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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鐵血江湖

作品名稱:江湖行      作者:綠色心靈      發(fā)布時間:2014-07-03 10:24:46      字?jǐn)?shù):16682

  請看本大俠的招法
__作者自序

  一個“俠”字,迷住了多少熱血男兒?一個“俠”字傾倒多少青春兒女?
  想想吧;出神入化的武功,俠肝義膽的壯舉,鐵血風(fēng)塵的生涯,還有絕色佳人相伴……多么令人神往的生活!無怪乎,一個個少年人沉迷其中,流連忘返。
  在下雖已屆中年,本一文士,可俠情不減。雖手無縛雞之力,竟也身陷江湖不能自撥,并常常慨嘆生不逢時,未能如此,豈不快哉?
  可是,在下雖不能身入武林,未敢稱俠,可由于多讀武俠之秘籍,常聞江湖之秘史,久而久之,對這江湖也有了幾分了解,也漸漸學(xué)了三拳兩腳,更對俠客們的武功、人品有了神交。
  縱觀當(dāng)今武林,在下最佩服的是金庸金大俠。您看人家的武功,功深底厚,兼收并蓄,廣博如汪汪大海,奇妙如天外流星,看金大俠施出一路的刀法,真叫人回腸蕩氣,玩味良久,浮想聯(lián)翩,久久不能忘懷。實(shí)不愧為當(dāng)今武林之泰斗。為此,每當(dāng)金大俠一部武學(xué)巨著面世,在下必先睹為快??上У氖?,金大俠因年事已高,金盆洗手,封刀退隱了。
  除了金大俠,在下佩服的就是古龍古大俠。此公武學(xué)獨(dú)僻蹊徑,以奇詭見長,一路刀法施出,常有神來之筆,且武學(xué)著作甚豐。與金大俠相比,各有所長。但,依在下之見,論起博大精深,終遜金大俠一籌。
  再就是梁羽生梁大俠和溫瑞安溫大俠了。梁大俠功底深厚,武學(xué)純正,一招一式透出深厚的功底,其武學(xué)籍,多為經(jīng)典之作。不過,依在下之見,梁大俠的武功雖然深厚純正,可稍嫌拘泥,厚重有余,奇麗不足,使人覺得美中不足,近年又厭倦江湖,漸漸淡去,實(shí)在令人惋惜;溫少俠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亦是當(dāng)今武林的棟梁人物。其武功以奇詭見長,其精妙程度,堪稱武林第一人。只是,近年來他一味追求精奇,漸有走火入魔之相。創(chuàng)出的一些招法,新倒是新,但已漸失“武”之特色,令人擔(dān)心。
  除以上四位大俠客,當(dāng)今江湖中還有一些俠士,其武功不乏令人矚目者,在下就不一一列舉了??稍谙乱f的是,在這些以“俠”自居者中,花拳繡腿者有之,外強(qiáng)中干者有之,大言唬人都有之,乍出手令人耳目一新,越打越松者有之。更有些所謂的俠客,刀槍拳腳功夫未見如何,床上功夫倒大有創(chuàng)見。這,實(shí)與“俠”字相去太遠(yuǎn),有辱俠名。
  正為此,當(dāng)世之江湖,名俠退隱,新一代英俠尚缺扛鼎之人,這武林之中,一時顯出幾分寂寞,使一些好武之士、慕俠少年心中悵惘。正為此,在下忽然心生一念:江湖本社會,武俠亦常人,吾為何不能投身江湖,一試身手,也混跡武林之中,闖出個“俠”名呢?
  于是,廢寢忘食,夜以繼日,在養(yǎng)家糊口之余,潛心鉆研武學(xué),約一年過去,倒也創(chuàng)出一路武學(xué)。自己玩味,心中生出幾分得意。固然,也有幾分擔(dān)憂。
  得意者,在下武學(xué)根底雖差,習(xí)武資質(zhì)平庸,所創(chuàng)之武學(xué)時日太短,難免露招敗招粗招笨招夾雜其中,但卻敢說,實(shí)為自家獨(dú)創(chuàng),有自己之獨(dú)到之處。雖不敢與金大俠相比,可與那些花拳繡腿相比,總之只強(qiáng)不差,總不至落入江湖混混之流,或許,能為寂寞江湖,增添幾分熱烈。擔(dān)憂者,江湖之大,能人輩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初學(xué)乍練,定會怡笑方家。
  可武學(xué)既已創(chuàng)出,不獻(xiàn)之江湖,令武林同道一觀,終是憾事。于是,思來想去,還是將它呈于喜武尚俠同道面前,至于高低真?zhèn)?,就請他人評說了。
  可有一點(diǎn)在下還要預(yù)告聲明,因?yàn)楸救丝茨伭四锹穫b客的招術(shù):一開始,使出幾手怪招,好似也有幾分真功夫,可是,待收了觀賞費(fèi)后,卻越打越是散亂,叫人大失所望。于是,就反其道而行之,一開始,招術(shù)故意淡一些,將一些精招、妙招蘊(yùn)藏之中,且越打越見功力,打到妙處,讓人拍案叫絕,打到酣處,再突然收勢,讓觀者佇立良久,回味無窮。那,才叫真功夫。
  至于能否做到這些,觀者如何評說,在下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好了,武林中有方言:行家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請看在下之起手勢:《江湖行》第一部《鐵血江湖》___

  一孤村異客
  塞外,深秋。
  長白山麓,一派蕭殺景象。松柏尚綠,楊樺已黃,更有榛橡枯葉凋零,在金風(fēng)中簌簌而下,有一簇簇柞葉在秋風(fēng)中搖曳,猶如燃燒的火焰,又似盛開怒放的紅花。林木枝葉輕拂,竊竊私語,好像在訴說什么秘密。
  山林間現(xiàn)出三個人影,三個男人的身影。他們風(fēng)塵仆仆,背插刀劍,身后還牽著坐騎,踏著依稀可辨的林間小徑穿行。馬蹄嗒嗒,輕輕叩響著寂靜的山林。
  林木漸稀,枝葉縫隙中,可見遠(yuǎn)遠(yuǎn)的前方出現(xiàn)一座孤獨(dú)的小山村。
  三人停住腳步,打量了一會兒小山村,又隱回了林中,低聲商議了幾句,就將坐騎拴在樹上,又將身上的刀劍掛在馬鞍上,然后徒手向小村走去,其速極快。
  小村的名子叫靠山屯兒。
  在關(guān)外的山嶺中,叫靠山屯的村子很多,無非是說它靠山而建罷了。這個靠山屯也是如此,建在山坡上,背靠一道山嶺。屯兒很小,總共才二十多幢房子,其中不少還是尖頂草蓋的小馬架,稀稀落落地灑在山坡上。小屯也很靜,偶爾發(fā)出的幾聲犬吠雞啼,反而使它顯得更為寂寥。舉目四望,環(huán)村皆山,把天都遮小了,而且,山的后面還是山,顛連起伏,不知延到哪里才是盡頭。
  這是個極為偏遠(yuǎn)閉塞的地方。方圓百里之內(nèi),再無其他人煙,最近的集鎮(zhèn)也在百里開外,靠山屯的人下山一趟,趕著大木轱轆馬車足足走上一天,還要起早貪黑、因此,沒有大事,本屯兒人從不下山,山外的人也極少來此,就是收購山貨的老客,也是呆在山下的集鎮(zhèn)中,等著送貨上門。
  可是,此刻卻來了三個人,三個外鄉(xiāng)人。
  他們來自哪里?來這里干什么?
  
  李老爹感到奇怪之極。
  他家住在村子的緊西頭兒,本來,他是在門外擺弄“撥拉棒子”。這“撥拉棒子”是先將一根四尺多長的粗木樁釘在地下,然后再找根丈八長的杠桿,用繩子拴到木樁上,再系上一根長長的繩子牽入室內(nèi)。一旦有牛、馬、豬、雞及野牲口來到,室內(nèi)之人只要一拉繩子,木桿就會突然暴起,將來者打中。李老爹的門外,晾了一些山貨,怕牲口禍害,因此拴了這個東西。他擺弄好之后,四下看了看,什么也沒看見。既沒有野牲口,也沒有人。但,就在他轉(zhuǎn)身要進(jìn)屋的時候,背后突然響起了說話聲:“老哥,這兒是靠山屯兒嗎?”
  
  李老爹嚇了一跳。剛才,他明明什么也沒看見,怎么轉(zhuǎn)眼間,身后就有人說話?他回過頭,昏花的老眼就看見三個人,三個活生生的大男人。
  因此,李老爹覺得好像見了鬼:沒看見人影,沒聽到腳步聲,這仨人就好象從地底下鉆出來的一般出現(xiàn)在面前。李老爹不由揉了揉眼睛,仔細(xì)打量著來客。
  來客都穿著黃衫。站在前面的四十左右的年紀(jì),中等身材,很是雄健,一張蒼黃的面孔,一雙灼灼閃光的眸子。他的身后,是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的漢子,都長得武高武大,都穿著淺黃衣衫,都有一雙亮亮的眼睛,都是滿面風(fēng)塵之色。只見為首的中年漢子極為謙恭地抱拳一禮道:
  “老哥,打擾了,請問這里是靠山屯嗎?”
  外鄉(xiāng)口音。李老爹不禁反問:“你們……找誰?”
  “我們是來請個大夫?!敝心耆说溃骸奥犝f,你們這里有個姓蘇的,病看得特別好,在下家中有人抱病在床,特來請?zhí)K大俠……不,請?zhí)K大夫前往!”
  “蘇大夫?”李老爹搖搖頭:“俺這疙瘩沒有姓蘇的大夫,你們到別處去打聽吧!”
  “這……”三個的臉上都現(xiàn)出了失望的神色。中年人想了想又道:“他現(xiàn)在……也許不姓蘇,不過,他會看病,還會……會武功?!?br />   “會武功?”李老爹又搖搖頭:“俺這疙瘩都是種田的打獵的,沒有人會武功!”
  一個年輕漢子急了,他上前一步道:“可你們這兒有會看病的吧!他是三年前搬來的,全家三口人,他老婆挺漂亮,挺年輕,還有一個兒子,十三四歲,有這么一家人嗎?”
  “對”中年人接口說:“他現(xiàn)在可能不姓蘇,但長得好認(rèn),大高個兒,白凈臉,兩道劍眉,眉心還有個紅痣……”
  “啊,你們說的是楚老弟呀,可他從不給外鄉(xiāng)人看病啊,你們……”
  “老哥”,中年人打斷李老爹的話,“快告訴在下,他家住在哪里,我們這就去找他!”
  李老爹忽然感到自己有點(diǎn)失口,他猜疑地問:“你們……到底找他……干啥呀?”
  中年漢子誠摯地一笑:“老哥,實(shí)話對你說,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有急事找他。”
  一聽說是朋友,李老爹放了心,手向村東一指:“看見了吧,屯兒東頭那家,緊東頭兒,新蓋的草房,他姓楚……”
  李老爹說著忽然住了口。因?yàn)椋l(fā)現(xiàn)面前已經(jīng)沒了人,抬頭一看,三個人影已經(jīng)到了村東頭楚老弟家門外,而他又覺手中沉甸甸的,低頭一看,竟是一錠銀子。
  他迷惑地抬起眼睛,再次向楚老弟家那邊望去,心中不覺生出一絲悔意和隱隱的擔(dān)憂之情。
  李老爹內(nèi)心嘀咕不休,大半天,眼睛一直盯著楚家的方向??赡侨嗽M(jìn)楚家,卻久久不見出來,直到晌飯過了老半天,才見三人身影怏怏地走出楚家,又見楚老弟隨后跟出院門,拱手相送。那三個人好像不想離去,還在低低地說著什么,遲遲不肯舉步,楚老弟卻一言不發(fā),只是恭手胸前,做出送客之姿。最后,三個來客才不得不轉(zhuǎn)身離開,當(dāng)經(jīng)過李老爹跟前時,他分明看見兩個年輕漢子一副怒氣沖沖的神情,那中年人也十分頹喪,看見自己,連招呼都沒打一個。
  李老爹目送三人腳步沉重地步入南山林木之中,忽然想起楚老弟的兒子和自家的鎖柱就在南山上采都柿,不由有些不放心,就急急隨后追去。當(dāng)然,李老爹知道孩子們常去之處,輕車熟路,雖然后行,卻先到了一步,離著尚遠(yuǎn),已聽前面林木之中,傳來朗朗誦書聲:
  “汨余若將不分兮,恐年歲之不吾與。
  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李老爹聽得誦詩之聲,不由停住腳步,心中暗喜。自楚老弟家遷到本屯兒之后,自家的鎖柱與他們的兒子成了莫逆之交,整日形影不離,而且,自己那任嘛不懂的混小子竟隨著小友學(xué)得斯文起來,時而還似懂非懂的聽人家誦詩讀經(jīng),豈不叫人高興?李老爹悄悄撥開枝葉,前面一塊空地,自己的兒子鎖柱和老懂家的五丫正趴在地上,兩手支腮,仰頭聽著前面一棵白樺樹杈上的小男孩子念書。男孩子十三四光景,眉清目秀,極是俊雅,絕不似尋常種田人家的孩子。此刻,他正振振有詞,又讀又講,甚是入神。李老爹不忍打擾,悄悄躲在一棵樹后諦聽。恰在這時,他聽到林外有人走來,邊走還邊低低說話,一個聲音正是剛才那個中年漢子。李老爹心一動,急忙藏到一團(tuán)柞葉中。
  后面的腳步聲陡然停住,就聽一個人驚訝地輕呼一聲:“咦?這荒山野嶺竟有人吟屈夫子的詩,可真是奇怪!”
  又一聲音道:“八成是蘇浩然的兒子,哎,潘護(hù)教,我有辦法了,咱們把他抓住,就不怕蘇浩然不聽咱們的了!”
  “別胡來!”那中年漢子的聲音:“咱們先聽聽!”
  后邊沒了聲音,顯然是悄悄地觀看。
  這時,那男孩兒念完一段,停下來對樹下趴著的兩個孩子問道:“聽懂了嗎?”
  那被問的鎖柱與五丫對看一眼,都搖搖頭。吟詩的少年又講解起來:“這一段說的是屈夫子擔(dān)心自己年齡大了,時光飛馳,為國家做不成事業(yè),又擔(dān)心楚王誤國家前途……”
  講完一段,少年又問:“這回懂了吧!”
  只聽鎖柱吧噠吧噠嘴道:“那個‘稀’是啥意思??!是那屈大夫竟喝稀粥,吃不飽肚子叫苦嗎?”
  這話問得誦詩少年大笑起來,連藏在旁邊的三人中也有一人“咕”了聲差點(diǎn)笑出來,就聽誦詩少年又講道:“這個兮不是那個稀,這個兮沒啥意思,就好像唱曲中的‘呵’、‘呀’似的!”“啊,我明白了!”只見鎖柱站起來道:“那年我跟爹去鎮(zhèn)上,看了個唱二人蹦,每唱完一句,后面就來一句哪拉依唔呀啊。我當(dāng)時還尋思是要把五丫拿來呢……”
  他這一說,不但他自己,老懂家的五丫和誦詩少年全笑了,就是藏在樹后偷聽的三個人也笑出聲來。李老爹又好笑又為兒子害羞,心里罵了句:“他媽的混小子!”可他知道旁邊藏著別人,強(qiáng)忍著沒出聲。
  這時,誦詩少年叫了聲“誰在樹后面,出來!”說著飄身從樹上落下,穩(wěn)穩(wěn)站住。身法極是靈活矯健,李老爹不由又覺驚奇。
  樹后那三人也露了面,正是剛才在村中找楚老弟家的三個來客。李老爹不由為楚老弟的兒子擔(dān)心起來。
  但見那中年漢子上前一步,親熱地向誦詩少年拱了拱手:“請問,你是蘇公子吧!”
  李老爹感到奇怪,這明明是楚老弟的兒子,怎么能姓蘇呢?剛才他們到村里打聽的也是老蘇家,卻一頭扎進(jìn)老楚家不出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聽自家鎖柱替人家大聲答道:“他姓楚,不姓蘇。你們是干啥的?到俺這疙瘩來干啥?收山貨嘛……”
  三個來人不理鎖柱,繼續(xù)對誦詩少年道:“蘇公子,你不認(rèn)識我了?四年前我還上你家去過,那時,你家還住在江南柳樹溝,我在你家還吃了一頓飯呢?!?br />   李老爹一聽這話,稍稍放了點(diǎn)心:看來,人家真是熟人。然而,卻又見那少年只是睜著亮閃閃的大眼睛盯了中年漢子一會兒,說了句“我不認(rèn)識你!”回頭拎起地上的都柿筐,對鎖柱和五丫一晃頭:“走,咱們回家!”就要走人。
  “慢__”
  三個孩子剛要邁步,就見一個年輕漢子橫身上前,伸臂攔住去路,又見另一年輕漢子對那中年人俯耳低言,中年漢子皺眉搖首,還未說話,已見兩個年輕漢子分頭撲向誦詩少年,四只手向他肩頭抓去。
  李老爹嚇得幾乎要叫出聲來,但,卻又見誦詩少年突然將身一矮,手中的都柿筐猛然向一個漢子摔去,同時一腳向另一漢子,接著又飛身前蹄,從四只大手下逃出。這一切,都是電光石火之間,看得李老爹目瞪口呆。
  但見少年站穩(wěn)身形,回身對中年漢子叫道:“潘護(hù)教,你們要干什么?”
  李老爹已然聽明,這中年漢子叫潘護(hù)教。但還沒容這潘護(hù)教說話,兩個年輕漢子惱羞成怒,已經(jīng)又從左右撲上,口中還叫道:“好個小崽子,有本事你再跑一個看看!”
  看上去,這回,兩個年輕漢子拿出了真本事,二人就像兩頭大鷹一般,從空中落下,四只手臂把少年的逃路全封住了。那潘護(hù)教急得叫出聲來:“手下留情__”然而,話音未落又“咦”了一聲,只見那少年不知怎么又閃了開去,躲到一棵樹后,并大聲嚷到:“鎖柱、五丫,快去找我爹爹,說這兒有強(qiáng)盜!”
  可鎖柱卻沒聽從,就見他把嚇呆的五丫一推:“你快去__”他自己返身沖向兩個漢子,掄著一筐都柿邊打邊罵:“X你們八輩祖宗,大人欺負(fù)小孩兒……”
  鎖柱與這不明來歷的來客打到一起。李老爹看著又擔(dān)心又叫好,“好,鎖柱,好小子,像個漢子!”
  但,鎖柱盡管使盡力氣打人,可誰也打不著,只見一個年輕漢子手指往他身上一觸,他就“撲通”一聲趴在地上,一筐都柿壓個稀爛,人再也起不來了,只能破口大罵:“X你媽,有本事你們讓我起來,我一個個非揍扁你們不可!”李老爹想出去相幫,可一想自己老骨頭,出去也是白給,只好繼續(xù)藏著觀看。
  這時,楚家的孩子已與兩個年輕漢子捉開了迷藏。只見他身形靈便,閃轉(zhuǎn)騰挪,從這棵樹跳到那棵樹,兩個漢子屢屢撲空,氣得哇哇大叫。又見那個“潘護(hù)教”嘆氣,跺下腳,邁步向少年走去。怪事又生,也沒見這潘護(hù)教跑,跳,那少年卻怎么也躲不開他,就見他向那少年背后捅了一下。少年飛起一丈多高,又見兩個年輕漢子叫聲“好”,同時縱起,在空中將少年接住,同時手指觸向少年身子,少年就動彈不得了。
  但是,他們落地尚未站穩(wěn),就聽背后有人喝道:“放開他!”
  這聲喝問,不但使兩個年輕漢子和潘護(hù)教嚇了一跳,李老爹也嚇了一跳。因?yàn)?,他眼睛一直未離開現(xiàn)場,可不知道何時,一個男人出現(xiàn)在前面,還正好在兩個年輕漢子的身后。李老爹定眼一看:大高個兒,藍(lán)褂子,白凈臉,黑眉毛,雙眉中間還有一顆紅痣,四十出頭年紀(jì),渾身上下透著儒雅。只見他雙手背在身后,冷聲道:“放開他!”
  李老爹認(rèn)出,他是楚老弟??煽瓷先ビ钟悬c(diǎn)不敢相信。他搬來三年了,平日沒看出有啥名堂啊,這會兒咋神出鬼沒的,一眨眼,人就出現(xiàn)了。
  那兩個年輕漢子不知進(jìn)退,見身后有人,慌忙提著少年向前縱去,但,也不見楚老弟身子和腳下怎么動,兩個漢子卻無論縱得怎么快,一直跟在身后一尺處。他見自己連呼三次放下孩子沒人理睬,不由皺了皺眉。李老爹也沒看清他怎么出的手,就見那兩個年輕漢子忽然像風(fēng)箏一般飛起,身子還在空中轱轆轆地打轉(zhuǎn),真要摔到地上,樹茬石塊,不死也得發(fā)昏。但,楚老弟好像沒下絕手,把兩個漢子拋向了潘護(hù)教。只見那潘護(hù)教雙臂分展正好迎住二人,但,對方拋來慣力太大,他抓著兩人一個倒翻,又退了幾步才站穩(wěn)腳跟。而這時,楚老弟撫兒子的肩頭悠然而立。
  李老爹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天啊,這都是些什么人?一個比一個厲害!這楚老弟到底是什么角色?這身手也太神了……正在驚疑,就聽老弟道:
  “潘護(hù)教,今日之事。你怎么解釋?”
  “這……這……”李老爹眼見潘護(hù)教黃臉變成了豬肝臉色:“這是誤會,我這兩個不知好歹的兄弟不聽我的話。胡來……還請?zhí)K大俠見諒才是……”
  “哼!”楚老弟沉著臉道:“今天要不是你潘護(hù)教來,我非懲戒他們一下不可!”他又變了聲調(diào)道:“潘護(hù)教,你回去稟報艾教主,就說我蘇浩然獨(dú)立于世,不受任何人左右,更不會受威脅利誘,受哪一派驅(qū)策,讓他少來騷擾我!”他聲音又變得沉冷:“今天這樣的事兒,假如再發(fā)生一次,我就叫他如同此樹!”
  說完,手向旁邊的白樺樹上拍了一下,然后向地下的鎖柱一揮手,鎖柱就“啊”一聲爬起來。于是,他領(lǐng)著三個孩子飄然而去,臨走前,還往李老爹藏身的樹叢瞄了一眼。
  李老爹嚇了一跳,可他想了想,還是未動。
  這時,原地只剩下三個外來客。就見一個年輕的漢子向那大白樺走去,邊走還邊咕噥:“如同此樹,此樹怎么了……”還未到樹前,就聽“嗄嗄”之聲響起,就見這碗口粗的白樺樹向旁栽倒下去。又聽“咔咔”一陣響,壓倒一片小樹,大白樺已從中折斷。折斷處,正是楚老弟掌拍處。
  李老爹和三個漢子全都被驚住了。
  好一會兒,才聽潘護(hù)教責(zé)道:“說你們不聽,怎么樣?這回知道什么叫高手了吧!”
  一個年輕漢子伸了下舌頭才說:“媽的,這一手恐怕教主也辦不到!”
  潘護(hù)教道:“蘇浩然人稱中原大俠,武功登峰造極,當(dāng)世無出其右者!”
  靜了片刻,又一青年漢子道:“那,和皮東來相比如何?”
  潘護(hù)教苦笑一聲,“我在蘇浩然的手下都走不過十招兒!”
  兩個年輕漢子聽罷,你看我,我看你,好一會兒才有一個道:“那,咱們這好幾千里道兒就算白跑了,就得這么空手回去!”
  潘護(hù)教搖搖頭:“沒有良策,蘇浩然之人不是言語能說得動的人!”
  一個年輕的漢子憤憤道:“說不動他,咱就不說,想點(diǎn)損招兒,反正不能讓仁義會把他弄去……”
  “住口!”潘護(hù)教猛然喝道:“你胡說些什么?教主不是說過了嗎?對蘇浩然只能善言勸,絕不能使用見不得人的手段!”
  “可萬一他真的投了仁義教怎么辦?”
  潘護(hù)教口氣低下來,嘆口氣道:“蘇浩然說到做到,他說不入任何一教,就不會入!”
  “可皮東來是他大師兄啊……”
  “算了,別說了?!迸俗o(hù)教打斷年輕漢子的話:“走吧,先找個落腳的地方再想辦法……”
  三人慢慢離去,邊走邊說,但因聲音越來越小,李老爹已聽不清楚。
  一會兒,他又聽到遠(yuǎn)處林子里響起馬蹄聲,漸漸遠(yuǎn)去,終于消失??磥?,他們真的走了。
  李老爹舒了口氣,從柞叢中鉆出來,邊敲著窩麻了的腿,心里邊嘀咕個不停:蘇大俠、艾教主、皮東來、仁義會……還有這個潘護(hù)教,這都是咋回事兒?。?br />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咋回事兒,但他有一點(diǎn)是明白的,楚老弟不姓楚,姓蘇。叫什么蘇浩然,還有個名外號叫什么“中原大俠”。
  大俠、俠客……楚老弟是俠客!錯不了,看那身手。
  天哪,自己竟交上了一個大俠客。這是福是禍呢?
  李老爹忐忑不安地向村里走去,心就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蘇浩然家在靠山屯的緊東頭兒,當(dāng)他領(lǐng)著兒子歸來時,發(fā)現(xiàn)美麗的妻子倚門而望。為免她擔(dān)心,他陰沉的臉上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
  妻子用憂慮的眼光望著丈夫和兒子,試探著問:“沒出什么事吧?”
  蘇浩然輕聲道:“進(jìn)屋說話?!?br />   這是幢新蓋不久的草房。草蓋,苫得整整齊齊,土墻,抹得光光溜溜,一圈柞木桿夾的樟子也規(guī)規(guī)矩矩,小院整潔而利落。室內(nèi),也收拾得干凈素雅。蘇浩然進(jìn)屋說的第一句話是:“看來,咱們得搬家了!”
  妻子和兒子的臉頓時黯下來。但妻子只是幽幽嘆了口氣,沒有說話,看來,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搬家的生活。兒子卻不滿地抗議起來:“又搬家,又搬家,我已和鎖柱說好,今年冬天就進(jìn)山去打獵,這……我不搬……”
  蘇浩然皺皺眉頭沒有說話。妻子拍了兒子肩膀一下:“劍兒,爹爹這是沒辦法,你別添亂了!”
  少年不出聲了,但,離別的惆悵毫無掩飾地出現(xiàn)在臉上。蘇浩然嘆了口氣,盯了兒子一眼,沉沉道:“劍兒,爹爹也不愿搬家呀,可不搬不行??!現(xiàn)在,他們已知道咱們住在這里,今后,咱們還能過安生日子嗎?”
  少年不再抗?fàn)?,只是低聲咕噥著?br />   “我舍不得這兒,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教鎖柱和五丫讀書了……”
  蘇浩然的手也撫到兒子的肩上,無奈地說道:“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鶎Σ黄鹉懔?!”
  少年沉默片刻忽然轉(zhuǎn)了話題:“爹爹,剛才那三個人是蒼生教的吧。他們又來請你出山嗎?”
  蘇浩然臉色又陰下來:“是蒼生教的,你不記得了吧,那個領(lǐng)頭的叫潘輝,是蒼生教五護(hù)教之一,名號‘金刀無敵’,咱們住在江南時,他到咱家找過我。哼,不想他今天勸說我不成,竟然打起你的主意,我要晚去一步,還不知道出什么事兒呢!”
  蘇劍想了想道:“這件事好像不是他的主意,是那兩個年輕漢子想抓我?!?br />   蘇浩然又“哼!”一聲道:“我諒他潘輝也不會這么陰損。今天來的也是他,蒼生教的幾個高手中,也就他的名聲好一點(diǎn),不然,我非讓他三人帶傷而歸不可!”
  蘇劍仰頭望望爹爹威武地神容,不由又問:“爹爹,潘護(hù)教他們這回來又說了些什么?”
  蘇浩然蔑視地一笑:“能説什么?又是金錢高位唄,竟把副教主的位子給了我!哼,我堂堂中原大俠豈能為他們?nèi)蚊妫壳扑麄兡翘鬃髋?,我半點(diǎn)也看不慣。以中原大派自居,不把中小門派放在眼里,內(nèi)部又衣分五色人分九等,哼,他們真要獨(dú)霸武林,不知還會干出什么事來呢!我豈能入他們蒼生教?!”
  少年被爹爹的話激起了興趣,又問道:“那,仁義會呢?他們不是也請你多次嗎?你投他們唄,他們的會主還是我皮大伯……”
  “不要再說了!”蘇浩然猛地打斷兒子的話,在堂屋急促地來回走動起來。邊走邊説:“我現(xiàn)在一聽‘江湖’二字就頭疼,那種日子我過夠了,什么蒼生教、仁義會,都別想讓我參加!”他突然停住腳步,目光炯炯地盯住少年的眼睛:“劍兒,你要記住爹的話,不但我終生再不履江湖半步,你長大也不能投身江湖,聽見了嗎?”
  蘇劍低下頭,片刻后輕聲回答:“回爹爹的話,聽見了!”
  蘇浩然深得兒子的語氣不夠堅定,不由生氣,更大聲道:“大聲點(diǎn),到底聽見沒有?”
  長得還像少婦的母親攬兒子在臂彎,嗔怪地對丈夫道:“浩然,有話好好說,別嚇著孩子!”
  蘇浩然意識到自己有點(diǎn)失態(tài)了,他落座一靠墻的一把椅子上,喝了口妻子沏好的荼,用較平和的口氣道:“劍兒,爹知你的秉性,年齡雖小,遇事卻有主心骨,你有啥心里話,就說出來吧!”
  少年抬眼看看父親的臉色,終于輕聲道:“回爹爹的話,兒不明白,爹平日教兒讀《史記》,誦屈夫子,讓我習(xí)文練武,到底為的是什么呢?”
  “這……”蘇浩然似被兒子問住,一時為之語塞。好一會兒,他嘆息一聲道:“為什么,你說為什么?哪個當(dāng)?shù)牟辉竷撼升埮渗P?爹讓你學(xué)文,是為了你修德明志,讓你習(xí)武,是為了你……為你強(qiáng)身健體,一旦……”他突然口氣又變得嚴(yán)厲起來:“劍兒,你不要再問了,你現(xiàn)在就對天發(fā)誓,此生不入江湖半步!”
  少年猶豫著不說話,母親趕忙在旁道:“劍兒,聽爹爹的話,快發(fā)誓,說絕不入江湖半步。”
  少年只得依言發(fā)誓:“蒼天在上,劍兒平生絕不入江湖半步!”
  聽完兒子這句話,蘇浩然才像放了心似的吐出一口氣,他換上笑臉,溫聲對兒子道:“劍兒,爹爹是在江湖中滾出來的人,你千萬別聽人說什么走南闖北行俠仗義那一套,那可不是好過的日子,爹不讓你身入江湖,是為你好,你明白嗎?”
  少年點(diǎn)點(diǎn)頭,算做回答,蘇浩然這才將手一揮道:“去,你去請李老爹來咱家一趟!”
  少年答應(yīng)著向外走去,蘇浩然又補(bǔ)充道:“先和鎖柱玩吧,不必忙著回來!”又對妻子道:“炒幾個菜,酒燙上,今個得和李老哥好好嘮嘮,臨走之前,有些事得和他說明白,不然,他不好向鄉(xiāng)親們交待!“
  這時,紅日已經(jīng)栽西。
  李老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進(jìn)蘇家小院,心中不知啥滋味。他知道“楚老弟”再也不是楚老弟了,而是什么“中原大俠”,那么,這里一定是大俠的隱居之所,而不是平日那楚老弟的家了。他不知道這大俠找自己干啥,走到門口,竟然哆哆嗦嗦的不敢進(jìn)屋了。好在蘇浩然已親熱地迎出來,連攙帶扶地把他拉進(jìn)屋去,他偷眼看去,似乎沒什么兩樣。不一會兒,又放上炕桌,酒菜擺好,蘇浩然親手為他斟上一忠酒,雙手恭恭敬敬端在胸前開口道:
  “李老哥,老弟對不起你,這杯酒,就算給你賠罪了!”
  “這……這……說哪兒去了,您……您是俺的……恩人??!”
  “老哥,話說遠(yuǎn)了,真要是說起來,你還是我的恩人呢!沒有你,我蘇浩然能過這三年太平日子嗎?對了,我得先告訴你,我不姓楚,姓蘇,叫浩然,我那兒子叫蘇劍,今兒個請老哥你過來,一是和老哥嘮嘮心里話,二是有事情還請老哥幫忙!”蘇浩然說著,將酒杯端起來?!皝恚细?,這杯酒,你喝下去!然后老弟把一切都告訴你!”
  李老爹哆哆嗦嗦喝下一杯酒,頓覺腑中一熱。不那么害怕了。
  于是,二人隔著酒桌相對而坐,李老爹聽到了一段聞所未聞的江湖故事。
  蘇浩然邊飲邊說:“說來,還請老哥您不要見怪,我蘇浩然隱身埋名于此,委實(shí)是萬不得已,我本是中原人氏,自幼得異鄉(xiāng)人傳授一身武功,又因我的資質(zhì),自造化和苦修,二十幾歲,功夫就已達(dá)化境,并闖出了名頭,行走江湖十幾年,確也做了幾件驚天動地的快事!”
  說著,自顧滿飲一杯酒,又道下去:“但是,隨著年歲漸長,我對武林中的打打殺殺漸生倦意。我親眼看到,很多自報俠義之人,為了一點(diǎn)恩怨糾葛大打出手,血流成河,冤冤相報,無休無盡。更有那門派林立,你說他是旁門,他說你是邪道,攻殺不休,都想壓別人一頭,往往還殃及魚池,更是令人痛心疾首。來,老哥,別光聽,吃菜……”
  蘇浩然為老爹挾了口菜,繼續(xù)說道:“多年以來,中原武林以‘蒼生教’為大,隱隱有一統(tǒng)武林之勢,特別是教主艾天明,武功高深,智謀百出,手下還有二護(hù)法,五護(hù)教,各有一身絕技,因此,各種小門派無一敢公開與之抗衡,皆仰其鼻息。委曲求全。
  “這樣下去倒也相安無事,但,近些年北方又崛起一大門派,名叫‘仁義會’,會主叫皮東來,不但武功高絕。且胸懷韜略。此人廣施仁義,得人心,手下也有不少高手。近年來,由于他苦心經(jīng)營仁義會聲勢大振,已經(jīng)隱隱與蒼生教成抗衡之勢。雙方數(shù)年相斗,死傷無數(shù),一時難分勝敗。為此,武林有‘北仁義,南蒼生,中原大俠獨(dú)御風(fēng)’之説。
  “對了,這中原大俠就是我蘇浩然。為什么把我的名字也編排進(jìn)去呢?我是憑手中劍獨(dú)立江湖,不倒向任何一方,又因我在江湖中小有名聲,因此,三山五岳的一些朋友把我當(dāng)個人物,特別是一些游劍江湖的散俠,不受別人左右,卻多與我交厚,聽我的招呼。說實(shí)話,我真要登高一呼,可說是從者如云。也正為此,我也就成了影響江湖風(fēng)云的人物,蒼生教和仁義會兩派皆欲拉我入伙。
  “但,我生性散淡,不喜受別人拘束,又漸漸看透江湖險惡,所以,我絕不會入他們哪一派,也不會把兄弟們往火炕里推,因此,平白添了無窮無盡的麻煩。蒼生教和仁義會說客不斷,還都是重要人物,都要拉我入伙,使我不得安寧。有的為達(dá)到目的,甚至還施起不光明的手段,剛才在南山林子中,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李老爹這才知道,自己剛才藏在柞葉中,人家早就知道了。這么大歲數(shù)了,藏頭露尾的,甚覺過意不去,好在天色漸暗,對方看不清自己的臉色。
  蘇浩然并未注意李老爹的尷尬,自顧說下去:“因?yàn)檫@種事接連不斷,我不勝煩擾,就只好與江湖朋友通了訊,從此金盆洗手,止步江湖,退隱山林。先到江南后到東海,又到西寧,但到哪處也沒住上多久就被他們找到,煩惱又生。無奈之下,才舉家遷至塞北。老哥,你記得我是如何來到這里的嗎?”
  李老爹見問,連忙點(diǎn)頭:“記得,咋不記得,您的大恩大德,俺就是當(dāng)牛做馬也報不完哪!你不是前年來俺這疙瘩的嗎?也是秋天,俺帶鎖柱下山去賣山貨……”
  三年前,也是秋天的時候,李老爹帶著十歲的獨(dú)生兒子鎖柱,趕著大轱轆車去山下。當(dāng)時,他猴頭、木耳、狍皮、熊掌等山貨拉了一小車。一路上,他樂顛顛地算計著能發(fā)筆小財。
  可不想,禍從天降。到半路,忽然一陣?yán)滹L(fēng)襲來,天竟然陰了,接著又少見地在秋天下起雨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爺倆兒沒處藏沒處躲的,好在是陣雨,雖然挺大,功夫卻不長,一會兒就過去了,日頭出來了。李老爹雖覺得冷,倒也沒怎么樣,可鎖柱人小卻架不癥候,上下牙打起架來,冷得直哆嗦,一會兒卻又發(fā)起熱來,沒等到鎮(zhèn)上,人已迷糊過去了。李老爹慌了神,到鎮(zhèn)上,價也沒講就將貨出了手,忙著給兒子看病,不想三天過去,兒子的病越來越重,鎮(zhèn)上的幾個郎中都請遍了,一點(diǎn)事兒也沒當(dāng),到后來,還話里話外透出讓他早點(diǎn)回家準(zhǔn)備后事之意。李老爹快五十才得這兒子,全指望他接續(xù)香火呢,一聽這話,如何受得了?人當(dāng)時就傻了,住店的客人們都很同情他,可誰也沒有什么辦法。
  那天夜里,他在燈下端詳著兒子被折騰得走了形的小臉兒,心都碎了,眼淚叭噠叭噠往兒子臉上掉,邊掉淚還邊嘀咕著:“孩子啊,你可不能把爹撇下不管哪,你要走了爹也不活了……”就在這時,只見燈影一暗,走進(jìn)一個人來。
  正是蘇浩然,當(dāng)時,他進(jìn)屋二話沒説,就把兩根手指搭在鎖柱的脈上,不大會兒說出一句:“還好,還有救!”
  ……
  李老爹想到這兒,不由又激動起來,他眼淚汪汪沖蘇浩然道:“楚老弟,我姓李的到死也忘不了你呀,你真是大俠呀,沒有你,俺鎖柱就完了,俺老李家也就完了……”
  當(dāng)時,李老爹聽了兒子還有救,立時就給蘇浩然跪下了。蘇浩然卻沒馬上看,只提出一個條件:要鎖柱到他的客房住一宿,明日保證還他個活蹦亂跳的兒子。但不許他去瞧看。這時候,李老爹啥都答應(yīng),何況這也不是啥大事。等到第二天,他提心吊膽敲開蘇浩然客房的門,看到兒子已經(jīng)神彩煥發(fā)地坐了起來。當(dāng)時,李老爹的感激就不用說了。三天后,兒子完好如初,李老爹就像請回一尊菩薩似的,用大轱轆車?yán)K家三口及一應(yīng)行李回到本屯兒。想到這兒,李老爹不由又問:
  “楚老弟……不,蘇大俠,你到底是如何治好俺鎖柱病的呀?沒喝藥沒扎針沒抜罐,到底是咋治好的呀?問你幾次都讓你哄弄過去了!”
  蘇浩然笑了:“這算什么?鎖柱當(dāng)時是受了寒,寒凝于丹田,經(jīng)絡(luò)陰塞,用什么藥也不好治,我們習(xí)武人都懂幾手病理,那天夜里,我以真氣度入他體內(nèi),打通阻塞之處,病體自然痊愈了!”
  “真氣?”李老爹不懂。“啥叫真氣?俺只聽鎖柱説,他只覺得一股熱烘烘的東西就是真氣嗎?這真氣能看見嗎?”
  蘇浩然“哈哈”一笑:“好,今兒個老弟露一手給你瞧瞧!”
  這時,室內(nèi)早已上了燈。李老爹大睜著眼睛看蘇浩然發(fā)真氣,卻見他手撫著酒壺,照樣說話,不明就里。正想開口再問,蘇浩然已將手中酒壺遞過來,“老哥,你自己倒酒?!?br />   李老爹不思有異,伸手去接酒壺,誰知手剛一沾壺,怪叫一聲,頓時將壺摔在桌上,呼起冷來。原來,那壺酒本剛剛燙過,卻不知為何忽然寒冷如冰,李老爹一沾,頓時冷入骨髓,進(jìn)而又順手指手臂傳入心中,全身都打起哆嗦來,嘴里還哀叫連聲:
  “快,楚老弟……啊不,蘇大俠救命……“
  蘇浩然微微一笑,拿起扔在桌上的酒壺,又塞到李老爹手中。李老爹頓覺一股熱氣從手指傳入手掌,又從手掌傳入手臂,傳入心間,寒冷立時消去,一切恢復(fù)如初。再看酒壺,與尋常無異,壺中殘酒尚溫。李老爹不勝驚異,嘴唇仍發(fā)著抖道:“蘇大俠。這就是真氣?咋這么冷啊……”
  蘇浩然傲然一笑:“這是我的獨(dú)門絕技,叫青蒙功,當(dāng)今武林,再無二人會此功夫?!?br />   “青蒙功?!?br />   “是啊,此功甚為難練,我也是耗費(fèi)了十年功夫才練成的,是專門為克制一個人的!”
  “克制一個人,克制誰?”
  蘇浩然不再回答,旁顧一笑,自斟自飲起來。
  李老爹也不再問,眼望恩人,已經(jīng)知道他是怎么給兒子治的病,知道了什么叫“真氣”,不由又想起他來到本屯兒之后的經(jīng)過。
  鎖柱的病治好以后,李老爹就與恩人盤論起來,從哪里來,到哪里去。當(dāng)時蘇浩然自稱是中原人氏,說那兒近幾年不安定,鬧匪亂,到關(guān)外來是想找個僻靜的地方過日子。李老爹一聽這話,立刻一力相邀,把靠山屯兒夸得天花亂墜?!岸魅耍隳膬阂膊灰チ?,就上俺靠山屯吧,俺那疙瘩還是福地,地又黑又壯,挖一鍬直冒油,山里頭有采不完的山貨,什么猴頭、木耳、黃磨有的是,再往老林子里鉆,還能挖到棒槌,運(yùn)氣好碰上五葉以上的,送到山下賣給老客,那可就發(fā)筆小財了……”鎖柱也在旁幫腔,“還有榛子、松樹榙、都柿、山丁子,可多了,一天能采好幾筐,飛龍、罕達(dá)犴、野豬……真的,啥都有,大叔,你們上俺屯兒去吧……”
  就這樣,蘇家三口終被說動,來到了靠山屯兒。李老爹萬沒想到,他帶回來的是一代大俠??苫仡^想想,這三年也沒有啥叫人疑會的。他們剛來時,全村人曾稀罕了一陣子,一是本屯兒從沒來過山外人落戶,二是他們?nèi)谌送钢还缮嚼锶藳]有的味道:兩口子男英女俊,人中龍鳳,連十歲出頭的兒子也格外水靈秀氣,當(dāng)?shù)倪€教兒子讀書寫字,一家人處處都不像莊戶人。但,蘇浩然會看病,村里無論誰有個病災(zāi)的,不用出屯,他給摸摸脈,到山上找?guī)追N草藥熬了,喝下去就好了,而且,他還寫一手好字,逢年過節(jié)、紅白喜事也能幫上大伙的忙。他人雖文雅,但不酸,身板又好,還有把力氣,也能和村人一樣,種田打獵,采集山貨。兩口子又特別熱心腸,誰家有個大事小情的,從不袖手旁觀,因此,很快贏得了村人的贊譽(yù)。他家的兒子又和鎖柱成了分不開的伙伴,成天長在一起,上山下河,捉魚捕鳥,好得跟一個人兒似的。對此,李老爹常常沾沾自喜,覺得自己給鄉(xiāng)親們帶來了福氣,可誰想到今兒個……
  
  蘇浩然朗聲一笑,打斷了李老爹的思路?!袄细纾染?、吃菜,這是豬肝,償償你弟妹的手藝怎么樣?!?br />   李老爹喝酒。蘇浩然陪著,他喝了口酒又道:
  “老哥,你想過沒有,我為啥偏偏選中了你們這苦寒之地落腳哇?”
  “這……是圖這疙瘩靜唄!”
  “哈哈哈哈……”蘇浩然豪笑一聲道:“這當(dāng)然是個理由,可老哥不知,還有別個緣由在里頭哇。老哥,在十五年前,離這里二百多路的胡家集發(fā)生的一件大事,你沒聽說過嗎?”
  “十五年前……胡家集……”李老爹皺著眉頭回想片刻,突然一拍大腿:“你說的胡大頭腦袋丟了的那回事?咋沒聽說過,當(dāng)時轟動可大了,官府查了好幾個月也沒查清,說是胡大頭說了個小老婆,在進(jìn)洞房時腦袋讓人割下了,老婆也不知哪去了……那……那件事,是你整的?”
  蘇浩然再次豪笑一聲道:對,就是我干的。當(dāng)時,我是因別的事來到塞北,聽到了胡大頭的惡名,正趕上他又依仗財勢,勾結(jié)官府,以逼債為名,將一個十七歲的女子搶去為妾,逼得女子爹娘雙雙自盡,還殺死了她的兩個哥哥。這種事兒,蘇某豈能不管?!”
  說到這里,蘇浩然豪邁地將一杯酒喝干,望著走進(jìn)屋來的妻子對李老爹道:“老哥,你知她是誰嗎?”
  妻子顯然明白丈夫說的是什么,美麗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李老爹終于看出了門道。“她…她就是那個……”
  “對,她就是我當(dāng)年所救之人!”蘇浩然溫情脈脈地望著妻子,“我想,這是上蒼對我蘇某的賞賜吧!自我們成婚之后,我嘗到了人活著的另一種滋味。對人生的真諦也漸有領(lǐng)略,也正因有了妻子、兒子,使我對江湖漸生厭倦之情,這也是我退隱山林的重要原因。三年前,當(dāng)我不勝煩擾,搬了幾次家都被人找到后,妻子就提出了北歸之見,我亦十分贊同。多年過去,這里已不會有人認(rèn)出她,她又對這里風(fēng)俗熟悉,因此,我們就來到這長白山下,也算有緣吧碰到你老哥,托你的福,在這個小村里過了三年平安的日子,這段日子,我蘇浩然是永遠(yuǎn)忘不了?。 彼俏姨と虢詠碜顬榘捕?、詳和的日子??!”
  說到這里,蘇浩然嘆了口氣,又給李老爹倒了杯酒,不無傷感地道:“可這一切現(xiàn)在都結(jié)束了,我們又該搬家了。今天的事你已經(jīng)已看到,蒼生教八成是從我給人看病這條線找上來的,大有不達(dá)目的不罷休的勁頭,甚而想綁架劍兒來逼迫我,我若再住下去,恐怕不但自家無寧日,還會牽累鄉(xiāng)親們。所以,我們?nèi)冶仨汃R上離開。”
  蘇浩然說著下地,拿出一個不大的包裹,雙手捧著送到李老爹面前。“你我從此一別,再難相見,這是兄弟一點(diǎn)心意,請老哥收下!”
  “這……這……”李老爹想推辭,可無論如何也推不掉,他覺包裹很沉,用手摸摸,一塊塊硬硬的東西。蘇浩然道:“這是我江湖多年的一點(diǎn)積蓄,但愿它能使老哥舒心地度過余生,雖不能大冨大貴,總不致有饑寒之虞,就請老哥笑納吧。最后,兄弟還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哥能否幫忙?”
  李老爹急忙説?!俺?,成,楚老弟你有話就說!”
  “好那就請老哥為我們?nèi)覝?zhǔn)備一掛馬車,今夜我們就啟程?!?br />   “啥?這么快?你們……去哪兒啊……”
  “這,老哥就不要打聽了,倒不是信不過老哥,而是你知道了徒惹麻煩。只望老哥幫兄弟最后一次忙吧!”
  “中,中,俺這就回去張羅馬車,俺自家一匹,借老王家一匹,老孫家一匹,借來就喂上,二更你們就可動身?!?br />   “太好了。不過,借的馬匹,兄弟就不能再送回來了,包裹里的銀兩,有幾塊是賠給你們的。不過,老哥要找個別的由頭借馬,我們走的事,萬不可叫別人知道。”
  “中,中,天黑了,我這就回去拾掇!”
  “忙什么,老哥,”蘇浩然攔住李老爹。“來,再喝兩杯,我還有事相托。包裹里還有一件東西,望老哥替兄弟妥為保藏,萬一有一日兄弟我……”
  話音低了下去,李老爹伸頸仔細(xì)傾聽。
  “……知子莫若父,我稍通易經(jīng),深知劍兒將來難免……”聲音更低下去……
  
  此時,蘇劍仰身躺在李老爹家的草垛上,眼望蒼穹,浮想聯(lián)翩。但是夜空深湛,有風(fēng)無月,只有星星在不停地眨眼,顯得寂寞而神秘。
  草垛是鎖柱家新打來的,是用來冬天喂牲口的,散發(fā)出一股好聞的香味。
  靜,這時候,人們早已經(jīng)吃過晚飯,不少人家已經(jīng)睡下了,村中,已沒有幾家的窗子亮著燈。三個小伙伴的話似乎也都說完了。
  蘇劍把自己家要搬走的事告訴了鎖柱和五丫,兩人一聽,大為傷感,二人第一次嘗到了離別的滋味,可又無能為力。此刻,三人都無奈地趟在草垛上看天,看星星,誰也不再出聲。蘇劍躺在中間,左邊是鎖柱。右邊是五丫,手分別被二人緊緊地拉著。此刻,蘇劍又想起了過去三年的生活,想他們脫光光的下河洗澡,打水仗,想到他們一起上山采榛子,碰到一只白屁股的狍子,追了半天也沒追著,把衣服弄壞了,鎖柱回家還挨了罵,想到有一回三人進(jìn)山采都柿,自己和鎖柱藏了起來,五丫怎么也找不著,嚇得哭了起來……想著想著,蘇劍的鼻子有些發(fā)酸。
  楞鎖柱此時想到了別的地方,他用胳膊碰了下蘇劍,翁聲翁氣道:“哎,你說,武功誰都能練嗎?非得師傅教嗎?”
  蘇劍說:“我爹說,要想練出高深武藝,必須有高明師傅指點(diǎn),可當(dāng)修習(xí)到一定程度時,無師也可自通,還說不可拘泥師教,一成不變,亦可自己創(chuàng)招!”
  鎖柱很失望。他嘆口氣道:“要有人教我武功多好?像你說的那樣,闖蕩江湖,行俠仗義,除暴安良。你看你多厲害,兩個會武功的大人都打不過你,還有你爹,更了得,一露面就把那三個人嚇住了。劍弟,我敢說,你一定能闖出道兒,將來會名滿天下!”
  蘇劍的心被鎖柱的話激得生出一股豪情,可馬上又想到爹爹的話,不由又黯然下來?!鞍车f了,我今生不許入江湖半步……他還不讓我習(xí)武,我現(xiàn)在只會點(diǎn)輕功和內(nèi)功。爹爹說,人習(xí)了武就要用武,將來,不是殺人就是被人殺……”
  這話蘇劍已對鎖柱說過,因此,鎖柱一聽又蔫下來。
  這時,半天沒話的五丫碰碰蘇劍的手,悄悄挨緊了他,嘴唇也悄悄地湊到他的耳邊。輕聲地問:“劍哥,你走了能記得俺嗎?”
  蘇劍的耳朵被五丫的口中熱氣吹得直癢癢,聽了她的話,心更是一熱,握了她的手一下,發(fā)誓似的說:“能,五丫,我一定能記著你!”
  “真的?”
  “真的!”
  五丫不再說話,卻忽然肩頭抽動起來,蘇劍一時不明就里,驚慌地?fù)u著她的手道:“五丫,你怎么了……”話沒說完,嗓子也覺得發(fā)緊起來。
  鎖柱卻在旁大聲道:“哭什么?咱男子漢大丈夫……”話沒說完,他自己也涕哩吐嚕地抽起鼻子來。
  就這是離別。蘇劍的心頭充滿了惆悵,他感到自己的命運(yùn)正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支配著,不能自己,而這種力量就是江湖。啊,江湖,它究竟是什么呢?此時此刻,蘇劍益發(fā)感到江湖的神秘,也更加感到那種不可遏制的誘惑。
  “鎖柱,鎖柱,你在哪兒……”
  李老爹的喊聲突然遠(yuǎn)遠(yuǎn)地響起來,打破了三個孩子的寂靜。鎖柱急忙答應(yīng),三人從草垛上滑下地,見李老爹摸黑走過來。他看蘇劍,忙說:“快,你爹娘讓你快回去。鎖柱,幫爹干點(diǎn)活!”
  蘇劍答應(yīng)一聲,向鎖柱和五丫打了個招呼,向家中跑去。
  家中,只見爹娘正在匆匆忙忙地收拾東西。見到他,娘說:“劍兒,你也收拾下自己的東西,挑要緊的帶好,咱們二更天上路!”
  “什么?這……”
  蘇劍萬沒想到,自己今夜就要離開靠山屯兒,這……他還沒對鎖柱和五丫說清呢!
  
  二更天到了,整個靠山屯兒都睡了。蘇浩然有些著急地向外望了兩遍,還沒有李老爹的影子。他自言自語道:“他老爹怎么還不來?我去看看?!?br />   他說著要向外走,蘇劍急道:“爹,我去?!闭f著就跑出去。他想趁機(jī)再見鎖柱一次。蘇浩然見狀也就停住了腳步,蘇劍常在夜里出去找鎖柱玩耍,也從沒出過事,因此,爹娘也沒說什么。
  這時,月亮已經(jīng)升起,但不亮,村子灰蒙蒙的。蘇劍剛跑出不遠(yuǎn),就聽到前面有馬蹄聲和車輪聲,接著,影影綽綽地見一輛馬車迎面而來,馬兒直打響鼻。李老爹牽著馬韁走在前面。蘇劍迎上去接過馬韁,輕聲問:“老爹,鎖柱睡了嗎?|
  李老爹只用嗓子“嗯”了一聲做為回答。蘇劍覺得奇怪,不由問道:“老爹,您怎么了?”
  李老爹還是不回答,只長長嘆了口氣,將頭扭向牲畜。蘇劍更覺奇怪,剛要再問,卻發(fā)現(xiàn)李老爹在抽鼻子。
  蘇劍的心又酸了,他默默走了幾步,裝做豪氣地對李老爹說:“老爹,別難過,青山不改,綠水常流,只要我活著,一定會回來看您的!”
  李老爹聞此言,卻抽泣得更厲害了。這時,車已經(jīng)來到門前,李老爹把牲口停住,蹲在地下,簡直泣不成聲了。
  月亮此時已經(jīng)升高,蘇劍看著李老爹蹲在馬車黑影中抽動著肩頭,不知道如何才好。這時,蘇浩然已聞聲從院內(nèi)迎出來?!袄细纾闊┠懔?,咦,你這是怎么了……”
  蘇劍一拉爹爹?!暗?,老爹他……”
  蘇浩然看見李老爹如此動情,在些意外,急忙上前攙扶?!袄细纾阍趺催@樣,快起來……咦,你……”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就在蘇浩然伸手?jǐn)v起李老爹之際,忽然“啊”的慘叫一聲,猛然地退后一步,與此同時,李老爹的身子陡然飛起,落到三丈之外,搖了搖勉強(qiáng)站穩(wěn)。緊接著,蘇浩然踉蹌兩步,手指“李老爹”口中道:“你……你……”
  李老爹并不開言,只是冷笑一聲,口中又發(fā)出尖銳的呼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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