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韻】老山,訪談錄(散文)
老山,遠鄉(xiāng)游子的掛牽,一次次的記惦,一次次的往還。從兒時的開門見山,經(jīng)過青年時期的磨煉,到老年的沉淀,形成了那份對老山永久的感念。
前面在網(wǎng)上發(fā)表了《白溪江峽谷》、《老山,我來了》,以及以民謠形式的《老山保姆情》所流露出來的真情實感,包括《江南煙雨雪峰山》和《山村土皇帝》,都烙上了深深的老山情節(jié),引發(fā)了網(wǎng)友們的疑問和猜想。有問:老山是不是對越自衛(wèi)反擊的老山?不是。對越自衛(wèi)反擊的老山在云南,又名老山前線。家鄉(xiāng)的老山,千百年來從未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的洗禮,坐落在雪峰山脈的西南端,與雪峰山脈的主峰蘇寶頂隔空相望,是湖南省懷化市和邵陽市天然的地理分界線,是洪江、會同和綏寧、洞口四縣交界的崇山峻嶺。有網(wǎng)友說:老山一年四季都有著天然的食物可以裹腹充饑,老山人是不是可以躺平?怎么回答,實在為難,山里的東東不可能自己長腳跑到床邊上來。不過,躺著過日子的人還是有的。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千百年來,瑤民生活在老山,刀耕火種,與世無爭,逍遙自在,一切順其自然,從不與天地斗狠,老一輩人都是在道家思想的無欲無求中坦然離去。所以,外來的移民多半生活要比原居民生活的好一些?!耙环剿烈环饺恕?。入鄉(xiāng)隨俗,久而久之,自然形成了老山人的天然淳樸。
2025年五一長假,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友友、江山文學筆友陌陽、洪江市徒步協(xié)會會員潤芳和老年大學的活躍骨干一行八人邀約與我登游老山。
天氣不是很好,有點要下雨的樣子,遠山云靄渺茫。我們從海拔200多米的洪江市深渡苗族鄉(xiāng)出發(fā),到達聞名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文明村龍船塘瑤族鄉(xiāng)翁郎溪村。太陽穿過云層照在老山腳下這個距離最近的村子,參觀了遠近聞名的“巖背上的村寨”。他們除了震撼就是擔憂:都是建在石頭上的房屋,天然的巨石滑落下來,那油漆光亮的房子、那里面住的人就危險了。
我說:“你們是被天天搞安全教育、安全生產(chǎn)搞懵了吧。農民自己建房,安全問題早就考慮好了。看看巨石的基腳,有天然不得開挖的夯土,有自家砌墻的,牢固的很。千百年來,老山地區(qū)雨量充沛,森林茂密,雖屬山地地形,看那坡度平緩而下,從來沒有泥石流的沖擊,怎么會滑下來?除非人為撬動巨石。還有老山地區(qū)處在亞歐板塊的穩(wěn)定區(qū)域,沒有火山地震,安全的很。農村的安全問題,關鍵是相關人員要提醒農民防火防電。”
車輪滾滾,蜿蜒而上,奔赴老山。一路上有拾柴的、有給黃桃穿衣的,下面的竹筍開始落籜了,上面的竹筍才冒出兩三尺高,小雜竹筍還沒有冒頭。有的說:一路上海拔差異領略明顯;有的說:一路上好多柴沒人要,小時候我們被砍柴搞得要死,山上都是清亮的,砍把柴要去老遠的地方。沿路的映山紅時而有些放花,大多還在沉睡。我們來到附近最高點停下,一座一座的風電直指云天,悠哉悠哉地轉動著。滿山的映山紅叢林稀疏地點綴著些紅艷,還沒有滿山紅遍的氣勢。
鄉(xiāng)村股神問:“老山杜鵑王在哪里?”
“十年前被人盜挖,”我指著公路對面山包一塊小平地說:“就那,只留下30平米的荒涼?!?br />
徒步協(xié)會會員潤芳說:“原來上老山,從下面的村子要走四五個小時,才能到這里,露營的時候,風把我們的帳篷都卷走了,這風電的轉葉怎么轉的不快?”
數(shù)學家兼文學家陌陽就說:“風電一圈就是13度電,轉快了磨損很大,得不償失,所以都是設定好了的,不能轉快的。”
我們登上山頂,極目蒼穹。我給一行人一一指點:老山草場在哪里,高頂山在哪里,野生獼猴桃園在哪里,我的家在哪里,并把洪江、會同和綏寧、洞口四縣交界的大致方位搞清楚。陡然間,感覺自己像個土地菩薩!些許的自豪之余又略有些惆悵,兒時的光陰一幀一幀在心里播放。陌陽似乎看出了我的神態(tài),戲謔道:“你這種人也有家鄉(xiāng)情結?”
我愕然道:“你這兄弟當?shù)?,我是哪種人啊,人不可貌相哦?!?br />
談笑間緩步而行,或坐、或臥,最歡快的還是女人。常言道:三個女人一臺戲。一行人有四個女人,玩的花樣就是比男人多。或跳或舞,用手做個喇叭狀旋轉身體呼喊,一會兒這、一會兒那,擺了許多pose,拍不完的照。鄉(xiāng)村股神、段老老就在旁邊或看或笑,我、陌陽和友友坐在旁邊聊天。
陌陽說:“一山之隔,村莊、房屋建筑的差別咋那么大?”
“這是兩邊的地理環(huán)境決定的。”我說:“東邊接納東南風,山林的資源豐富。西邊接納西北風,山里的出產(chǎn)差別大。每逢楊梅成熟和秋冬季節(jié),都是西邊的人到東邊來采摘楊梅、獼猴桃、尖栗、板栗等。”
友友說:“按你的說辭,也就是西邊的人勤勞得多?!?br />
“可以這么說。”我說:“家鄉(xiāng)一年四季山上都有吃的,家里沒有吃的就到山上找,自然就比西邊的人懶一些,甚至家里都不愿打掃。所以,要是到東邊村子里做客,很多家里,你們是吃不下飯的?!?br />
友友問:“那你家孩子怎么都考上了大學?”
“不好意思,說出來就是給家鄉(xiāng)丟臉了。”我歉意地說:“六七十年代,翁郎溪村就有了大學生,芷江師范畢業(yè)的有好幾個。西邊的人重視教育培養(yǎng),東邊的家鄉(xiāng)幾乎都是文盲。我媽媽就是西邊的人,一定要我們幾兄弟努力讀書。就這樣,被我舅舅叫了幾十年的“安疤子”成了村里的第一家大學生之家?!?br />
陌陽說:“要是到你家鄉(xiāng)做客,現(xiàn)在情況怎樣了?”
“現(xiàn)在好多了?!蔽艺f:“變化還是得感謝改革開放,鄉(xiāng)民的觀念變化很大,跟著勤勞起來,讀書考大學的都多了起來,衛(wèi)生得到了很大的改觀。在房屋裝飾方面與西邊的差距還存在,其他基本接近?!?br />
說著說著就是幾個小時,女人們玩累了,一致要求下山……
我們站在高處,環(huán)視一圈,指著亂墳崗梁:“老山的土地,埋下的先人,沒有一個冤魂?!庇L,我大聲地說:“千百年來,這里沒有出過土匪、沒有出過大地主,人人都一樣過著平靜的日子。當然,剛解放的那會兒,遭到過外來土匪的騷擾,當?shù)厝酥灰峁┏缘?,也不會殺人放火?!?br />
臨了,我們清走了垃圾,向一根一根的風電大柱告別:
老山,我還會來的!帶著自豪,也帶著歉意。
時年五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