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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吃烤螞蚱

作品名稱:報恩      作者:趙文元      發(fā)布時間:2014-05-01 21:11:55      字數:11750

  北京站的火車多,人更多。一列列火車上的人擠的滿滿的。這緊張騷動熱烈的氣氛,頓時使我們忘了路上的齷齬。
  江濤緊緊地拉著我的手,兩人從一列車擠到另一列車。謝天謝地,總算擠上了一列車。兩人腳不著地地被車上的人擠得動來動去。這時,手拉手也容易被擠散了,江濤就把我摟在胸前,我生怕被擠丟了,更是緊緊地貼著他,這時誰還顧得上往別處想。等我們不再隨著人動來動去的了,看一看,是停留在兩節(jié)車廂的接口處,猶如水把兩根草漩著漩著,漩進了一個僻靜的死灣里。這一靜下來,睡意就襲擊上來,我沒有一點兒力氣去抵抗,因為,從那天離開家開始,我們就沒睡過個一個囫圇覺。再加上被人擠著,站著就如同躺著了似的,很快就睡著了。
  等我睜開眼睛,渾身覺得酸麻麻的舒坦。剛醒來的恍惚勁兒一過,我猛然知道了我在哪里,再一看,自己竟然趴在一個人的胸脯上。驚得要抬頭看看是什么人,卻覺得頭頂上壓著什么,那東西還呼嚕呼嚕的在響。我真是毛骨悚然,使勁抬頭,同時,拳在胸口的胳膊肘子用力推那人的胸口,才發(fā)現自己是被這個人緊緊地摟著的。我忽然明白這個人是誰了,羞臊得拼命地推他的胸口,頭一歪,頭上的東西掉下來了,呼嚕聲嘎然而止,原來是他的腦袋!片刻,他的胳膊像被火燙了一樣嗖地藏到了他的背后,怔怔地看著我。我羞惱地轉過了身,想躲開他,但哪能邁開步子!周圍的人像模子一樣把我倆扣在一起,臊死了也沒辦法。
  過了一會兒,他問我餓了嗎?半天,我不情愿地低聲說餓了。他說,那好吧,不管下一站是什么站,咱下去吧。就覺得他的身子扭動了幾下,然后,他的手小心地碰碰我的胳膊:給,咱先吃些干糧充充饑。我冷著臉說我有,就揪著黃挎包的帶子,把黃挎包揪到前面,提到胸口,打開來,掏出了自己的干糧。他的手尷尬地縮了回去。
  我們各自沉悶地吃著各自的干糧。我就吃就想明白了,他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他緊抱著我,恐怕我現在是孤身一人了,就歉疚起來。
  忽然,我前面的那個女紅衛(wèi)兵,不滿地扭動著脖子,轉過頭來說:啃干糧注意點兒,糝糝都掉進人家的脖子里了。我趕緊給人家道歉,就手里拿著干糧不敢動了。他笑道:笨蛋,一手捂著嘴,糝糝不就迸不出去了?我白了他一眼,就用另一只手捂著嘴吃,于是,兩人的尷尬就消除了。
  他說:唉呀,要是有水喝就好了,干糧干的人咽不下去。咱走時就沒帶一個水壺。
  我說:我聽人說,火車上是有水的。
  他很高興我接了他的話茬:那咱擠著找水去。
  我說:算了,這一擠,把身體里的水都擠成汗跑掉了,咱不成了人肉干了?咬咬牙,下一站就在前面呢。他卻說在后面,我訝異地回頭看他,說,在前面的!他又說在后面的。我才明白,他是故意和我抬杠的,就賭氣地不理他了,但心里暖洋洋的。
  火車停下了。我下車,他也下。我就說,你的下一站是再后面的,早誤過了,恐怕你一輩子也到不了你的下一站了。他嬉笑著跟著我下車,說,你呀,腦子不會拐彎兒,當時,你面對著我說話,你的前面,不就是我的后面?就顯能地沖我眨一眨眼。我不由得愣一愣,笑罵一聲狡辯,兩人就往車廂門口擠。他笑道:多可惜呀,少了一根拴驢的橛子。我吃驚地回頭看他,火車上哪來的驢橛子?他壞笑著點一點我的嘴,我就明白了,乜他一眼回敬道:那你是一頭毛驢了?他笑話我:哎呀呀,女孩子的嘴里怎么能跑出這么野的話來呀,臊不臊呀。我羞紅了臉,不再理他。
  兩人下了車,他伸手從我的肩上往下卸黃挎包帶子。我揪緊了帶子問他干嘛呀。他說打劫呀。我說,你吃飽了撐著?不給他。他笑道:你不是說我是毛驢嗎?毛驢就是用來駝東西的嘛。我笑道:那你真的是毛驢了?他說:一頭會說話的毛驢。我就笑哈哈地松了手,他就把我的黃挎包也挎在了他的肩上。兩個人又言歸于好了,不由得站在了月臺上,才發(fā)現我們被異鄉(xiāng)的口音包圍著。這使我感到了恐懼,舉目張望,見車站棚子下的橫梁上掛著個白色的站牌,站牌上寫著懷陽兩個黑字。
  這是哪里?
  我們孤單單地踟躕起來。見有些不同口音的紅衛(wèi)兵熱烈地握著手。正納悶著,就見一個男紅衛(wèi)兵熱情地笑著向我們伸手走過來。江濤趕緊伸手相迎。兩人都一字一頓地說著各自的方言,努力讓對方聽懂了。我們很快明白,他是代表懷陽的紅衛(wèi)兵來歡迎我們來懷陽串聯來的,我們才明白,來懷陽串聯的可不只是我們。
  我們被當地的紅衛(wèi)兵簇擁著進了一座大飯店。歡迎我們的宴會雖然簡單,但熱情洋溢,充滿了四海之內皆兄弟的氣氛。然后,我們被簇擁進一所學校的一座教室里,那里擠滿了紅衛(wèi)兵,熱烈歡迎我們的到來。會上,不管是本地的,還是我們這些外地的紅衛(wèi)兵,都踴躍發(fā)言,抒發(fā)著自己對革命的激情??谔柭?,掌聲,不時驚雷般地響起來,淹沒了講話聲。事后想一想,人人講的幾乎是同樣的話,就如同一首歌被不同的人深情地唱出來。只是這些話都沒有實質性的意思,就如同初學寫詩的人,滿紙的啊啊啊,外人看來單調空洞,可對于他來說,是抒發(fā)著內心多么強烈的感情呀!是的,我們的講話除了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激情外,什么也沒有。
  我們醉了似的在懷陽活動了兩天,雖然感官被醉意麻木了,但還是了解到了些新的革命動態(tài),那就是紅衛(wèi)兵里也有敵人,而且公開顛覆革命。在車站接我們的就是號稱是真正的革命的一派,是怕我們上了賊船,才武裝占領了火車站的。這使江濤憂心忡忡,我就替他的憂心忡忡而憂心忡忡起來,認真地聽他講,革命是很復雜的。
  我們在又一個城市下了車,月臺上,兩派紅衛(wèi)兵對峙著,爭著用喇叭號召我們到自己這邊來,標榜著自己才是正宗的革命派。我們這些來串聯的紅衛(wèi)兵愣愣的,不知道該走向哪派。忽然,江濤對我低聲說,咱們走吧。就拉著我轉身向火車走,可火車已經慢慢地走開了。他就拉著我想跳上就近的一節(jié)正要關門的車廂,一邊喊著,不讓列車員關門??墒腔疖囋脚茉娇欤瑥奈覀兩磉吜镞^去了。
  我們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已經離站臺遠遠的了。我喘息著問江濤為什么要走。他喘息著告訴我,在敵友未分時,最好是誰也不要相信。我說這下好了,咱折回去了,兩派都不相信咱了。他說,咱順著鐵路走。紅軍能走兩萬五千里,咱就走不到下一座城市?于是,我們開步走。
  他見我只管低頭走,問我想什么。我說:你該怎么辨別他們誰是真革命,誰是假革命呢?他一下子走慢了,怔怔地看著我:嘿,你可不簡單,這可把我給問住了。就慚愧地笑著拍拍自己的后腦勺說:這只能等毛主席作出判斷了。只有他老人家才有這樣的火眼金睛的,我們就等著他的指示吧。
  我沮喪地說,你能聽到他的指示,我聽不到的。他問為什么,我說我還不是紅衛(wèi)兵嘛。他怔了怔,恍然笑道,哈哈,這事我倒給忘了。忽然,他的臉色凝重了起來,我就覺得這會兒我和他拉近了的距離陡然間遠了起來,他又是高高在上的了。我忐忑地跟在他的后面,生怕他丟下我這個冒牌紅衛(wèi)兵了。忽地,他停下來,轉回身莊嚴地對我說,劉美眉同學,雖然你的思想還有待提高,但你的精神是積極向上的,你這一路上的表現足夠加入紅衛(wèi)兵了,到了下一座城,我會向那里的紅衛(wèi)兵組織推薦你加入的。
  我先是不相信,一會兒,就高興地抓住他的手問:這是真的?他鄭重地說:真的。我跳起來:太好了!我就要是紅衛(wèi)兵了!可我忽然沮喪地耷拉下了腦袋。他問我怎么了?我說:我再以后就得留在那里了。我……就眼圈兒紅了。
  他怔一怔,哂笑起來,你呀!我讓他們開一份證明你的身份的證明,拿回咱縣城去,往組織里一交,就像轉戶口一樣,你不就從這里轉回咱縣城了?
  我眨了眨眼,又抓住他的手:真的?他眨眨眼,還煮的呢!又恢復了剛才的調皮相。我搖著他的手喊:你真了不起!他得意洋洋地說:了不起的事兒還在后頭呢!你走著瞧吧!好了,走吧!
  可我高興得沒走幾步,又沮喪地不吭聲了。他問我又怎么了?我說:我還不是團員呢,這紅衛(wèi)兵是當不上了。
  他吃驚地瞪了我半天,說:你這革命是怎么干的?我杌隉不安地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他轉過頭去,低頭想起來,使我覺得他和我又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我心里想,這下可完了,腿軟的直打顫。
  一會兒,他認真地看著我:在下一座城里,我介紹你入團,然后加入紅衛(wèi)兵。
  我說:這行嗎?
  他說:天下的學生是一家,在哪入團不一樣?況且,你是在火線上經受了考驗的呢!
  我心悅臣服地說:江濤,你……太偉大了!
  他正色道:你怎么能說我偉大呢?偉大這個詞只有毛主席才配用!
  我誠惶誠恐地看著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轉。
  他嘆口氣說:走吧!我說過,你的思想還有待提高的。這一路上,我一定會提高你的思想的。
  我就走虔誠地聽他給我講革命思想,就想:這人怎么這么了不起呢?
  忽然,我腳前的草林里刺啦一聲,竄起個什么東西來,嚇的我奓起手叫了一聲媽呀,盯著它落在我前面五步遠的地方不動了。他大笑起來,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沒了,活脫脫一個頑童看見伙伴出了丑的開心樣子。接著,他像頑童一樣,率真地在出了丑的伙伴面前顯擺開了自己:就這么點兒膽子?那是只螞蚱!
  我疑惑地:螞蚱?……我在咱縣城的河邊兒常見的,對了,有好幾回,在我家里也見過螞蚱,可不像這樣的呀。
  他奚落我:你剛才魂都沒有了,還能看清那是什么了?
  我想想也是,忽然撒嬌地懇求他:江濤,螞蚱很好玩的,我曾經把它們捉到窗紗上,看它們吃蚊子抖翅膀的。你能不能給我逮一只?
  他表情夸張地笑話我:你呀!螞蚱是吃草的,不是吃蚊子的!你呀,一看就根本沒見過螞蚱。
  我紅了臉,頡頏道:見過的,是吃蚊子的。
  他點一點我的腦門:死犟!
  我:那你逮一只來,咱看看它是吃蚊子還是吃草。
  他鼻子里哼一聲:你呀,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逮就逮,小菜一碟!就張張勢勢地一捋袖子,忽地彎腰縮脖,小貓一樣敏捷無聲地向螞蚱落地的地方踅過去,小貓一樣的一撲,螞蚱跳了起來,但跳的倉促,只跳到他前面一尺遠的地方,他跟著一撲,就把螞蚱摁在了手掌下了。我緊張地看著他一動不動的。一會兒,他站了起來,右手捏了那只螞蚱的兩條后腿,那螞蚱把后腿一蹬一蹬的,身子就在他的手上打著秋千。翅膀噗嗒嗒地扇著,卷揚起一團光霧來。
  我歡喜緊張地盯著螞蚱。他走過來,大大咧咧地把螞蚱遞給我,我奓著雙手,又想拿,又不敢拿。他呲啦我:瞧你那點兒膽子。那我放掉了。就作勢要放,我急得直叫別放,就小心地向螞蚱伸過手去。他猛地把螞蚱沖我的手遞過來,我嚇得媽呀一聲,雙手高舉,向后一跳。他開心地大笑起來,我就氣的撅起嘴來。他就大笑:哈哈,這野地里怎么冒出個驢橛子來?我回敬道:是拴你這頭驢的。他嗤啦我:你看你看,女孩子的,嘴里怎么能跑出這么野的話來呢?
  我羞紅了臉,生氣地說不要了。他就舉高了螞蚱:那我放了。
  我說放吧。他一松指頭,我急忙叫一聲別放!他閃電般地又捏住了螞蚱,給我擩過來:那你拿著呀。我就畏畏縮縮地向螞蚱伸過手去。他說快點兒,他還要逮蚊子,來證明我的謬誤呢。我知道是我錯了,但受不了他的取笑,就又生氣地縮回手。他就說:我這次可真的放了。我趕緊央求他別放。他說:那你捏著它呀,我騰不出手來,怎么去逮蚊子呢?我真生氣了,一轉身,說:那你就放了它吧。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把螞蚱往我的手里塞,螞蚱的翅膀扇打著我的手指,爪子抓著了我的手,嚇的我直叫。他嬉笑道:承認不承認自己錯了?我直叫承認,他讓我說螞蚱吃什么,我正要說,螞蚱的嘴啃著了我的指頭,我就嚇哭了,另一只手下意識地一推螞蚱,腦袋別過一邊兒。他哈哈笑著說:好了,螞蚱也讓咱倆的手擠成肉餅子了。我一下子不哭了,看著我的手,他卻又壞笑著,把螞蚱擩到我眼前。我就把手擋在眼前,直叫他拿開。他說:那我就真放掉了,真沒出息,能讓螞蚱嚇成這樣,還吹牛說自己把螞蚱捏到窗紗上吃蚊子呢!我說:是真的,你別這么嚇我,我能捏住螞蚱的。他說:好了,你捏吧。我就一把抓住他捏螞蚱的手的腕子,讓他放開他抓我的手腕。他笑道,你還真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就放開了我的手腕,我就小心地從他的手里捏過螞蚱來,看著螞蚱扇著翅膀,蹬著我的指頭打秋千,開心極了。他就呲啦我:還說不是第一次捏螞蚱螞蚱呢,瞧你用多大的勁兒捏著它,把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輕點兒吧,螞蚱的腿就是鐵棍子,也得讓你捏斷了。我懶的跟他爭辯,但小心地減去些力氣。
  他就吹開牛了:嗨!我抓過的螞蚱真是數也數不清了。
  我白他一眼:別吹牛了,咱縣城里去哪找那么多的螞蚱。
  他急紅白臉的:鄉(xiāng)下有呀!我年年夏天放假了,去鄉(xiāng)下我三爹四爹姑姑家玩兒,整天跟著我的姑舅叔伯弟兄們逮螞蚱、摸魚、掏鳥窩!你知道嗎?螞蚱有好幾種呢,這是最笨最多的一種了,那稀罕的才好玩呢。你像叫螞蚱,不但叫的響亮好聽,還能打架,屁股后面別著把刀子,動不動就亮了出來。你像磕頭蟲,你捏著它的后腿,它就在你手上磕開了頭,你就叫:磕~~磕~~磕頭蟲,磕夠三年我放你。它一聽,就信了,磕的更來勁兒了。還有簸簸箕,你捏著它的后腿,他就像農民簸簸箕一樣簸著身子。還有蛐蛐,叫的好聽極了,我們就……
  我越聽越著迷,直恨自己沒有鄉(xiāng)下的親戚,就求他:那你就把這些螞蚱一樣一樣的給我逮一只嘛,我求你了。
  他飄飄然起來:這有什么呀。就像貓尋老鼠一樣,在草林里就走就瞅著,還用腳把草掃來掃去的。就聽噗刺刺一陣鼓翅聲,一只螞蚱飛起來,飄飄搖搖地落在前面十來步遠的草林里了。我高興地叫起來,追過去。他比我迅速,無聲地追過去七八步,回頭沖我擺擺手,我趕緊站住了,大氣不敢出。瞅著他像貓一樣踅過去,一撲,又一撲,手和膝蓋同時著地。好一會兒,才站起來,手里捏著一只像外國的修士一樣渾身上下一襲長袍的昆蟲,只是這昆蟲的長袍是草綠色的。只見這只昆蟲在他的指頭上大幅度地磕著頭,他得意地說:看,這就是磕頭蟲了。給,你捏住它就開始叫:磕~~磕~~磕頭蟲,磕夠三年我放你。它就一直把頭磕下去了,直到累的吐血而死。我高興地用另一只手捏住了磕頭蟲,開始對它叫開了那首童謠,它果然把頭磕個沒完,我開心死了。
  就聽他在前面又噗通噗通地撲著,一會兒,又捏著一只螞蚱,笑哈哈地沖著我跑過來。我看看騰不出來的兩只手,犯難地說:呀,我捏不下了。他壞笑道:那我放了,反正和那只一樣,是只笨螞蚱。我急得跺腳:不要放。他嗤地笑一聲:那你生出三只手來。我苦惱地撅起了嘴。他又挖苦我:看,這野地里又冒出一根驢橛子來。我氣惱地一抿嘴,他又笑:哈哈,這根驢橛子會變,成了一條溝了。我扭過頭去不理他了,他逗引我:不想知道我一只手怎么能捏下十只螞蚱的?我頭也不回:我一只手二十只也能捏下,但他們還能抖翅膀嗎?他:我捏了二十只就能。我:除非你一條胳膊長出十只手來。他叫:你看!我不由得回頭看,只見他把那只螞蚱的后腿用食指中指夾著,就馬上明白過來,嗤笑一聲:誰不會!就依樣畫葫蘆,把兩只螞蚱一前一后,夾在右手食指中指的中間,伸手就向他要那只螞蚱。他卻罵我剽竊他的技術。我說:你拿出證據來,興你這么捏,就不興人家這么捏?太不講理了吧,這和你能長五根指頭的手,別人就不能長五根指頭的手有什么區(qū)別。他愣怔了一會兒,搖頭道:看不出來,你這人嘴巴還挺厲害的。我也吃了一驚,因為我從來就是拙嘴笨舌的,現在怎么換了一個人似的?他悻悻地說:算我倒霉,給。就把螞蚱遞給我,看著我把螞蚱夾在了中指和無名指的中間,壞笑著問我:你要是手里夾滿了螞蚱,可就慘了,手就得一直這么繃著,一不小心,螞蚱就掙脫了,夜里睡著來也得那么繃著,還翻不成身,一翻身,螞蚱就壓成一團肉了。而手繃得時間長了,就像彈簧被抻過了頭,不會伸縮了一樣,也不會伸張了。啊呀,多可怕呀。我就害怕地看著自己捏螞蚱的手,忽然說:我可以兩只手輪替著捏。他笑:晚上睡著了怎么辦?我沒話可說了。他做個鬼臉:向我請教,我有好辦法,你想要多少只都行,而且它們是活蹦亂跳的。我說:你別騙我。他說:騙你我的嘴就這么(使勁兒把嘴往耳根咧)抽風。我說:那你說。他說:你先叫我?guī)煾?,免得又剽竊了去。我說:別騙我叫了,你卻什么也不教我,你先說。他想一想,笑:好,反正這辦法不是一說就會的,得動手的。我告訴你。嗨,算了,還是給你個悶葫蘆去猜吧。就得意洋洋地哼著歌,滿草林的轉,把草林里那種長穗子的草莖拔了一根又一根,我可真的猜了開來,問他拔草干什么,而他越發(fā)哼的起勁兒了。我就不問他了,免得助長了他的得意。好一會兒,他拔了滿滿的一大把,盤腿而坐,沖我扮個鬼臉,編織了起來,見我的頭更大了,就哼的搖頭晃腦的。我就用膝蓋頂著他的腰搖他,讓他說,他卻依著我的膝蓋搖晃著,哼的更得意了,我就氣惱地不理他了,走出老遠,見他還是那樣的坐著,哼著歌,編織著。我想叫一聲我走了,可又怕他不理我,我再自己折回去太丟人了,就偷偷地折回來,從他肩頭探過頭去一看,看出了端倪:哼哼,我也會,不就是編個籠子嗎?
  他抬頭笑著對我說:那你編吧,我防著你這手呢。就不編了。我張張嘴,沒話了。他看見自己的預防得逞了,奚落地看著我。我只得認輸,求他編,他說:叫我?guī)煾担揖途?。我只得叫了他師傅,他拖腔拖調地答應了,才又編了起來,說:你叫得我甜一點兒,我就教你耐心一點兒。叫呀。我緊繃著嘴不叫。他擠眉弄眼地說:看來你是想偷藝,那就看著點兒,就飛快地編起來,我哪能看得清他怎么編的,不由得崇拜地一轉身,蹲在他跟前,盯著他手里正在進行的杰作,看著底子編成了,幫子一圈圈地長著。他就越發(fā)得意地編著,哼著歌。直到他說一聲好了,我才由衷地長出一口氣,兩眼放光地盯著這只像狗屎一樣打著圈兒盤旋而上,到頭來收縮成了一個尖兒的籠子。
  他一下子把籠子擩到我眼前:喏,我可是大方的,不讓你白叫我一聲老師。
  我怔一怔:這。
  他:這什么這,裝螞蚱呀。
  我懵懂過來,把三只螞蚱從上面的小孔里塞進去,他馬上蓋住了口子:提著。我就提了籠子頭上的那根草莖。
  他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吧,這會兒可耽誤時間了(看看太陽)。見我悻悻的,就說:就走就逮,多的很。你要多少,我逮多少。一個籠子盛不下,咱再編嘛。
  我就高興地跟著他屁顛屁顛地走:江濤,你可……太偉……不!不!太了不起了!竟然會用蘆葦編籠子。
  他譏笑道:什么?這是蘆葦?哈哈!是薦草!喏,那才是蘆葦。我盯著他指給我看的蘆葦羞紅了臉。他越發(fā)得意了,就賣弄了起來,一口氣給我指出好幾種草叫什么來。
  我不服氣地:這有什么呀,我要是有個農村親戚,也會認識這么多草的,也會編籠子的。
  他得意地:但有一樣你就比不上我。我問是什么,他說逮螞蚱,因為農村的女孩子逮螞蚱就不如男孩。
  看著籠子里張牙舞爪的螞蚱,我不得不默認了,就又央求他快些逮螞蚱,他就飄飄然地就走就又叫又跳的,驚起一只只螞蚱來。很快的,我的籠子里就有八只了,他就死活不給我逮了。見我不依不饒的,就提議給我講他小時候在農村玩的故事聽,我委屈的妥協(xié)了,但條件是,他講的不好聽,還得給我逮螞蚱。
  于是,他講了起來,由玩的,自然講到了他的姑舅叔伯姊妹們,自然講到了他的親戚,自然講到了他的家。我才知道,他爸愛喝酒,醉了就打人,他不喜歡他爸。我高興地說,我也不喜歡我爸,總是板著臉,讓人渾身不自在。這一共同點讓我們共鳴了起來。他又說他家姊妹五個,他排行老三,我又叫了起來,因為我也是排行老三的,我們的心更貼近了,有點兒光著屁股長大的親昵的味兒了,我就徹底忘了他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神秘的革命者了。
  忽然,他吃驚地喊:看!咱的影子快跑到天外去了!咱誤了趕路了!
  我一看,可不是,我們的影子像兩條黑色的筆直的路一樣伸向遠方?;仡^一看,太陽發(fā)黃了。
  我害怕了起來:望不見城市的影子呀,咱晚上去哪里???
  他神定氣閑地說:去村子里投宿呀。
  我:能行嗎?
  他拍著胸口的紅領巾:就憑這個,哪里的革命群眾不熱情接待我們?好了,咱趁天還沒黑,趕一會兒路吧。對了,你的腳好了嗎?就站下來看著我的腳:呀,你是不是換上你以前的鞋了?這幾天我心紅得沒注意你的腳?!?br />   我說:那幾天沒趕路,保養(yǎng)的好,好了。
  他要眼見為實,拉著我就往下蹲,拽得我一屁股蹾在地上,但心里卻騰起一股依賴的嬌意來,看著他脫了我的鞋,搬起我的腳底看了看:就是好了,只是這些死皮得揪掉。就伸手去揪。我怕癢,往回縮著腳叫:你干嘛呀!癢死人了。
  他死死地抓著我的腳腕:不揪了死皮,很容易再攢起燎泡來的。
  我亂搖著腳躲著他的手:算了,癢死我了。
  他就故意使壞,就癢我就拽死皮,我難受得在地上打滾,一會兒就累的笑不出聲了,他也給我拽完了死皮,給我穿上鞋,又去抓我那一只腳,我早有準備,一骨碌,爬起來就跑,可哪能跑過他,他像逮一只羊羔一樣逮住了我,像大人摁小孩坐下一樣摁我坐下了,我就像小孩一樣撅著嘴哼哼著,任由他脫了我的鞋,見他壞笑著瞅瞅我,瞅瞅我的腳底,像張合著老虎鉗子嚇唬著要拔小孩的牙那樣,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曲著,一磕一磕拇指,慢慢地伸向我的腳底,我就嚇的閉了眼,腳心癢的痙攣著,腳弓起來,抖動著,帶著哭腔求他別這樣,他讓我聽話,他就不了,我就答應他聽話。他讓我的腳別動,可我怎么也控制不住我的腳,我就哀求他說,腳不聽我的話呀。他笑道,那就得上刑具了,我還沒明白過來,他就伸腿壓住我的小腿,騰出抓腳腕的手捏住了我的腳,像老虎鉗子一樣的,我的腳動不得了,他就認真地揪著我腳底的死皮,我蹙眉皺額,咧嘴吸溜著,腦袋在脖子上甩來甩去,另一只腳跟把地蹬下了一條溝。
  他總算揪完了,拍拍手就站了起來。我骨朵著嘴,讓他給我穿鞋,他壞笑著說,看來還沒癢夠。我趕緊自己穿了鞋,卻懶著不起來,他就拉我起來,走了兩步,就拉著我跑了起來,嘴里學著火車的鳴笛聲和鏗鏘聲。
  ……
  傍晚時分,我們進了一座小村。
  這是我第一次走進村子,但見茅屋矮小,爛墻破院。大人衣衫襤褸,十來歲的孩子還光著屁股,畏縮地瞪著眼看著我們。
  我揪揪江濤的袖口:他們不冷?
  江濤:你沒發(fā)現,這里比咱們那里暖和多了?
  我:我當然發(fā)現了,要不,你去哪給我逮螞蚱去?那么,冬天呢?他們也這樣?
  江濤嘆口氣,沒吱聲。
  我們很快被好奇的大人,和跟著大人膽壯起來的孩子圍住了。江濤問他們村支書在哪兒住著?一個大人就巴結地說跟我走吧。我們就跟著他走,一會兒,進了一處小院落,推開茅屋的門,我也得略低低頭,才能進門。只見里面黑乎乎的,等我的眼睛適應了,才發(fā)現我們站在了當地,一盤炕占了半個屋子,當炕擺著張小炕桌,一個滿臉皺紋的老漢,面對著門坐在小炕桌后面,正愣愣地看著我們。帶我們來的人就恭敬地說:秦支書,他們找你。就拘謹地搓著手,站在了一邊兒。那老漢狐疑地看著我們,慢慢地往起站。江濤就向他朗聲做了自我介紹:秦支書你好,我們是響應偉大領袖毛主席的號召,進行串聯的紅衛(wèi)兵。今天想在你們村借宿,行嗎?
  秦支書盯著我們的紅領巾,恭敬地說:歡迎!歡迎!就住在我家吧。他娘!他娘!說話的功夫,他已經麻利地下地穿鞋,彎腰摳鞋跟時,扭頭沖一邊叫。我順著他的眼光看去,發(fā)現西墻有一扇門,顯然是一間里間。就聽見里間一聲老女人的應答聲。當秦支書摳起鞋跟直起腰來,那老女人也從里間出來了,吃驚地看著我們,再看看秦支書。秦支書熱情地走過來握著江濤的手,對老女人說:這是來串聯的紅衛(wèi)兵,趕緊給他們做好吃的,好讓他們早點兒休息,明天更精神地去工作。那老女人應承一聲,就走到窗臺下的爐灶前,因為緊張而笨拙地忙碌開了。
  秦支書同樣熱情地握了我的手,我第一次被一個大人平等地看待,著慌又得意。
  秦支書殷勤地讓我們坐在了炕沿上,麻利地到了爐灶前,從一溜碗里挑揀出兩只囫圇碗來,提起暖水壺倒水,我就見帶我們來的那人羨慕地盯著暖水壺。秦支書倒好了水,給我們端過來。我們接了,放在炕沿上。秦支書就拉了只小板凳,面對我們坐了,仰臉看著我們。我覺得很不自在,就邀秦支書坐炕沿,我坐板凳,但秦支書堅決不同意,我才知道,在這里,讓客人坐炕沿是尊重的意思,就依了他。秦支書就熱切地向我們打聽外面的革命形勢,江濤就繪聲繪色地講開了。
  門吱呀一聲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了,擠進來一個農民,畏畏縮縮的,但下定了決心地試試探探地走進來,挨著帶我們來的那人站了。一會兒,又擠進一個農民來,又擠進一個小孩來,一會兒,地下就站滿了人。
  飯做好了。秦支書點著一盞油燈,燃著豆大的一點兒黃色火焰,照著家里一片昏黃,使人覺得燈光里的東西都不真實,但很溫馨。
  秦支書把燈擺在炕桌上,老女人才把飯端上了炕桌。是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秦支書讓我們脫鞋坐在炕桌上吃。我們就脫鞋上炕,吃力地盤腿坐了。秦支書就也上炕,坐在了我們對面。我們邀地下的人吃飯,地下的人趕忙讓我們吃,他們吃過了。江濤見遲遲不給秦支書端上面來,問秦支書怎么不吃?秦支書說他吃過了,讓我們吃。
  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們別扭地吃著。
  忽然,我們聽見地下的小孩吞咽口水的聲音,不由得抬頭看,地下的大人們就惶惶地帶著小孩們走了。
  門猛地被推開了。一個小孩探頭進來,急切又畏怯。地下的老女人沖我們膽怯地笑笑,請求我們原諒似的,才沖小孩輕輕地一招手,小孩就哧溜一下溜到她身邊偎著她,盯著我們的碗。秦支書笑著對我們說,這是他的孫子。小孩忽然低聲對老女人說他餓了,老女人就去爐灶上,揭起倒扣著的柳條籃子,從里面的碗里拿起一個黑乎乎的圓東西來,遞給小孩。江濤看見了,就怔住了,讓小孩拿來,小孩抬頭看看老女人,顯然,他自己不敢過來。老女人就膽怯地笑著,擁著小孩走過來,小孩膽怯地把那東西給江濤舉起來。江濤接過去,從小孩咬開的茬口上看出,這是糠皮、野菜末,和說不出名的粉子混合著蒸成的飯團。江濤就問秦支書,他們就吃這個。秦支書不好意思地說是的。江濤就問這白面是?……秦支書說,是專門接待上面的人的。江濤愣了愣,就把剩下的面條遞給小孩,秦支書和老女人慌忙阻攔,江濤說:紅衛(wèi)兵串聯,是接受艱苦的教育來的,怎么能搞特殊呢?秦支書和老女人就不敢阻攔了。我也趕緊把剩下的面拔到江濤的碗里,遞給小孩。小孩看著我們不敢吃,江濤就和藹地笑著讓他吃,他才拘束地吃起來,一會兒就狼吞虎咽起來。江濤就一口一口地吃那飯團。
  晚上,我和那老女人住里間兒??簧现讳佒粡堉裣?。我們蓋一床補丁摞補丁的薄被子。我們沒話找話地聊著,等待著瞌睡的到來。我問她生活的舒心嗎?她說當然舒心了。
  后半夜,我被凍醒來,聽見那老女人在嘆氣。
  第二天,我們上路時,江濤硬用我換下來的那雙鞋,換了秦支書的一只裝水的葫蘆,一盒火柴。我很納悶,他要火柴干什么,但見他悶著頭直蹴蹴的走,就不敢問了,也勾著頭悶走。因為一心走路,一會兒,我的兩條腿就發(fā)軟了,又不敢說歇一歇的話,就故意發(fā)出他剛好能聽見的唉呀聲。江濤才回過頭來,拉著我坐下來歇著。我就怯生生地拉呱著話,來打破沉悶。
  我說:農村人太苦了。他說:革命成功了,好日子就來了,所以,我們要努力革命。我說:聽那老女人講,我們還得走三天路,才能去了他們的縣城。我不忍心再打擾農村人了。江濤說:我也是。我說:那咱們吃什么?在哪住呢?他說:咱鉆麥秸堆過夜,吃烤螞蚱。我問:麥秸堆是什么了?他就調皮了起來,眨眨眼說:你到時候就知道了。我就開心了起來,也眨眨眼,不再問這個問題,卻撅著嘴說:螞蚱還能吃?惡心死了。他狡黠地眨眨眼說:那你到時候就看我吃好了。我別轉臉說:我看也不看,怕你的吃相惡心。他意味深長地說:走吧!就拉我起來,就走就編草籠子。我說:你真的要烤螞蚱吃了?他說:還煮的呢。我就暗暗地留心他,覺得他不像人了似的。
  一會兒,他就編了只大草籠子,連同那只葫蘆一起遞給我說:拿著。自己就像覓食的貓一樣尋尋覓覓的走,驚起一只螞蚱就逮??熘形鐣r,草籠子里滿滿地塞了一籠子。我就直嚷肚子餓了,不走了,想看看他怎么吃螞蚱。他說:好,咱就在那塊兒石頭上做飯吧。就拉著我走到了不遠處的那塊兒石頭前,他把石頭從土里摳出來,見有半尺厚。就抱著石頭走到一處土塄前,放下了,用手把土塄刨了個露天窯,把石頭蓋在窯上,露出一個小洞來,說,這是煙囪。又忙忙碌碌地撿來一抱干草干樹枝,摸出那盒火柴來。我就叫:哈,原來你早安下這心了!他得意地說:這叫未雨綢繆。就點著一把干草,填在窯里,灰白的濃煙一會兒吞沒了石頭。他小心地厥起屁股一口一口地吹那把草,就聽噗一聲,從窯口噴出一顆煙球來,撞在他臉上炸開了,他就歪著腦袋,又咳嗽又流淚,真狼狽,惹得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卻見他顧不得擦淚,別著頭瞇眼瞅著窯,一把一把地慢慢地往已經轟轟燃燒起來的爐火里續(xù)干草,干草就越燒越旺,煙也就少了。他這才抓緊時間擦了一把眼淚,不時伸手摸一摸石頭。
  石頭很快就發(fā)青發(fā)紅了。他就沖我做個鬼臉,從草籠子里捏出一只螞蚱來,把干草莖插進螞蚱的屁股里,放在石頭上了。螞蚱疼的六條腿直爬,薄薄的翅膀忽地燎沒了,一股燎毛味直撲我的鼻子,我不由得捂住了鼻子,說:你不能弄死它再烤?太黑心了。江濤抬頭看看我,說:是呀,咱吃歸吃,可不能虐待它們的。就沖螞蚱頭彈了一撓子,螞蚱就不動了。
  一會兒,螞蚱的身子冒油了,嘶嘶地響,香味透過我的指縫,鉆進我的鼻子里,我不由得松開了手,看著那只螞蚱在江濤的翻動下變黃了,江濤就沖我眨眨眼,一口咬進嘴里嚼了起來,搖頭晃腦地又捏出一只螞蚱來,看看我,在石頭上使勁兒一摔,見它不動了,才捏起來,又用干草莖從屁股上串了,放在石頭上烤了起來。但我一直盯著他的嘴看,見他喉結上下一動,我才相信他真的咽了!就干噦起來。江濤嗤啦我說:你真是孤陋寡聞,昆蟲真是美味!在鄉(xiāng)下,我跟著那些姑舅叔伯們常??局?。我說:我寧愿餓死。他看了我半天,忽然嚴肅地問我:劉美眉同志,你想不想加入紅衛(wèi)兵?我不由得緊張起來,說想。他說:你餓死了,還能加入紅衛(wèi)兵?同志呀,你既然要加入革命隊伍,你的身體就不是你的了,是屬于革命的,你糟蹋自己的身體,就是對革命不不負責任!現在,我命令你吃!我怔怔地望著又變成了以前的他,乖乖地服從了命令,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小口,哈!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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