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將至，空氣中都是緊張的氣氛，連夜晚都變得小心翼翼。雨水雖然在下，但時有時無，不敢過于肆虐，也許，它們怕驚擾了這些小學生。
　　 兒子讀一年級，經過殘酷的期末復習，走到了最后的關口。這一學年，在老師的辛勤教導下，在我們的監(jiān)督之下，成績總算沒有落下太多。我們不希望他成龍成鳳，但最起碼能夠自食其力。所以365天里，我們兢兢業(yè)業(yè)，時刻鞭策自己，哪怕虐我千百遍，依舊待他如初戀，沒敢放棄他。這一路上，困難重重，問題多多，都在努力前行。
　　 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總體而言很調皮，很可愛。調皮到什么程度？總愛玩水，在水龍頭面前，就像蚊子見了血，根本無法離開。每一次找到機會，都要在水龍頭面前，待上許久。我喊了他數(shù)次，他的耳朵愣是閉起來，并沒有任何效果。直到我舉起手揚言要揍他一頓，他才慢慢離開，嘴里還嘟囔著：“真是個壞爸爸?！鼻也徽f浪費水的問題讓人惱火，更讓我憂心的是，他對我的管束似乎毫無畏懼?。每每想起這些，我的心里總隱隱擔憂，生怕他在學習這條路上走不通。
　　 無論如何，總算迎來期末考試?，F(xiàn)在進行雙減政策，其實很多時候，國家并不重視考試。但哪一個家長，又希望自己孩子落后于他人？這一年里，我買了兩套試卷給他，基本都完成。臨近期末時，他的測試成績均能維持穩(wěn)定在90分以上，還算將就。
　　 期末考試前一天，沒什么作業(yè)，老師只是叮囑復習一下書上的內容。除了復習，我還讓他讀了半小時課外書。我知道課外書的重要性，只有愛上閱讀，將來的語文成績才不會落下，對于學習的理解力才有獨到的意義。只有理解力強了，各門學科的題目才讀得懂，做得來。
　　 兒子并不太喜歡閱讀，雖然在我的逼迫之下，每天都裝模作樣地拿起書。朗朗的書聲響起在辦公室里，嘰里呱啦，同事們稱贊他是個好孩子。只有我心里才真正清楚，他是被逼的。他的屁股根本坐不住，如同長了刺。
　　 為此，我曾經使用棍棒教育。那個傍晚，夕陽西下，我們回到家，兒子又是一頭鉆進衛(wèi)生間，我喊了好多句都沒有任何作用。我大發(fā)雷霆，火冒三丈，拿起拖鞋對著他的屁股，狠狠拍下去，啪啪的聲音夾雜著哭泣的聲音，響起在寧靜的客廳里，沒人能說得清楚其中的味道，是愛，是恨，或是恨鐵不成鋼，又或者幾種都有。被揍之后，兒子短暫好轉，乖乖聽話?？墒沁^不了多久，又老調重彈，令我這個老父親徒嘆奈何。
　　 這個學期，學校別出心裁，開發(fā)新舉措，推薦每個學生必讀一本書。一年級是《三字經》，這是中華民族最經典的書目，確實值得一讀。孩子每天背數(shù)句。對于一年級的孩子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前面一些句子比較簡單，兒子背得歡快，像水里的魚兒。越到后面越難，兒子愁眉苦臉，稚嫩的小臉上竟也堆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愁緒。他一次次流著眼淚，聲嘶力竭地哭喊:“背不來，背不來。”面對學校交代的任務，我不敢疏忽大意，因為一旦退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此后要想重拾舊山河，將旗子插在認真學習的陣地上，就變得異常艱難。
　　 經過不斷摸索，我發(fā)現(xiàn)不能急著讓孩子背誦，而是分開兩天，事情就簡單得多，事半功倍。頭一天，我只是要求兒子讀20遍。讀一遍，畫一筆；讀五遍，畫一個“正”字，清清楚楚，一絲不茍。第二天再要求兒子背誦，這下簡單得多，往往讀上3至5遍，他就背得滾瓜爛熟，興奮地跑到我面前，高興地說:“爸爸，我會背誦了?！蔽野阉e在半空中，快樂的潮水向我們奔涌而來，將我們裹在其中。
　　 雖然如此，但每天讀20遍的任務，兒子還是有些不愿意。畢竟童年的孩子哪一個人不想玩？他想著出去玩水，出去蕩秋千，出去吃零食，就是不想讀書。他的這種表現(xiàn)，跟童年的我有什么區(qū)分？那時，爸媽管得不緊。80年代，大家對學習并沒有重視感，認為讀得進就讀，讀不盡就算了，正好省點學費。因而太多孩子輟學，我同樣也是拼了命玩。這時候的兒子，不就是我的翻版嗎？
　　 要問兒子有沒有自我學習的意識，那肯定有，而且確鑿無疑。若是某一次老師發(fā)給他一張獎狀，他總要把獎狀抱回家，像個巨大的寶貝，回到家之后，迫不及待地拿出膠水，仔細地抹平每一個角，鄭重地貼在白色的墻上。紅紅的獎狀，配著白色的墻，還有肆無忌憚的笑聲。
　　 某次考試，他意外考了全班第一。那天，他的小腳像踩著舞步，天空的太陽那樣燦爛，地上的花朵那樣姹紫嫣紅，樹葉在風中輕輕搖擺。他一次次跟我講:“爸爸，我要去書店里買兩套試卷。一套語文，一套數(shù)學，認認真真做，保證完成，爭取下次還考第一。"雖然我沒有買，孩子的話不能當真，但確實被他學習的勁頭感動。
　　 這天晚上，做完作業(yè)，我提醒他準備好明天考試需要的文具。他拿出一個小包，裝好語文書和數(shù)學書，還有橡皮、鉛筆和各種文具。
　　 仔細校對，他發(fā)現(xiàn)缺了一塊寫字的墊板。我說去超市買。對于真正需要的，肯定不能吝嗇。就這樣，我們父子走出家門，沿著筆直的公路一路歡笑著往前走。第一個超市，逛了一圈，沒有；繼續(xù)向前，第二個超市，終于買到。只是這時，天空下起了瓢潑大雨，像從天上倒下來，路面匯聚成一條河流。超市門口，大家望著雨滴，希望大雨早點停下來，可以回家。雖然我?guī)Я藗?，但還是不敢冒雨出發(fā)。畢竟哪怕有傘，也擋不住如此瓢潑大雨，老老實實地等待。
　　 可是，兒子急著回家，他想著要再完成一張試卷，爭取明天考個100分。他說，“雙百”沒有希望，語文的“看圖寫話”很難達到滿分，但爭取考個全班第一。作為父親，雖然我知道這種愿望不切實際，但我還是衷心地希望他能夠實現(xiàn)。
　　 到家，他坐在書桌前，拿起筆做起試卷，一板一眼完成，還有模有樣地讓我看著時間，不能超時。大概半小時，他拿著試卷交給我。我拿起手機用“作業(yè)幫”掃一掃，錯了一題，但也有99分。不錯，已經足夠。人生最好不要過于圓滿，有圓有缺才最真實，才最美。
　　 做完作業(yè)，兒子吃了點零食，刷牙洗臉，睡覺。上床前，他再一次跟我講:“爸爸，明天我要爭取考出最好的成績?！?br />　　 等他睡上床，我看著他，滿意地笑了。此兒，足矣！
　　 2025年6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