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窗】《六十八分》之憶同學少年(散文) ——人無再少年
不久前,偶然心血來潮翻看同學群中的名字,有自己不甚歡喜的人,也看到昔日舊友,只是頭像都灰著,大抵都如自己一般,如不是工作需要,我也久未曾上號了。雖與幺妹偶有聯(lián)系,大多不超過十句話,問的也是諸如“你最近好嗎?”中規(guī)中矩的問、中規(guī)中矩的回答。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會不會是從我知人生在世必都是過客,還是從我感覺不必要社交開始的呢?
自問無解,何須糾結(jié)。
彷佛是不久前的記憶,我不知為何記得一個根本就沒說過話的同學如此之久。還是我在上補習班的時候,聽旁人道那同學是出過社會又回來補習班等待參加高考的,我總固執(zhí)的自持己見覺得出過社會的人必然是脫去了學生身上的稚氣的,果不其然,他就像平時你不愛用的墨水一般,不用時不知,用時方才尋它。
未有印象他來的那天是何天氣,亦如他走的那天。
當我在貼出來的成績單中看到他的名字排在我前面幾人之多時,不覺驚訝此人魄力非常,混跡幾年之久居然可以不落下風。
少年人的心氣總是沒道理又莫名其妙,第一次記下此人姓名是因在月考中他數(shù)學考得比我少,便自顧的覺得我還是有可取的地方的。于是這點可取之處在以后的每一次月考中被取而代之,眼見已經(jīng)沒有數(shù)學根基的人節(jié)節(jié)高升,余內(nèi)心煎熬,沒由來的視他為對手,終于在一次相當困難的月考中見此人竟然考了六十八分!
自省時發(fā)覺他每每復習到熄燈,余內(nèi)心釋然,即知曉自己緣何嫉妒,站在成績單前我終于承認了自己的懦弱,掙扎幾日決定討教一二。
猶記得決定放下沒用的自尊心請教的那日,去往教室的路都變短了,跟人打招呼也清涼了些,到了教室不見其人,昨日換座都未仔細記住座位,便問詢同桌他在何處,
在幺妹的指引下我走到他的座位前,發(fā)現(xiàn)座位上片紙不沾桌,才在別人口中得知,他已經(jīng)退學好些日子了。
不免疑惑,既有拋卻偏見可忍流言蜚語的勇氣,何至于退學?
忽而想起他走的幾日前向我借過橡皮檫,聲音是沙礫的、低沉的男中音。面頰有青色的胡茬,膚白而平常的長相,一米八的大個子縮在窄小座位上,即使書堆得不高也只見發(fā)頂。向來不八卦的我也聽過此人的傳聞,其間或有不實,只怕空穴來風,為禍者早已無從考證,傳聞入耳之語他始終是面上涼薄,無甚行為。我不由得心想他定力之非常、心無旁騖。我有幸一剎憶其歡顏,某個余暉拂窗的傍晚他一定是笑過的。
不知緣由,我偶爾有所感總覺得他看我們少年人的眼神是難以名狀的憐憫,舊時年少不知,今歷經(jīng)風雨才更覺當時的目光應是不甘,又夾雜些許羨慕之意。
也不是沒有聽過出世后重返學堂考取功名的事情,如今己身入世更覺得做學問必是要講究專注,他亦是如此,偶有余光所見,此人都在寫寫畫畫,尤其數(shù)學課,我心有僥幸自以為是的下結(jié)論他該是和我一樣對數(shù)學根本不知其解。哪知只是自己還柔嫩的心,別扭的嫉妒又矛盾的包容。
自他走后漸漸感覺到“社會”這個詞語竟然是灰色的,說不想說的話,面對不想見的人,還要為了表面的和平故作大度,想我少年時代,凡有不順我者必要當面對峙,究根問底,也甚是瞧不上阿諛奉承,如今怎的也如此懦弱,怕惹事怕麻煩忍忍就過了,昔年笑他人,今我亦中人。
偶爾在深夜回憶自己的少年時光,竟然做過許多荒誕趣事,仿佛現(xiàn)在的我是個旁觀者再看別人的人生,六十八分,神奇的記得很多年,可能是少年時偶然一窺現(xiàn)實社會的真相吧。
終不似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