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春《三秦演義》第十九回 秦使懷嬴嫁二君 穆公悔過寫《秦誓》

　　第十九回秦使懷嬴嫁二君穆公悔過寫《秦誓》
　　
　　晉惠公打了敗仗，只得被迫向秦穆公求和，交割河西的那五座城，并且還派太子圉(yu雨)到秦國去做人質(zhì)。晉國的太子圉來到秦國以后，秦穆公同夫人穆姬商量，就將女兒懷嬴嫁給了太子圉。一方面，秦穆公想讓懷嬴幫助他監(jiān)視太子圉的行動，另一方面，則為的是將來好進(jìn)一步控制晉國。
　　懷嬴和太子圉成親以后，兩個人感情很好。懷嬴很能體諒太子圉的心情，在各方面照顧得很周到。太子圉在秦國做人質(zhì)，雖說是一種侮辱，但有懷嬴天天同他作伴兒，也減少了許多煩惱。就這樣，他們倆相親相愛，在一塊兒生活了六、七年。
　　公元前638年（襄王十四年）有一天，一個從晉國來的人告訴太子圉，說近來晉惠公生了病，恐怕活不了多少日子了。太子圉擔(dān)心他父親死后，讓別的公子搶了君位，就打算趁早兒逃回國去。逃跑的那天晚上，太子圉把這事兒悄悄告訴了懷嬴，要她跟著一塊兒到晉國去。
　　懷嬴有心跟著太子圉一塊兒逃走，但又不愿意得罪自己的父親。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對太子圉說：“您身為晉國的太子，應(yīng)該早點兒回國，以便繼承君位。當(dāng)初，父親本來是讓我監(jiān)視太子的，假如我跟著您一塊兒走了，他老人家不會生氣嗎?您要走就自個兒快走吧，我既不跟隨您走，也不去向父親報告。”
　　太子圉安慰了懷嬴幾句，就連夜逃走了。
　　第二年，晉惠公果然死了。太子圉接著做了國君，就是晉懷公。晉懷公在秦國做了幾年人質(zhì)，知道秦穆公總是想著法兒控制晉國。所以，他即位以后，干脆同秦國斷絕了來往，就是他的妻子懷嬴，也給扔在秦國不管了。秦穆公很惱火，就從楚國把晉惠公的哥哥公子重耳接到秦國來，準(zhǔn)備廢除晉懷公，立重耳做國君。
　　懷嬴被晉懷公扔在秦國，心里非常難過。她經(jīng)常到穆姬那兒去啼哭，埋怨父母當(dāng)初打錯了主意，不該把自己嫁給晉懷公這個忘恩負(fù)義的人。穆姬將懷嬴的事告訴給秦穆公，要他給想個辦法。這時候，秦穆公有意籠絡(luò)公子重耳，決定把懷嬴再改嫁給他。穆姬把這個打算跟懷嬴說了。懷嬴感到很難為情，她說：“我先前嫁給了太子圉，如今怎么能再嫁給他的伯父啊?”
　　穆姬說：“那有什么不好吶，公子重耳和太子圉不一樣，是一個厚道人。將來，你父親幫助他做了國君，你就是國君的夫人。這不光對你，而且對秦國也有好處?！?br /> 　　懷嬴一來不敢違背父母的心意，二來又想到這樣做對秦國有好處，也就點頭答應(yīng)了。
　　后來，秦穆公便托人去說媒，要公子重耳和懷嬴成婚。公子重耳也感到不合適。他想，論晉懷公那頭，自己是懷嬴的伯父；論穆姬這頭，自己又是懷嬴的舅舅。要是和懷嬴成了親，這不是成心讓各國諸侯看笑話嗎?于是，他就把跟隨自己逃難的舅犯、趙衰(cui崔)等人召來，問他們該怎么辦。
　　舅犯是一個大老粗，他開門見山地說：“公子敢奪晉懷公的君位，就別怕娶他的老婆。秦伯怎么說，公子就怎么辦，這樣的小事情，何必計較呢?”他這么一說，倒把大伙兒逗笑了。
　　趙衰是個文人，逢事肯動腦子。他深知秦穆公的用心，就說：“這個事可不是小事，秦伯這樣做，不過是借此籠絡(luò)公子罷了。如今，咱們正是需要秦伯幫助的時候，公子不娶懷嬴，秦伯放心不下，那么，他還會幫助公子回國做國君嗎?依我看，公子還是同意了好?！?br /> 　　公子重耳想了想，感到還是趙衰說的有道理，也就同意了這門親事。過了幾天，他便派趙衰給秦穆公送去一些禮品，把懷嬴接來成了親。
　　這樣，秦穆公才發(fā)兵去攻打晉國，趕跑了晉懷公，幫助重耳做了國君——他就是后來非常有名的晉文公。
　　懷嬴跟隨晉文公來到晉國，沒有辜負(fù)秦穆公的希望。后來，在秦、晉兩國打仗的時候，她暗中還真地幫了秦國的大忙哩！
　　秦國向中原擴(kuò)張勢力，必然要通過晉國?？墒?，自從晉文公即位以來，晉國一直保持著強(qiáng)大的優(yōu)勢，阻擋著秦國人東進(jìn)的道路。因此，有好幾年秦穆公也沒有出兵打仗。
　　秦穆公對百里奚和蹇叔的意見，從來都是言聽計從的。這一回，他卻任起性來，仍然決定由孟明視做大將，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做副將，出動四百輛兵車，去偷襲鄭國。
　　秦軍出師的那一天，秦穆公和百里奚、蹇叔等大臣都到東門外來送行。蹇叔知道，這一次遠(yuǎn)征兇多吉少，心里非常難受。當(dāng)一隊隊士兵從自己面前走過的時候，他不由地失聲痛哭起來。孟明視、西乞術(shù)、白乙丙過來告別。蹇叔指著開拔的軍隊，流著眼淚對他們?nèi)齻€說：“我能看著你們從這兒出去，恐怕就不能看到你們從這兒回來了……
　　秦穆公在一旁看著，覺得非常喪氣，便大聲地斥責(zé)他說：“寡人剛剛出兵，你怎么就說這樣不吉利的話，真是豈有此理！”
　　孟明視、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見蹇叔哭得這么傷心，還以為他膽小怕事呢。他們說了幾句安慰老人的話，就登上了戰(zhàn)車。蹇叔好象有話還沒有說完似的，又踉蹌著追過來，叮囑他們說：“這一次出兵，要路過崤山(崤，xiao；在今河南省洛寧縣北)。崤山是個險要地帶，千萬要小心晉國人在那兒設(shè)埋伏??！不然的話，我就只好在那兒等著收拾你們的尸骨了!”說著，他不禁又失聲大哭起來。
　　蹇叔說這些話，并不是擾亂軍心，而是為了讓孟明視這幾個年輕人提高警惕，免得吃虧?？上В麄儙讉€都沒有把蹇叔的話記在心里，只是率領(lǐng)著軍隊，匆忙地向東方奔去。
　　公元前628年（襄王二十四年）十二月孟明視、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帶領(lǐng)軍隊從秦國的都城動身，很快就順利地通過了晉國的崤山。到第二年的二月，秦軍進(jìn)入了滑國（春秋時的小國，在今河南省偃師縣南）境內(nèi)。
　　這時候，恰巧鄭國有個叫做弦高的牛販子，正趕著一群牛到洛邑去做買賣。他來到滑國以后，聽說秦國的軍隊要去偷襲鄭國，給嚇了一大跳。弦高心里想，自己的國家正在忙著辦喪事，一點兒也沒有準(zhǔn)備，要是讓秦軍偷偷地打過去，難免要吃大虧。于是，他一面讓手下的人去給鄭穆公(鄭文公的兒子)送信，一面自己扮做鄭國的使者，趕到秦軍營帳。
　　聽說鄭國的使者來了，孟明視、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也很吃驚。他們急忙接見了弦高。孟明視問道：“先生叫什么名字?到這兒來有何公干吶?”
　　弦高鄭重其事地說：“我叫弦高。我們國君聽說將軍率領(lǐng)人馬要到敝國去，特意派臣下慰勞貴國的大軍來了。敝國雖然不甚富足，卻情愿為貴軍效勞。將軍要是在敝國駐扎下來，我們可以供給一些糧米柴草，要是想從敝國路過，我們可以派人為您們守夜，保衛(wèi)將軍和部下安全?！彼f著，就讓同伴牽過來十二頭大肥牛，笑著對孟明視說：“這十二頭牛是小意思，請將軍先收下，犒勞犒勞士兵們吧!”
　　孟明視見弦高說的沒有一點兒破綻，認(rèn)為鄭國人已經(jīng)有了準(zhǔn)備，只好收下那十二頭大肥牛，還假惺惺地對弦高說了些感謝的話。等弦高告辭以后，孟明視便命令軍隊在原地駐扎下來，派人到鄭國去探聽消息。過了幾天，孟明視派去的探子回來了。他告訴孟明視說，鄭國城墻上站滿了士兵，防守得很嚴(yán)密。原來，鄭穆公一接到弦高的信，就馬上調(diào)集軍隊，做好了打仗的準(zhǔn)備。孟明視知道再偷襲鄭國是沒有指望了，便下令撤兵回國。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還不甘心，想同鄭國人拚一下。孟明視說：“那怎么成呢?鄭國人有了準(zhǔn)備，十天半月的肯定打不下來。要是日子長了，咱們的兵力不夠，又沒有后援，那不是要吃虧了嗎?”
　　西乞術(shù)十分惋惜地說：“我們這么遠(yuǎn)來了，總不能空著手回去呀?”
　　孟明視搔了搔自己的耳朵，呆了一會兒，說：“既然如此，我們就去攻打滑國吧。把滑國打下來，多帶些財物回去，也好向主公交代?！?br /> 　　他們說干就干，當(dāng)即命令軍隊向滑國進(jìn)攻?；瑖且粋€小國，又沒有準(zhǔn)備，不幾天的功夫，就被秦軍滅亡了。
　　孟明視、西乞術(shù)、白乙丙指揮秦軍滅亡了滑國，將搶劫的財物裝在戰(zhàn)車上，又沿著來時的路線，返回秦國?；瑖緛硎菚x國的屬國。秦軍滅掉滑國，這不是明明和晉國作對嗎?所以，晉國的君臣一得到這個信兒，都非常氣憤。中軍大將先軫(zhen枕)對晉襄公(晉文公的兒子)說：“秦穆公勞師動眾去遠(yuǎn)征，真是老天爺送給咱們的好機(jī)會。機(jī)不可失，時不再來。這一回呀，說什么也不能放秦軍回去！”
　　大夫欒枝卻反對同秦國打仗，他說：“先君(指晉文公)生前曾經(jīng)說過，秦伯對咱們晉國有好處，要同秦國和好。如今，咱們還沒有報答秦伯的恩惠，就同人家打仗，這不是忘記了先君的遺命么?”
　　先軫馬上反駁道：“先君剛剛?cè)ナ?，秦伯不說派人來吊喪，反而出兵滅掉咱們的屬國，哪里還談得上有什么恩惠!一時放縱敵人，會招來幾輩子的禍患。如今消滅秦軍，正是為子孫后代謀利益，這能說是忘記了先君的遺命嗎?”爭論的結(jié)果，晉襄公和大臣們都同意先軫的意見。隨后，晉襄公選好了日期，便親自帶著先軫、梁弘、萊駒等將領(lǐng)，率領(lǐng)晉國的大軍提前在崤山埋伏下來了。
　　這時候，秦軍還蒙在鼓里呢，他們帶著從滑國搶劫的財物，一路上有說有笑地走著。四月里的一天，他們靠近了崤山。因為過了崤山，不多遠(yuǎn)就是秦國的地方，士兵們就更加興奮起來，有的還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兒。坐在戰(zhàn)車旁邊的西乞術(shù)，轉(zhuǎn)過身來對孟明視說：“家父所說的崤山到了，不知道有沒有晉國的埋伏?”
　　孟明視毫不在意地說：“用不著擔(dān)心，晉國人還沒有出殯呢，哪里顧得上打仗?”他們說著，就帶領(lǐng)軍隊進(jìn)入了崤山。
　　崤山如同蹇叔所說的那樣，確實是一個險要的地方。這里有兩座大山，東面的叫東崤山，西面的叫西崤山。從東崤山到西崤山，中間只有一條蜿蜒崎嶇的山道可以通過。山道兩旁，不是懸崖陡壁，就是深溝絕澗。有的地段，松柏參天，密得連日光也透不進(jìn)來，更顯得陰森可怕。秦軍進(jìn)入東崤山以后，山道越走越狹窄，孟明視只好吩咐士兵們拉著馬，推著車，一輛一輛地通過。有時，他還不斷地朝兩邊的山上掃幾眼，始終也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動靜。
　　當(dāng)秦軍全部進(jìn)入山道的時候，忽然響起一片擂鼓的聲音，兩邊的山上打出一面面帶有“晉’字的大旗。孟明視知道中了晉軍的埋伏，急忙分派西乞術(shù)打前鋒，白乙丙做后衛(wèi)，自己則在中間統(tǒng)領(lǐng)全軍，拚命地朝西山口突圍。不一會兒，西乞術(shù)在前面讓士兵傳過話來，說西面的山口被晉軍卡住了，一連沖了幾次，都投有沖出去。孟明視又下令朝東山口撤退。不一會兒，白乙丙在后面也讓士兵傳過話來，說東面的山口也被晉軍堵死了。孟明視又氣又急，吼叫著命令士兵朝兩邊的山上沖，又被晉軍的一陣亂箭射殺下來。
　　霎時間，秦軍士兵呼天號地，亂作一團(tuán)。晉國的大隊人馬居高臨下沖殺過來，將秦軍的隊伍攔腰切成了幾段。孟明視和秦軍廣大士兵雖然勇猛頑強(qiáng)，這時候卻象牛犢子掉進(jìn)井筒里一樣，有勁兒使不上。兩國的軍隊整整激戰(zhàn)了一個晝夜。結(jié)果，秦軍土兵有的被晉軍殺死了，有的被戰(zhàn)車軋死了，有的掉到山澗里摔死了，有的被活捉了，竟沒有一個人逃走。孟明視、西乞術(shù)、白乙丙三個人，也做了晉軍的俘虜。
　　晉襄公大獲全勝，便率領(lǐng)著大隊人馬，押著孟明視、西乞術(shù)、白乙丙回國。他們?nèi)齻€坐在囚車?yán)铮肫疱渴逭f的話來，心里甭提有多后悔了。晉襄公得勝回來，又忙著為他父親操持喪事。他和大臣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在安葬的時候，殺死孟明視、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用他們?nèi)齻€人的頭顱來祭奠晉文公。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都城。人們議論紛紛，都想在那一天瞧瞧熱鬧。
　　可是，文嬴{就是懷嬴，因為嫁給了晉文公，又改稱文嬴}聽到這個消息，卻感到特別難受。雖說她嫁給了晉文公，在晉國住了這么多年，可心里還是向著秦國。她想，孟明視、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這三個年輕的將領(lǐng)，都是她父親的臂膀，要是被晉襄公殺死了，父親的事業(yè)該受到多大的損失?。∮谑?，她就拿定主意，設(shè)法營救他們?nèi)齻€人的性命。在安葬晉文公的前兩天，文嬴急中生智，終于想出了一個法兒。那天，文嬴親自去見晉襄公，問道，“聽說你要殺死孟明視、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用他們?nèi)齻€人的頭顱來祭奠你父親，這是真的嗎?”
　　晉襄公向來對母親是尊敬的，便恭恭敬敬地回答說：“是的，母親?！?br /> 　　文嬴看了晉襄公一眼，不以為然地說：“那又何必呢!你不知道，孟明視、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這三個人，專門挑撥秦、晉兩國的關(guān)系，秦伯早就恨透他們了。這一次他們打了敗仗回去，秦伯恐怕親口吃了他們的肉也解不了恨。所以，你殺了他們，他們是死，你放他們回去，他們也是死。依我看，干脆把他們?nèi)齻€放回去，讓秦伯親自殺死他們好了?！?br /> 　　晉襄公聽信了文嬴的話，果然把孟明視他們?nèi)齻€敗將放走了。
　　第二天，先軫來上朝，見了晉襄公，開口就問秦國三個敗將的事。晉襄公說：“昨天母親說把他們放回去，秦伯也會殺死他們的，我就把他們放走了。”
　　這一下，可把先軫氣壞了。他瞪著眼，怒氣沖沖地對晉襄公說：“難道你不知道將士們在崤山戰(zhàn)場上流了多少血，出了多少力，才捉住了他們?nèi)齻€人嗎?如今，您聽了一個婦人的話，竟然輕易地將他們放走了，這不是損害自己，幫助敵人嗎?”先軫這么一說，晉襄公很后悔，急忙派陽處父帶著一隊人馬去追趕。陽處父趕到黃河邊上的時候，孟明視、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剛剛登上一只小船，離開了河岸。陽處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馬上解下一匹戰(zhàn)馬，假裝受晉襄公的委托，贈送給孟明視。他想，先把三個秦將騙到岸上來，然后再捉住他們。
　　孟明視一眼看穿了陽處父的詭計，就站在船上朝他施了個禮，說：“多謝晉侯開恩，沒有把我們幾個殺死?；厝ブ?，要是我們的國君治罪，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如果托晉侯的福能得到赦免的話，那么，就等到三年后再來拜領(lǐng)晉侯的賞賜吧!”說完，他們就操起船槳，飛快地朝西岸劃去。
　　陽處父討了個沒趣，只好帶著那一班子人馬，回去向晉襄公報告了情況。晉襄公也無可奈何了。
　　孟明視、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死里逃生，總算又回到了秦國。秦穆公悲喜交加，穿上一身孝衣，親自到東門外去迎接。幾個月前，秦軍就是從這里出師的。那時候，旌旗獵獵，戰(zhàn)馬嘶鳴，隊伍何等威武雄壯??！如今，全軍覆沒，只剩下他們?nèi)齻€人空手而歸，又是多么悲慘凄涼啊！秦穆公想到這些，不由得失聲痛哭起來。孟明視、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淌著眼淚，一齊跪在秦穆公的面前，請他治罪。
　　秦穆公一個一個地將他們扶起來，說：“寡人不聽蹇叔的話，硬讓你們出兵，才落到這般地步。這都是寡人的過錯，一點兒也不能怪你們。可是，你們千萬記住要報仇??！”
　　孟明視、西乞術(shù)、白乙丙回到秦國以后，秦穆公仍然讓他們執(zhí)掌兵權(quán)、訓(xùn)練軍隊，準(zhǔn)備向晉國復(fù)仇。雖說國君對他們沒有治罪，可孟明視他們卻感到很不是滋味。他們—再埋怨自己，不聽蹇叔的話，在路過崤山的時候那么粗心大意，中了晉軍的埋伏。孟明視作為主將，更加感到錯誤嚴(yán)重。他經(jīng)常想，當(dāng)初，要是稍微留一點兒神，提前派人到崤山去偵察一下，也不至于上了晉國人的圈套。假如不是在那個又窄又險的山道里，而是在寬闊的甲原地帶，盡管自己兵少，但總能明槍明刀地抵擋一陣子，即便是打敗了，也不會敗得那么慘，以至于連陣亡將士的尸骨也來不及掩埋。想到這些，孟明視痛心極了。他真巴不得立刻率領(lǐng)千軍萬馬殺到晉國去，出出這一口窩囊氣。
　　穆公悔過，誓戒群臣，寫了《秦誓》：“?。∥业墓賳T們，聽我說，不要喧嘩！我要對你們說幾句最重要的話。古人說過這樣的話：‘人們都隨心所欲，就會多出差錯。’責(zé)備別人沒有什么困難，但受別人責(zé)備，而且能像流水一樣順從，這就很難了！我心中的憂慮是，時間一天天過去，就不再回來了。那些古時的謀臣，已經(jīng)不能來指點我了；而現(xiàn)今的謀臣，我將同他們更親近些，雖然這樣說，還是要向年老有經(jīng)驗的人請教，才不會有失誤。那些白發(fā)蒼蒼的賢能之士，體力已經(jīng)衰弱了，我仍然要親近他們。那些身強(qiáng)力壯的武士，射箭駕車的技術(shù)都不錯，我卻不喜歡他們。那些淺薄并花言巧語的人，很容易使君子迷惑，我卻和他們親近太多！我暗自想到，如果有一個臣子，忠實誠懇而沒有別的本領(lǐng)，他的心地寬宏大量。別人有了本領(lǐng)，就像自己有了本領(lǐng)一樣。別人才能出眾品德高尚，他心里就喜歡，而不只是在口頭上加以稱道。這種寬宏大量的人，任用來保護(hù)我們的子孫后代和臣民百姓，或許會很有利??！別人有了本領(lǐng)，就妒忌和討厭他。別人才能出眾品德高尚，就阻撓壓制，不讓其他人了解。這種心胸狹隘的人，是不能用來保護(hù)我們的子孫后代和臣民百姓的，這實在太危險了！國家不得安寧，主要由于君主用人不當(dāng)；國家繁榮安定，也主要由于君主善于用人?！?br /> 　　公元前625年（襄王二十七年）的春天，秦穆公又撥出四百輛兵車，派孟明視、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三個人帶領(lǐng)著去攻打晉國。晉襄公聞訊，就命令大將先且居和趙衰率領(lǐng)軍隊去迎戰(zhàn)。
　　先且居是先軫的兒子。先軫在和狄人的一次戰(zhàn)斗中死了，晉襄公就讓先且居繼任為大將。在進(jìn)軍的路上，他督促將士們快馬加鞭，轉(zhuǎn)守為攻。當(dāng)秦軍還沒有走出國界的時候，先且居就搶先渡過了黃河，打到了秦國的邊境城鎮(zhèn)彭衙(ya牙，彭衙在令陜西省澄城縣西北)。秦軍來到這里時，晉軍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兩軍一交戰(zhàn)，晉軍就居于十分有利的地位。秦軍越打越被動，后來終于損失了不少人馬，大敗而歸。
　　孟明視心里難受極了。他想：本來是我率領(lǐng)軍隊去攻打晉國，結(jié)果還沒有走到黃河邊，就被人家打敗了，這不是把秦國人的臉都丟盡了嗎?上回崤山失敗，是因為中了晉軍的埋伏，似乎還好交代一點，這—回，在自己的家門口打了敗仗，還有什么理由可講呢？孟明視越想越痛恨自己不爭氣?；貋砗?，一見到秦穆公，他二話沒說，就要求將他斬首示眾。同上次一樣，秦穆公還是不治罪，只是要求他們?nèi)齻€人爭取下一次打勝仗。
　　從此以后，秦穆公待孟明視、西乞術(shù)和白乙丙比過去更好了。他知道。這三個年輕人忠心耿耿、勇敢頑強(qiáng)。只要吃一塹，長一智，是能夠在戰(zhàn)斗中鍛煉出來的。
　　孟明視等人感恩不盡，便更加積極地操練軍隊，決心戰(zhàn)勝敵人，為國家報仇雪恥。
　　時間過得好快，一轉(zhuǎn)眼就到了第二年的夏天。孟明視眼見得秦國的軍隊人強(qiáng)馬壯、糧草充足，便告訴秦穆公，這一回真的可以同晉國較量較量了。秦穆公問他有沒有取勝的把握，他斬釘截鐵地說：“要是這一回打不了勝仗，我決不活著回來！”
　　于是，秦穆公便決定出動五百輛兵車，同他們一起去攻打晉國。大軍出發(fā)的那一天，全城的人們一齊到東門外送行，都盼望著自己的軍隊打勝仗。
　　秦軍渡過黃河之后，孟明視下令焚燒了所有的渡船。將士們見斷絕了退路，更加堅定了必勝的信心。接著，孟明視就指揮秦軍向晉國的腹地猛撲過去。他身先士卒，沖鋒陷陣，把前來迎戰(zhàn)的晉軍打得落花流水，不幾天的功夫，就向前推進(jìn)了二三百里。
　　晉襄公害怕了，只好下令各處的晉軍死保城池，不準(zhǔn)出戰(zhàn)。秦軍如入無人之境，在晉國的地面上打了幾個來回，也沒碰到敢出來交手的晉國軍隊。這一場大戰(zhàn)的勝利，總算把三年來壓在秦國人心頭上的怨憤發(fā)泄出來了。
　　秦穆公知道晉國人認(rèn)輸了，就率領(lǐng)秦軍南渡黃河，轉(zhuǎn)入崤山。只見那山道中間，雜草叢生，白骨嶙峋(linxun林旬)，一片凄慘景象。秦穆公、孟明視吩咐士兵們把三年前陣亡將土的尸骨全部收集起來，一一埋葬在山坡上。秦穆公穿上孝衣，親自主持祭奠。廣大將士無不失聲痛哭。
　　從此，秦穆公和孟明視就更加出了名。人們都說，他們君臣之間一個是那樣的寬宏大量，用人專一，另一個又是那樣忠心耿耿、再接再厲，這在世上還真少有呢!由于東進(jìn)的道路被晉國人死死地把守著，所以，秦穆公在晚年便將用兵的方向指向了西戎。
　　公元前625年（襄王二十七年），西戎王曾經(jīng)派由余做使者到秦國來觀察形勢。秦穆公為了夸耀泰國的強(qiáng)大和富足，親自陪著由余在都城各處參觀。沒料想由余看到那一座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卻一個勁兒地?fù)u頭嘆氣，他說：“這么浩大的工程，要是叫神仙來做，恐怕得累死神仙，要是讓人來做，那就叫老百姓吃苦了！”
　　秦穆公感到由余說得十分奇怪，馬上問道：“我們這里以詩書禮樂、法制來治理國家，還免不了出亂子，你們那兒沒有這一套，也想把國家治理好，那恐怕就更難做到了吧?”
　　由余聽了，哈哈大笑起來，他說：“您們這兒雖然有詩書禮樂、法制，可是，上面的光知道壓迫下面的，下面的光知道反對上面的，因而上下相爭，互相殘殺，那還能不出亂子嗎?我們那兒雖然沒有詩書禮樂，法制，可是，上面的只知道愛護(hù)下面的，下面的只知道忠于上面的，自然上下和睦，平安無事，人人安居樂業(yè)。叫我說，我們那兒才是真正的圣人之治哩！”
　　從由余的話里可以看出，當(dāng)時西戎還處于原始社會向階級社會過渡的階段，這就難怪他用戎人的生活狀況來嘲笑秦穆公了。
　　事后，秦穆公覺得由余這個人很有才能，就打算把他留在秦國，好幫助自己攻打西戎。秦穆公對內(nèi)史廖(內(nèi)史是官名，廖是姓)說：“寡人聽說，鄰國出了圣人，就是本國的災(zāi)難。西戎有由余這樣的賢人，正是寡人的禍患。你說咱們該怎么對待他呀?”
　　內(nèi)史廖想出了一條妙計，對秦穆公說：“戎王生活在偏僻的地方，從來也沒有聽過內(nèi)地的音樂。主公不如選一批能歌善舞的美女，送給戎王。讓他整天沉迷在歌舞聲色之中，就會意志消沉，荒廢國事。同時，主公再留由余多住些日子，盡量招待得好一點，故意讓他誤期回去。那時候，戎王必然會怪罪由余。由余在西戎呆不下去了，那還愁他不跑到秦國來嗎?”秦穆公馬上按照內(nèi)史廖的主意辦了。
　　正象內(nèi)史廖所說的那樣，戎王自從接受了秦國的美女之后，就天天聽唱歌，看跳舞，荒廢了國事。過了近一年的時間，秦穆公讓由余回到西戎。由余看到戎王這樣下去實在太危險，多次勸告他送回秦國的美女，重修國事。戎王不但不聽由余的話，反而懷疑他私通秦國，想篡奪王位。由余擔(dān)心日子長了，真的會被戎王殺了，只好投奔了秦國。
　　由余回到秦國以后，將西戎的虛實情況全部告訴了秦穆公。秦穆公非常喜歡，當(dāng)即拜由余做大夫，讓他主持制定征伐西戎的計劃。
　　公元前623年（襄王二十九年），一切準(zhǔn)備就緒，秦穆公和孟明視等將領(lǐng)帶著秦國的大軍讓由余帶路，向西戎大舉進(jìn)攻。西戎王毫無準(zhǔn)備，哪里抵擋得??？結(jié)果，西戎和附近的十幾個小國，全部向秦穆公投降了。秦國的土地，一下子向西擴(kuò)展了一千多里。天子周襄王聽說了，特意派人前來祝賀，賞給秦穆公一面金鼓。
　　公元前620年（襄王三十二年），秦穆公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