　　 凄惻，恨堆積。漸別浦縈回，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沉思前事，似夢里，淚暗滴。
　　 題目是柳，那就是吟物詞。僅僅吟物當然沒啥意義，讓吟物有意義的是借它來表現(xiàn)出來的情感。
　　 “柳陰直”，柳樹的影子直，說明柳樹直，也說明天氣好?！盁熇锝z絲弄碧”：“煙”指“煙柳”，早春柳絲要綠未綠，即“絲絲弄碧”時遠處看柳枝給人的感覺，如韓愈《早春》中的“絕勝煙柳滿皇都”?！八宓獭保昃└浇旰拥?，隋煬帝時所建?！胺魉h綿”，柳枝飄拂水面，柳絮空中飛揚；“送行色”，送行時的景象。“登臨望故國”，送別之后借看遠行人而遙看故鄉(xiāng)?！熬┤A倦客”，久客京師，有累了疲倦想回家的感覺。“長亭”，古代驛路上，十里設長亭，五里設短亭，供人休息，也成了送別時分別的地方?！皯邸币痪?，折柳送別，這么多年的送別，折下了許多的柳枝。送別越多，傷感也就越多。
　　 “閑尋舊蹤跡”，前面已經(jīng)說過有過了好多次的送別，這次又在送別。在分別的地方，不自覺地想看看上次送別時留下的痕跡?！坝志瞥冒?，燈照離席”，“又”不是現(xiàn)在又一次，而是上次時的情景再現(xiàn)。“梨花榆火催寒食”，說的是這次送別的時間，是在梨花盛開、寒食之前?！坝芑稹?，唐宋時朝廷在清明日取榆柳之火以賜百官；“催”，催促，讓寒食快些來。“一箭風快，半篙波暖”，確實是很唯美的表達；“愁”，是送別人的感覺，當然也是離別者的感覺。讓馬兒慢些走，除了迷人的景色沒看夠外，當然還有自己喜歡的人或者物沒和自己在一起?！盎仡^迢遞便數(shù)驛”，似乎一回頭的功夫，好幾個驛站都過去了。由于這一句中的“回頭”，一般都認為船上遠行的是作者。其實，送別的人也會在走神后，回過頭看遠行的船。當然更有可能的是作者想象中的被送別者，他要是回過頭來看的話。“望人在天北”，送別的人還在原來的地方站著，但似乎已經(jīng)天涯兩隔了。
　　 “凄惻，恨堆積”，“凄惻”是悲傷；人的情感的爆發(fā)是需要時間的。斯皮爾伯格的《拯救大兵瑞恩》中有個情節(jié)，年輕的瑞恩剛聽到他弟兄們都死了后，他回憶起來他們小時候的一些事，突然笑了起來，但笑著笑著就哭了。就是這種心理的反應。姜文把這種情感直接用語言表達說是“讓子彈飛”。真正分別后，在意識到可能再也見不到時，“恨”越來越多?！皾u別浦縈回，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別浦”，送別的地方；“縈回”，一般理解成水波回旋，我的理解是自己要回去卻又不甘心，回來后又不得不回去，縈回。其實也是在照應前面“回頭迢遞便數(shù)驛”，每一次回來看，船都遠了一些?！敖蜍?，渡口附近供瞭望歇宿的守望所；“岑寂”，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下自己。“斜陽冉冉春無極”，暗用了李白“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的詩意。船看不見了，想起了一起做過的一些事，“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這些事想得越多，“沉思前事”，越感覺分別的真實，而一起日子的“虛假”，“似夢里”，悲傷終于爆發(fā)了，“淚暗滴”。
　　 南宋毛開在《樵隱筆錄》中寫道：“紹興初，都下盛行周清真詠柳《蘭陵王慢》，西樓南瓦皆歌之，謂之‘渭城三疊’。以周詞凡三換頭，至末段聲尤激越，唯教坊老笛師能倚之以節(jié)歌者。”這首詞寫得確實好，怪不得編寫故事的人會用它來讓藝術(shù)修養(yǎng)很高的宋徽宗回心轉(zhuǎn)意。
　　 前面寫的是早春送別，而《慶春宮·云接平岡》寫的是晚秋行旅。
　　 云接平岡，山圍寒野，路回漸轉(zhuǎn)孤城。衰柳啼鴉，驚風驅(qū)雁，動人一片秋聲。倦途休駕，淡煙里、微茫見星。塵埃憔悴，生怕黃昏，離思牽縈。
　　 華堂舊日逢迎，花艷參差，香霧飄零。弦管當頭，偏憐嬌鳳，夜深簧暖笙清。眼波傳意，恨密約、匆匆未成。許多煩惱，只為當時，一餉留情。
　　 上半闋，“岡”是山脊、山梁，“平岡”，平坦的山脊。說明他也在山梁上?！霸平悠綄?，山梁很寬廣，和遠天相連。應該是在塬上，并且是很大的塬。塬上看，所以塬下的草木凋零就很清楚，“山圍寒野”。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就看到了孤零零的邊城，“路回漸轉(zhuǎn)孤城”。將要落盡樹葉的柳樹上，烏鴉在叫；時不時刮過的秋風，大雁南飛?！绑@風”，一驚一乍的風，突然起來的風。記得年輕時有首歌的歌詞：“為什么一陣惱人的秋風，它把你的人，我的心，吹的一去無影蹤”。“一陣”就是驚風的感覺。“驅(qū)”是人的感覺，大雁南飛，當然不是驚風所指，但詩人這么想，是旅人的感受?！皠尤艘黄锫暋?，唯美的表達，確實動人。走得很累了，倦途；停下來緩口氣，休駕?！暗瓱熇?、微茫見星”是當時看到的景色，也是心情的表達?！皦m?！保谐?；“憔悴”，走了很長時間的結(jié)果?！吧曼S昏，離思牽縈”是離人特有的感覺。王實甫說：“怕黃昏忽地又黃昏，不銷魂怎地不銷魂”。第一次坐火車離開家，離家越遠越想家，尤其是從車窗看到太陽西下時，淚是流在心里的。時代不同，人情卻很少變化。
　　 “華堂舊日逢迎，花艷參差，香霧飄零”，是往事。“花艷參差”，姑娘好像花一樣；看到有人解釋說“參差”是指眾多美女個子高矮不齊、穿插來往的樣子，有些想笑?！皡⒉睢笨梢浴安积R”，但也有近似、差不多的意思啊?！跋沆F飄零”，點燃的香冉冉飄散?！跋夜墚旑^，偏憐嬌鳳，夜深簧暖笙清”，有小型音樂會的氣氛。“簧暖笙清”，用了專業(yè)術(shù)語，其實是在說吹奏樂器在晚上更加讓人難忘?！把鄄▊饕狻?，相互之間有好感，眉目表達了出來。也是李商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意思?！昂廾芗s、匆匆未成”，可惜那事沒能做成。看他對這種情感的表達，就難怪王國維說他如娼妓了?！霸S多煩惱，只為當時，一餉留情”，翻譯成現(xiàn)在的歌詞就是“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夢想著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從此我開始孤單思念”。
　　 這就是周濟所說的“清真愈勾勒愈厚”，確實就表達技巧而言，周邦彥絕對是大師般的存在。
　　 下面再來看看周邦彥另一首關于秋天情感表達的詞《齊天樂·秋思》：
　　 綠蕪凋盡臺城路，殊鄉(xiāng)又逢秋晚。暮雨生寒，鳴蛩勸織，深閣時聞裁剪。云窗靜掩，嘆重拂羅裀，頓疏花簟。尚有綀囊，露螢清夜照書卷？
　　 荊江留滯最久，故人相望處，離思何限。渭水西風，長安亂葉，空憶詩情宛轉(zhuǎn)。憑高眺遠，正玉液新篘，蟹螯初薦。醉倒山翁，但愁斜照斂。
　　 上半闋，正常語序是臺城路綠蕪凋盡，蕪是雜草，雜草凋盡，晚秋景色?！笆忄l(xiāng)”，他鄉(xiāng)?！澳河晟?，黃昏雨讓人有了寒意；“鳴蛩勸織，深閣時聞裁剪”，“蛩”，蟋蟀；“勸織”，有人解釋說是蟋蟀的叫聲象織布機響；“勸”，我的理解是提醒。在詩人看來人們制寒衣是由于蟋蟀的提醒。下一句，天冷了，所以窗戶關上了，夾褥（羅裀)重新鋪上，而涼席（花簟)被放在了一邊。“尚有綀囊，露螢清夜照書卷”，說的是車胤的故事，《晉書·車胤傳》記載：“胤恭勤不倦，博學多通。家貧不常得油，夏月則練囊盛數(shù)十螢火以照書，以夜繼日焉?！边@里應該是說已經(jīng)沒有那樣的事了。俞平伯在《清真詞釋》中關于這句，給出他的理解：“只夏日之綀囊猶在。不必綀囊，有囊亦不必聚螢，姑如此說耳。有用典在虛實之間，耐人尋味”。我的理解是這句仍在說天已深秋。
　　 下半闕，“荊江”，荊州，湖北江陵一帶?！傲魷?，滯留。在這里呆的時間長，所以和老朋友互道相思也就多。“渭水”一句，化用的是賈島詩“秋風吹渭水，落葉滿長安”?！霸娗橥疝D(zhuǎn)”，詩里說的應該是實景。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西風吹渭水，落葉滿長安’，美成以之入詞，白仁甫以之入曲，此借古人之境界為我之境界一也。然非自有境界，古人亦不為我用”。周邦彥在這里用古人意境表達自己要構(gòu)造的景，使古人的“境”很自然地表達了自己的“境”，實在是很妙的一筆?！坝褚盒潞N”，新釀造的美灑；“篘”，濾酒器具?！靶夫保π返哪_；“初薦”，第一次吃。最后一句是借用晉朝人山簡故事說自己?！吧轿獭?，山簡，好喝酒也常喝醉，有首兒歌說：“山公出何許？往至高陽池。日夕倒載歸，酩酊無所知”。“斜照斂”，太陽逐漸落山；“斂”，收斂，說的是落進西山。
　　 還有一首周邦彥的詞，由于其中有一句描寫荷葉的句子而被人稱頌，下面我們看看這首《蘇幕遮·燎沉香》：
　　 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檐語。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故鄉(xiāng)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上半闋，“沈香”，沉香，置水下沉，又名沉水香，古人認為其香味可辟惡氣。“溽暑”，夏天悶熱潮濕的暑氣。沈約有“臨池清溽暑，開幌望高秋”的詩句?！昂羟纭保瑔厩?，鳥叫聲似乎在呼喚天晴?！扒謺浴保鞚u漸亮了；“檐”，房檐；“窺檐”，在房檐時不時探出頭?！八抻辍?，夜里下的雨；照在葉面上的第一道陽光，就讓葉面干了。“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剛出水的荷葉，在微風中搖擺。王國維非常欣賞這句，他在《人間詞話》里說：“‘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此真能得荷之神理者，覺白石《念奴嬌》、《惜紅衣》二詞，猶有隔霧看花之恨”。曾經(jīng)看到過剛出水的荷葉，看到時就想到了這句，周邦彥表達得確實很好。
　　 下半闕，身在客中，故鄉(xiāng)遙；“吳門”，古吳縣城，現(xiàn)在的蘇州。作者是錢塘人，錢塘在古代屬吳郡，所以他用吳門代家鄉(xiāng)?！伴?，短槳?！败饺仄帧保泻苫ǖ乃?，代指杭州西湖。最后三句實在是無理的話，他在夢中曾乘坐小船游西湖，駛小船當然有個船夫，他居然問那個船夫記得自己嗎？讓夢中人認識自己，這當然很無理；但自己那種“久客”的思鄉(xiāng)之情也就借這無理的情感表達而表現(xiàn)了出來。
　　 周邦彥的小詞寫得也很出色，比如《浣溪沙·樓上晴天碧四垂》：
　　 樓上晴天碧四垂，樓前芳草接天涯。勸君莫上最高梯。
　　 新筍已成堂下竹，落花都上燕巢泥。忍聽林表杜鵑啼。
　　 上半闋，“碧四垂”，四面青天與遠處綠野相接；“接天涯”，到處都是。而這些都是在樓上最高處才看到的景色，詩人偏偏說“勸君莫上最高梯”，是含蓄的表達，妙！
　　 下半闕，筍成竹，花成泥，是說自己在這里呆得久了。聽到杜鵑“不如歸去”的叫聲就感到難受，忍聽林表杜鵑啼。
　　 俞平伯在《清真詞釋》中說：“此詞一氣呵成，空靈完整，對偶極自然，《浣溪沙》之正格也”。很中肯的評論。
　　 就文字表達能力，周邦彥絕對是一流高手，王國維“一切景語皆情語”，在別人可能是理想，在周邦彥卻是事實。所有想要實現(xiàn)王氏提倡境界的表達者，建議熟讀《清真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