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軍連長張海濤》第二十一章

從前天晚上到現(xiàn)在下午，兩天半的時間，19歲的年輕解放軍戰(zhàn)士顧小路，不在了。張連長心里在震蕩，同時，一股悲痛像猛烈的暴風(fēng)雨襲擊他身心。盡管他已經(jīng)做了保護小顧的措施，都過了112高地。他覺得接下來是常規(guī)進攻，應(yīng)該沒有什么?？墒牵☆欉€是死了。就像一個自己的兄弟，忽然從自己身邊如被大風(fēng)吹走，又像一片葉子，被刮落進濃霧的山谷里一樣。再也看不見了......
　　張連長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小顧，他被一股悲痛陷進了愧疚里。過了很一會，他再次，或者馬上想到，顧小路說過的話：連長在祖國需要的時候，你就把祖國給的這個送死的機會跟我吧。我知道你害怕被打死，可是為了保衛(wèi)祖國，和人民，我寧愿戰(zhàn)死......
　　而這時，他看著倒在土堆下，被打成碎片的軍衣從重疊般小彈孔口上粘著血，血從胸部的彈孔里，流了出來，順著他一動不動的胸部，流到了在他緊系著皮帶的腰身下的呈土黃色泥里......
　　張連長還在默默站著感到，戰(zhàn)前完全沒有鐵下心，狠狠拒絕顧小路的要求，他心理幾乎被一把如尖刀在攪動。
　　自己都認(rèn)為他太小，可怎么就答應(yīng)他。戰(zhàn)場??！你怎么這樣殘忍，你怎么不把我的命帶去，哪怕你留下我的戰(zhàn)士都行呀！哪怕他們斷了手，少了腳。就是腸子露出體外，都有希望活著呀！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死了，怎么都是致命的胸部和頭呀！顧小路，我對不起你，我沒有臉再當(dāng)你和戰(zhàn)士們的連長了。想到這里，張連長總感到，是自己親手把顧小路毀了。這時，心理有一個聲音說：不是的，是越南，可張連長感到事實就是，他沒有狠下心拒絕，小顧，我對不起你。他再次想到。就好像他要到顧小路的墳前去懺悔似的。
　　正在他這樣十分悲慟中，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連長，”
　　這個招呼般聲音，似乎是他的臉輕輕動了下。他才有些從剛才像激流般的悲痛里，意識到什么。他沒有轉(zhuǎn)過臉。
　　這時，一個戰(zhàn)士帶著解放軍副連長，叫張大全，看上去26歲，中等身材。略帶英氣穩(wěn)靜的臉，仁厚略有沉穩(wěn)的目光。他看見張連長臉沒有向他轉(zhuǎn)過來，就問那個戰(zhàn)士：
　　“他怎么了？”
　　“張副連長，我們戰(zhàn)友顧小路死了。”
　　張副連長就沒在再說，默默地略低臉，仿佛他在為顧小路的死默哀似的。
　　這時，張連長才穩(wěn)穩(wěn)自己的心緒。他轉(zhuǎn)過臉，目光還是非常悲沉?？缮駪B(tài)堅毅。他只是勉強從失去戰(zhàn)友的悲慟中，才意識到自己的責(zé)任?，F(xiàn)在馬上就進攻168高地了?？磥?，張副連長和他，他覺得是這樣的事，是準(zhǔn)備和一些連隊，攻擊168高地。
　　現(xiàn)在跟革命戰(zhàn)爭年代不一樣了，要強攻。等一會，大炮一轟，就可以進攻，并收拾殘局了。
　　張連長立刻向張副連長敬了軍禮。
　　“張副連長！”張連長就招呼了。他聲音立刻弱了，說不下去。是因為失去了顧小路。
　　“張連長，梅團長讓我兩連合作，他通知你沒有?！?br /> 　　“已經(jīng)通知了?！?br /> 　　“可，”張連長要想說什么?？勺约簺]有看見張副連長更多的戰(zhàn)士，他立刻意識到，梅團長不會有這樣撂下的問題的。
　　張連長馬上說:“走，張副連長，咱們商量一下進攻的事?！?br /> 　　“行。”
　　然后，他們就往前面的山腳走去，這是一座非常高的山。山頂上幾乎就是沒有樹，遠處看去成一橫片的泛著土黃色的山崖和多處帶豎形條狀的山脊，就像人的肋骨一樣。山上長了一些淺淺成綠的小草，和一些像人的袒露的皮膚一樣，看上去，片狀的土黃的山坡和散亂在坡上的綠青青野草相擁一體，動人地展現(xiàn)在他倆的眼前。
　　剛伏在山下的一排土堆上，張副連長不禁被這情景感慨?！八麐尩?，這么好的山，竟然被越南鬼子把持著。”然后，他抬起右手，放在軍帽上，往上稍稍抬了抬。好像軍帽有些遮住了他的視線似的。并把右手又從軍帽上，放下。臉又往高地，重重地看著。似乎已經(jīng)沒有耐性了。
　　一個戰(zhàn)士也說：“哼，我還聽說，都占了我們?nèi)??！?br /> 　　有一個面貌俊逸的戰(zhàn)士，輕蔑說：“他（越南）還想占下去?！?br /> 　　“那就讓他們到棺材里去占。”張副連長譏笑到。然后，他又抬起右手把他軍帽往上一抬，軍帽都到頭頂了。
　　“汪小亮，你說的好！”張副連長直爽地一喊，自我言語，嘟嚷：“越南鬼子快到頭了?！辈咽稚爝^去，剛好拍在汪曉亮系著皮帶的腰間上。
　　愛逗笑的戰(zhàn)士，小何，馬上拿臉對著自己情緒憤懣的副連長說：“你怎么不拍拍我。我也說了?！?br /> 　　張副連長露出厚道的笑?！耙?，對了，小何，我記得你才參軍，一個月不到。”好像他才想起有這事似的。
　　“副連長，你忘了，我是1979年1月入伍的。”
　　“你家在哪里？”張副連長問，他這時，心理出現(xiàn)感覺，在中國人民解放軍五三二五一系列部隊里，有很多是才來當(dāng)兵的。有才來一，兩年當(dāng)兵的。這就是說，他們在部隊才一、兩年。而從上個月一月入伍，（他指得是：從1978年12月到1979年1月）好像不太清楚，作為副連長，他軍務(wù)也多。
　　“副連長，我家在廣東陽春縣?！?br /> 　　“你們那里參軍的也有一些人，分在這個連里?！?br /> 　　“副連長，這個你都清楚呀？”
　　“你看，我軍務(wù)太多，那記得這么清！”張副連長不好意思了。就解釋說。他看到小何（19歲）臉。好像在說：副連長你記性咋這樣呀。
　　“副連長，四天前，我皮帶系歪了。你都訓(xùn)我一頓，還在出發(fā)前，你還訓(xùn)我一頓，你把我當(dāng)成了出氣筒了?！毙『喂緡伒?。
　　“你敢反過來教訓(xùn)我了。”張副連長聲音不大。又訓(xùn)斥說：“等打過仗后，看我怎么收拾你。”然后張副連長剛一說完，就把頭，略側(cè)過來?！澳氵€沒有回答我的話?！?br /> 　　他俊逸的臉，先是立刻繃緊，兩眼略使勁一瞪。然后，看見小汪被他訓(xùn)斥愣了，張副連長于心不忍，就緩和口氣，這個厚道正直的副連長，就馬上繼續(xù)問。
　　小汪見他和顏悅色，才回答：“我們一起分到六連的，還有二十多個。在你身邊過去一個，夏義山，我們都是79年一月入伍。不過，他旁邊過去的吳剛班長，也是我們廣東陽春人。
　　“他我知道，是1977年入伍，不錯，人很機靈，以后還會往上升的?！睆埜边B長表示他知道。意思說：不用小汪多嘴。
　　在夏義山過去的吳剛，聽到了，不回避這個問題，好像觸動了他心田，他抬起他方臉，直爽地應(yīng)該被認(rèn)為是驕傲的臉說：“我當(dāng)然想往上升，人嘛？我們老家那里這幾年都不好找工作，我就只好到部隊，混出個樣來，當(dāng)過連長，營長什么的，等以后轉(zhuǎn)業(yè)了，進入廣州工作，多好?！彼行┫訔壍卣f：“陽春就不回去了。”還把他的團臉隔著夏義山看過來。好像他從未看到過在自己副連長身邊的張連長。并把他壓在右手下的步槍，抬起，用右手拇指輕輕刮了刮他的有些塌的鼻子。據(jù)說，他老是這樣。
　　“你們兩個呢？”張副連長又問。
　　“副連長，我倒沒有想?！蓖粜×琳f。
　　夏義山直接說：“我就想再過幾年，上軍校?！?br /> 　　“好，我支持你?！睆埜边B長爽快地說。
　　好奇的夏義山問：“副連長，你上過軍校嗎？”
　　“我沒有。自從1972年當(dāng)兵，就在部隊上，刻苦訓(xùn)練。一天到黑，就知道苦練軍事技能。就想在全軍，全團，拿過一二名?！笨磥?，剛才非常嚴(yán)肅的張副連長，就變得非常和善總有急脾氣不到一會，就散去了似的。
　　“你拿過名次沒有！”還是夏義山問。
　　“當(dāng)然拿過，”張副連長回答的干脆，還揚起他笑呵呵的，一提到成績就驕傲的臉。然后他馬上伸出左手，右手一個手指挨著點：“1976年春軍區(qū)比武，我得了射擊比賽第12名，1977年，得了第7名。那是軍區(qū)，就不說了，我得最好成績是團第三名。”張副連長講得津津有味。興致來了，他還要講。
　　......
　　愛逗樂的吳班長故意說：“你怕不好上軍校？”
　　“為什么？”
　　“你好像一般。”
　　“班長，就你曉得打擊我，怎么不好好鼓勵我?！毕囊簧秸f。
　　他看見汪小亮有些陰郁，就問：“你是不是被副連長嚇著了？”
　　汪小亮沒有回答。
　　吳班長說：“就是要多嚇幾下。”吳班長說的是，張副連長是一個嘴巴硬，心腸好的副連長。
　　這時，吳班長看見張副連長和張連長說話，還不知道副連長什么轉(zhuǎn)過去的。又看見張連長和他談，可臉色隱含著悲傷。應(yīng)該是在商量等一會進攻的事。吳班長剛想和兩個戰(zhàn)士說，就聽到了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