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你一定不是你爸媽親生的！”周末的山村里，幾個孩子圍在曬谷場邊，留著長發(fā)的“刺頭兒”小子叉著腰：“你爸姓張，你媽姓何，你倒姓李，指不定是村頭哪棵樹下撿的野種！”
　　 “我……我……我不……不是……”有口吃的水生漲紅了臉，話沒說完就被哄笑聲砸得抬不起頭?！袄罱Y巴”“瘦猴子”的外號像針，扎得他耳朵發(fā)燙。同齡孩子里他最矮，瘦得像根晾衣桿，穿的衣服大多是別家娃穿剩的舊衣，或是集上撿的便宜貨。大碼的布衫裹著他單薄的身子，袖口松松垮垮垂到腕子，露出半截細得能看見青筋的手腕，活像根泡軟的高粱稈。頭發(fā)更亂，不知被誰拿剪刀瞎剪過，前短后長遮住眼睛，遠看像只炸毛的小耗子。
　　 父母不喜歡水生，小時候不是這病就是那病，禍害了兩口子的錢袋子。山村里的“大仙”說水生就是個“孤星”命，命犯十二把“鐵掃帚”。
　　 水生是臘月所生，出生時早上七點剛過。大仙說水生，這鐵掃帚，就是“掃”全家，七點正是家里清掃的好時間，“十二”月份，被大仙說成了掃帚的數量，十二把一起掃，豈不是掃得干干凈凈，這掃的哪是塵土，是運勢，是錢財，更有甚者是人命。
　　 大仙收了水生父母的錢財，給水生做法事避災。還給水生找了個外姓，不入族譜。大仙把“李”說成了“理”，就是理清的意思。
　　 水生有個弟弟，是父母親的掌上明珠。弟弟吃好的，他卻清湯寡水。一不留神，就惹得父親打罵。
　　 水生也不是一無是處，腦子看似不靈，可對數字卻天生敏感，說他是數學上的心算大師不為過。
　　 水生沒上學，只能翻翻弟弟的舊書自學識字。
　　 水生18歲這年，山村里又來了一位大仙，跑到水生家，把水生父母兩口子一頓“責備”。
　　 “你家的水生，那可是貴人轉世，來遭劫的，不然他怎有如此神算，你們竟敢這樣對他！”
　　 兩口子納悶了，大仙罵完竟給出一沓錢，只為收集水生的童子尿。不僅如此，還交待以后要善待水生，吃好穿好，費用全包。
　　 聽了大仙的話，兩口子不敢怠慢，對水生180度大轉彎，水生從根“草”變成了父母掌手的“寶”。
　　 大仙在山村里開了個診所，專用水生的尿治病，有時也適當配點別的藥，只是輔助。大仙號稱“圣水下凡，水到病除！”不僅治病，還能洗心。
　　 水生父母收錢的事，一傳十，十傳百，人們心里有了疑惑，難道水生真是圣人下凡。有生病的人就去大仙的診所試試，不試不知道，一試有奇效。除非太難的病癥，一般真的藥到病除。
　　 大仙告訴來看病的村人要行善積德，莫作壞事，圣人都看在眼里呢！
　　 有一天，山村里的村花秀兒來診所看病，秀兒眉清目秀，發(fā)高燒燙紅的臉，真有幾分林黛玉的姿色，水生一眼就喜歡上了，可自己啥樣自己知道。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彼莺莸仄讼伦约?。
　　 “師傅，你給人看病，那我的口吃能治好嗎？”水生問大仙。
　　 “我每天用你的尿配點藥，一天一支，你堅持喝，一定能好！但需要時間！”
　　 “真的嗎！”
　　 大仙遞給水生一顆石子：“這可以當作配合藥的‘試練石’，你含在嘴里一直練口音，要相信總有一天能改掉口吃。”
　　 水生聽從大仙的叮囑，每天看著秀兒的畫像，吃藥后，含石修練，一天下來，嘴里都磨出血了。每次要灰心時，他想起師傅說的話，圣人是來人間歷劫的，又重新振作。
　　 大仙自己也沒想到，歷經兩年，水生竟然口吃真的治好了。這兩年，不僅口吃好了，有了營養(yǎng)的補充，身體也健壯了，穿上父母買的新衣裳后，除了個子稍矮點，也算個帥小伙。
　　 水生找秀兒表白，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他的真誠看似讓秀兒很感動，水生沒想到，秀兒竟然這么快答應做水生的女朋友了。
　　 水生走后，秀兒美滋滋地，這能與“圣人”相處，有啥不好的，她想起自己背著圣人，用口水涂在眼睛上假裝是被表白后感動的眼淚，自己情不自禁笑起來。
　　 相處了一段時間，秀兒才真正感受到水生的諸多好，人勤快，也體貼人。一個夜晚，秀兒害羞地問水生，如果破了童子身，那豈不圣水就沒了。
　　 “師傅說了，沒事，等我們生下小孩，小孩的尿也是圣水。”
　　 秀兒的臉羞得更紅了，情到濃時，她的手被水生的手牽引著，在水生的衣服里，探索著圣水的源頭。
　　 時間一天天過去，整個山村似乎改變了不少，曾經的“刺頭兒”也沒了身上的痞氣，變成了優(yōu)秀少年。村人們都在圣水的洗滌中，去除著內心的污垢。
　　 有一天，大仙特意請水生吃了頓美餐。
　　 “我再過兩年就要離開山村了，診所將來就交給你了，一些打針護理的事你也學會了。我寫了幾本醫(yī)書，你以后要好好看。我還要告訴你一個秘密?！贝笙啥谒?br />　　 “啥秘密？”水生心里升起了疑云，同時他真舍不得師傅離開。
　　 “你不會以為你的尿真能治病嗎？其實你的尿只是個幌子，我只是用了看似尿的液體，里面的成份都是藥。”
　　 水生一臉驚訝：“那我是圣人的說法也是假的了！”
　　 “當然，山村好多人的思想都被之前的大仙帶偏了?！?br />　　 “嗯?！彼鷳?。
　　 “還有，我不能瞞你，你口吃的毛病我根本不會治，你之所以能好，我估計是一種信念的支撐。而我說能治好的安慰，卻更堅定了你的信念！”
　　 “師傅，我明白了，你給村人治病，更治的是人心。”
　　 “我努力重塑村人行善積德的信仰，可我畢竟制造了彌天的謊言，我其實也有罪過，等你繼承我的衣缽，等我離開了，你可以揭穿我的謊言，一切由你決定！”
　　 水生聽著師傅的話，沒有做出具體的回應，他感謝師傅還了他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后來，經過日夜鉆研心算的努力，水生拿到了心算國際比賽冠軍。拿到冠軍的那天，恰好是中國申辦奧運會成功的日子。秀兒特意為他慶祝，吃完飯，秀兒掏出來一個精美的小瓶子，上面還刻上了日子，2001年7月13日。
　　 “今天等你要小便的時候，你裝點在這小瓶子里，留作紀念?！?br />　　 水生一臉茫然，看著秀兒羞紅的臉，似乎明白了什么。
　　 “今晚我們去村外的民宿吧，我想和你說說話。”秀兒往水生懷里鉆。
　　 水生想起了師傅那晚吃飯時說的話，他一邊牽著秀兒的手，一邊想著這事究竟怎樣和秀兒說。而秀兒的心跳卻在加速，她想著自己的第一次交給了身旁的圣人，既期待又恐慌。
　　 夜色中，兩個人的腳步都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