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官宦世家
作品名稱:周瑜風云 作者:黃陂湖的天空 發(fā)布時間:2014-10-12 21:34:50 字數(shù):9120
東漢末年,靈帝熹平四年(公元175年),揚州廬江郡舒縣(現(xiàn)安徽省廬江縣)住著一大戶官宦人家,姓周名異。
高祖父周清時任廬江郡太守,家族由沛郡舉家搬遷到舒縣城池(廬江縣柯坦鎮(zhèn))。周清生榮,漢章帝和和帝兩朝,官至尚書令,一代名流時稱是江淮孤生,在當時聞名于世。周榮生周興,在漢永寧年任尚書郎。興生景,景生周崇、周忠,周瑜從祖父。周異生周道和周瑜。周尚是周瑜叔父。
周景在漢建寧年任太尉,周忠官至大司農(nóng)、太尉,并參錄尚書事。周崇官至甘陵相,周尚為揚州丹陽太守,轄十六縣,治所在宛城。周異官至京城洛陽令,轄有萬戶以上人口。
周異祖上周勃,漢高祖劉邦封絳侯。一日高祖病重,呂氏問蕭何去世何人任相。劉邦說曹參可以。呂氏又問,那后來呢?劉邦說王陵可以,但他性格憨厚,陳平可以輔佐。陳平智謀有余,但難以獨擋一面。周勃任太尉,將來安定劉家天下的必定是他。當呂后再問,劉邦說后來之事你也不清楚了。呂后去世,西漢時惠帝朝太尉周勃,最終鏟除呂氏集團,朝中大權(quán)又回到劉家手里。文帝時,大將軍、太尉周亞夫平“七國”之亂,漢朝天下又一次渡過萬劫。到了后漢的時候,年幼的皇帝登基,宦官與外戚互相爭權(quán),朝廷政治黑暗,民不聊生。和帝劉肇十歲即位,竇太后臨朝掌政,宦官鄭眾協(xié)助和帝,一舉誅滅竇氏,宮廷宦官由此得到恩寵。后來,鄧太后又把持朝政,和帝駕崩,鄧太后廢長立幼,把剛滿百日的劉隆立為殤帝。殤帝不到周歲夭折,鄧太后又立十三歲安帝劉祐繼位。永寧二年(121年),鄧太后卒,西平侯、西華侯、上蔡侯鄧廣宗、鄧忠和鄧騭先后自殺。從順帝陽嘉四年(135年)到桓帝延熹二年(159年),外戚依靠梁太后的關(guān)系,專權(quán)20多年。公元168年正月二十一,12歲的劉宏稱帝,改元建寧,史稱漢靈帝。靈帝建寧二年(169年),在宦官侯覽和曹節(jié)挾持下,靈帝處死李膺、杜密百余人,流放近千人。外戚與宦官相互專權(quán),相互殘殺,靈帝常說:“張常侍是我父親,趙常侍是我母親?!庇谑?,宦官無所忌憚,歷史不由自主地出現(xiàn)了“黨錮之禍”,皇帝成了傀儡,王朝瀕臨崩潰。靈帝時,熹平二年(公元172年)十一月,會稽郡許生在句章縣聚兵起義,自稱“陽明皇帝”。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二月,鉅鹿人張角號稱“太平道”,自封天公將軍,封張梁為地公將軍、張寶為人公將軍,士兵頭裹黃巾,聚眾十萬。袁術(shù)、袁紹、董卓、孫堅、曹操一代梟雄,橫空出世。董卓挾天子,以令諸侯。四世三公袁術(shù)自稱帝號,曹孟德幽漢獻帝于許昌,東征西討。各地豪杰,紛紛橫戰(zhàn),漢末天下,終于大亂。
這是一個悶熱的夏天。
周異一早醒來,左眼皮就跳個不停,他匆忙地洗了一把臉,就朝夫人的房間走去。
“老爺好!”周夫人的貼身侍女大花,見周異站在門口羞澀地喊道。
“夫人起床沒有?”周異望著夫人的臥室房門緊關(guān),他停下來小聲問道。
大花急忙小步跑了出來,對周老爺說:“夫人一夜沒睡,天亮時才睡著?!?br />
周異的左眼皮又跳起,他用手揉了揉。
“老爺,你晚上也沒睡好吧?還起這么早?!贝蠡ㄒ娭墚惖难劬νt,她轉(zhuǎn)身回屋里拿了一把扇子,給老爺輕輕地扇著。
周異看著一縷強光射進周府,他一邊自言自語:“這個夏天,想熱死人?”一邊對大花說:“夫人一醒,你就叫小花到后花園找我?!?br />
大花說:“好,老爺!”
周異年輕的時就飽學經(jīng)能,幼時,《論語》《中庸》能倒背如流,到靈帝的時候,他官至京城洛陽令。可眼看宦官與外戚,不斷的爭權(quán)奪利,不顧朝綱和平民死活,他一氣之下,辭官返鄉(xiāng)。侄子周暉當時不解,差點和他大吵了起來。
“人各有志,你不要勉為其難了?!敝苤覄耖L子周暉說。
“感謝兄長體諒!”周異一杯酒下去,對堂哥周忠說道。周忠說:“你我在官場多年,我何嘗不想一走了之,可漢家天下到了這個節(jié)骨眼,我是想盡太尉和大將軍的心愿,報漢家祖上恩典和靈帝知遇之恩?!?br />
“京城要地,大權(quán)不可旁落別人?!敝軙煂Ω赣H說道。
周忠嘆了一口氣,對周暉說:“做臣子,盡到本分就好,有狼子野心,冒滅九族之險的人,將會愧對列祖列宗?!?br />
“賢侄有壯志,二哥要盡力扶持?!敝墚悓χ苤艺f道。
周暉站了起來,一邊向周異敬酒,一邊對父親說:“陸賈曾對陳平說過‘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將相關(guān)系和諧,士人就會歸附近 ;天下即使有重大變故,大權(quán)不會被瓜分,國家也不會大亂’。我雖然不是武官,但只要在京城,定能為社禝出一份力?!?br />
“你我都是一介文官,手無兵符,只怕到時回天無力?!敝苤覔u了搖頭嘆息。
周異敬二哥一杯酒說:“有暉在朝,父子也好有個照應。我離開洛陽,對二哥也就放心了些?!?br />
“周道身體現(xiàn)在如何?”周忠突然問道。
周異端酒的手不由顫抖了一下,他對周忠說道:“寰兒自從得了天花,一直有點呆頭呆腦?!彼f著嘆了一口氣。周異大公子周道,字寰。
周暉說:“三嬸這幾年精神不佳,是該換個環(huán)境。”
“我想離開洛陽回到廬江,這也是一個原因。自從寰兒病后,又痛失兩個女兒,對她打擊太大?!敝墚惡攘艘槐瓙灳?,對周暉接著說:“我走之后,要多多照顧好你父親。”
“我會經(jīng)常寫信寄回廬江,請三叔放心?!敝軙熣f。
周忠說:“何時動身,讓周暉送你?!?br />
“不用了?!闭f著,周異站了起來離開了周忠的府第。
周異很久沒有想到京城的事了。
自從回到廬江故里,他閉門不接鄉(xiāng)里顯貴,一些名流知道周異的心情,也從不來打擾。周異整天不是閱讀經(jīng)書,就是陪著夫人游山玩水。遇到心情好的時候,他撫琴彈唱,動聽的古箏曲在夜闌人靜的時候,傳得很遠很遠。周夫人坐在他的身邊,望著明媚的明月,臉上流露出溫情的喜悅。如此這般幾年下來,周夫人的心情和身體都漸漸好了起來。
一日,周夫人吃過晚飯,突然對周異說:“我想到冶父山和白云寺去燒燒香?!?br />
“想什么時間去,對管家說一聲?!敝墚愓f道。
“我想要你陪我去!”周夫人睜大眼睛望著周異,一邊撫摸著周寰的小臉說道。
周異從夫人的懷里抱起寰兒,一邊親昵,一邊對夫人說:“子女命中定。”
“老爺不可亂說,頭頂三尺有神靈!”周夫人一邊用手捂住周異的嘴,一邊說:“小時聽姥姥說,早年有個算命先生,說我富貴來早,子嗣來遲,將來定可由子留芳。”
周異本來還想說什么,望著夫人一臉的紅潤和那張激動的眼神,他改口溫和地說:“什么時間去?”
周夫人說:“二月十九去冶父山,六月十九去白云寺。”
“怎么要時隔這么長時間?”周異不解地問了一句。
“二月十九,是觀音菩薩生日。六月十九,是觀音菩薩得道的日子?!敝芊蛉藦闹墚惖氖种杏直Щ劐緝?,她接著對老爺說:“到寺廟求子燒香,大都選擇這兩天?!?br />
時間很快,到了這年二月十九觀音會。
周府大管家,一早就在府第門口安排了兩頂大轎。周異和周夫人各上了一頂,管家?guī)е鴰讉€家丁和兩個貼身侍女,來到冶父寺。
周夫人從大殿門前下來,管家和寺廟住持已經(jīng)站在門口,住持領著周異進了內(nèi)院,管家?guī)е叶≡谏巾敚魍税倮锍埠?。兩個貼身侍女,扶著周夫人進了大殿。
周夫人來到觀音菩薩前,拜了三拜,雙手合在胸前,雙目緊閉,口中小語說了幾句,她睜開眼睛又接連拜了三次。然后,她拿起一個竹筒,搖了起來。一會兒掉下來一支竹簽,她又拿起一對問卦陰陽木,口中說道:“要是這支簽,就驗個順卦。”她一放下,掉到地上是一對陽木朝上。她把竹簽又放進竹筒,重新?lián)u了起來,直到問到是一對陰陽木相合,她才如獲至寶握在手心,兩個侍女扶了起來,走到側(cè)邊廂房,拿出一錠銀子,換了一支竹簽,急忙瞧了起來。
“天地神靈三尺高,施主心意最勞靠;明年二月桃花開,流芳百世一果來。”周夫人用心念出,一眶熱淚不覺流了出來。她當下許起愿來:“如果明年得子,一定年年觀音會來冶父寺,在周府大街煮粥賑濟。”
侍女小花激動地說:“快去告訴老爺!”
“恭賀夫人了!”侍女大花一邊對夫人說著,一邊給周夫人道了一個萬福,接著說:“夫人年輕的時候,命算得就準,一定會生一個流芳百世的大英雄?!?br />
“你們等到成為人婦,就體會到做女人的苦衷?!敝芊蛉嘶氐搅似綍r的穩(wěn)重,但她那興奮的心情,仍然還流露在喜悅的臉上。
大花聽夫人的話臉紅起來,她羞澀地對夫人說:“我們一輩子不離開周府,不離開夫人?!?br />
“周府就是我們一輩子的家,夫人就是我們再生父母!”小花說道。
大花和小花,是周夫人的陪嫁侍女。名字本來很土,周異在京城做官,他給她們?nèi)×艘蛔?,就叫大花和小花。兩個侍女,人長得漂亮,勤快又伶俐,老爺和夫人都很喜歡。
周夫人剛走到寺中內(nèi)院門口,住持立刻起身領著周異和夫人,到了一間廂房,送上一桌素食。主人吃過以后,管家和家丁、侍女也好吃了一頓。
“周夫人,今天抽了簽嗎?”住持對周夫人客氣地問道。
周夫人臉微紅了起來,望了一眼周老爺,對住持說道:“抽了一簽?!?br />
她說著,從衣服口袋中拿出竹簽。住持一邊接過,細看了一下。他對周異笑道:“恭喜,周大人,二公子將要喜降府第?!?br />
周夫人微笑著說:“謝謝住持吉言!”
周異從住持手中接過一看,他笑著說:“如果府降拙子,定修橋補路,年年賑濟?!?br />
住持說:“周府乃廬江大族,有周大人帶頭賑濟災民于水火,定能造福一方百姓?!彼鹕韺χ墚悾骸鞍浲臃?!江淮幾年洪災,朝廷賣官成風,時有外戚與官宦相爭,可苦了平頭百姓。周大人為官一身清正愛民,廬江名流達人,多有拜訪之意。只是大人閉門不出,研究經(jīng)文和音律,今日一見真是老衲有幸?!?br />
“今日與主持一番交談,讓我心胸忽然開朗,仿佛神交已久,請住持方便的時候,到我府中再敘?!敝墚惼鹕?,接著說道:“今日多有打擾,在此謝過。”
冶父寺住持說道:“有緣定可相會,老衲在此別過。阿彌陀佛!”周異領著夫人下了冶父山,自始在府第大擺酒宴,迎請廬江郡達官貴人和江淮名流。
一日,周異領著周夫人游玩巢湖。大花和小花唱著巢湖民歌,周異手撫琴弦,彈奏《春江花月夜》。忽然,巢湖一陣風起,八百里的湖面,波濤雄涌。船家趕緊把游船劃到湖中姥山腳下。他們剛一上岸,只見湖中蛟龍飛舞,波浪濤天。一陣春雷過后,兩道閃電劈波斬浪。周夫人剛進山中廟宇,兩條蛟龍從湖中飛騰入云。一陣狂舞過后,一條火龍直飛江南吳地,天空一片火海。接著,一條水龍從云端直瀉而下,飛入廬江郡周府。周夫人被雷聲驚醒,原來是做了一個飛龍入夢。不幾日,周夫人當月春潮未見,周異叫來府中郎中,尋問病情。郎中一陣把脈過后,收起醫(yī)箱,起身來到大廳,滿臉微笑對周異賀道:“恭喜大人,周夫人有了身孕!”
轉(zhuǎn)眼,到了六月初的時候,周夫人想起未孕之前,她曾暗自許愿六月十九要到白云禪 寺敬香。一日晚飯過后,她挺著微微隆起的身子,對周異說道:“老爺,六月到了?!?br />
“這個六月天,真的想熱死人?!贝蠡ㄔ谝慌越o老爺扇扇,小花給夫人在擦汗,周異接著說:“真想去黃陂湖洗一澡?!?br />
周夫人說:“我不是說天熱,是說白云禪寺?!?br />
周異忽然想了起來,六月十九快到了。可望了一眼夫人的肚子,還有那一縷縷刺眼的陽光,他對夫人說道:“你身懷六甲,又是這么熱的天,怎么上得了白云山?!?br />
“我是許了心愿的?!敝芊蛉四樕系暮梗魂囮嚨赝铝?。
周異自從與夫人成親,一直很心疼自己的她,過去在外地當官,一直把夫人帶在身邊。過去幾年,夫人身體和心情不好,二哥周忠勸過他找個小妾,為周家多添幾個男丁。他當時就回絕了二哥的好意,他是一個不太懂官場關(guān)系的人,可他是一個重情重意之人。辭官回鄉(xiāng),雖然怕被日后牽扯到“黨錮之禍”,心里還有一份對夫人的結(jié)發(fā)之情。他對夫人的愛,不只是在心里,也在日常生活之中。
“兒女天派定!”周異從大花手中拿過扇子,他坐到夫人對面,一邊給夫人輕輕地扇著,一邊說道:“等到孩子出世,我們再去還愿不遲?!?br />
周夫人怕小孩在肚子里有什么閃失,她也不好再提。自從周寰得過天花后智力不聰,她一直感覺對不起周異,后來幾個幼女夭折,她痛苦到了極點。有幾次,她想為老爺納小,有次都和大花提起過,大花當時也沒有反對。當她對周異說時,老爺一口回絕,她感動得好一陣睡不好覺,內(nèi)心更加覺得對不起老爺。
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她時時小心。白云山比冶父寺還遠又陡峭,如果老爺不同意,她不為老爺,也要為了孩子著想。
“十九日,我們到南大街賑濟災民去?!敝芊蛉送蝗幌肫饋硪粋€主意,她接著說,“觀音菩薩的心愿,就是救苦救難!明年六月十九,我們再去還香愿?!?br />
周異說:“就依夫人。”
周夫人一說到賑濟災民,她既感到高興,心中又感覺隱隱灼痛。自從回到廬江,周家的七大姨八大姑,還有娘家的遠房親戚,她們不時地來到家里,看到他們穿著破爛的衣服,牽著骨瘦如柴的小孩吃魚吃肉和小糕點,那個狼吞虎咽的樣子,雖然自己擁有榮華富貴,可離開京城回到廬江一路上的荒涼慘境,讓她無比難受。廬江這幾年,不是水災就是旱災,大災過后就是瘟疫。十戶人家,就絕幾戶。身在官府多年,她雖然一直不問朝廷之事,然而官場明爭暗斗,派系之爭,有幾個好官把老百姓裝在心里。朝中外戚與宦官之爭,有百年歷史,為權(quán)力流血成河。洛陽的河水,早已不再清澈。
“遇到荒年,我們能救幾條生命,就救幾個好了?!敝芊蛉送蝗浑y過起來。第二天,她就安排管家準備好三個賑災點,一個就在周府南大街,她要親自賑災。白云禪寺讓老爺去,帶上二管家。冶父寺,就交給大管家自己去辦。
大管家說:“夫人真是菩薩心腸,廬江郡今年一定餓死不少人?!?br />
“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兒孫自有兒孫福,多救一條生命,也是菩薩心愿?!敝芊蛉苏f道。
大總管安排管家和傭人,準備六月十九賑濟災民。這個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百傳遍廬江郡。到了六月十九觀音會,天還沒亮,周府的南大街就擠滿了好多災民。冶父寺從山下一直排到大殿門口。白云禪寺災民更是無數(shù),從古鎮(zhèn)東坑泉一直到白云禪寺,就有好幾千人。周異帶著二管家好幾十人,忙了一天,直到月亮升起災民還是沒有走完。
“老爺,我們是否收賑?”二管家累了一天,腰痛肚子餓。
周異也活動活動了身子,他望著那些沒有領到稀米粥的災民的眼神,又想到夫人的心愿,他對二管家說:“今天只要有災民,我們就不能走。不然,就對不起這些盼望幾天的災民了?!?br />
二管家說:“我們煮了一天粥了,大米幾個傭人都搬累了?!?br />
“讓他們再辛苦點,就當是自家的父母兄弟姐妹?!敝墚悇傉f完,白云住持來到他的面前:“阿彌陀佛,周大人真是廬江舒縣的大救星。”
“在朝一日為官,也是百姓的父母。我雖然離開京城,可我家族仍然有人在朝,我們只是為天子盡一點恩典?!敝墚悡崦辈黄饋淼难又f,“在寺中打擾一天了。”
白云寺住持說:“阿彌陀佛,周大人客氣了。周大人在京城的時候,誰不知道縣令一心為民,白馬寺的住持經(jīng)常傳誦大人的善德?!?br />
“為官不為民,對國家社禝就是不敬,對朝廷就是不忠,對子民就是不義,對父母就是不孝。不忠、不義、不孝的人,談何是人?”周異一談起朝廷一些官員不盡臣道,不顧民心民生,氣從心起。在京城做官,他雖然時有體會民情,感覺百姓生活十分難苦。遇到災情,天子腳下救賑也要及時。廬江舒縣接二連三遇到災害,百姓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郡府和縣令雖然時有救濟,可憑自己的感覺,地方官員層層剝奪。他想要是早在前幾年,一定上書朝廷。周異自嘆一聲,他對白云住持說:“在京城幾年,我與白馬寺住持曾是有緣,昔日經(jīng)常把民間積苦傳遞于我,留有虛名實因住持?!?br />
“我何嘗不試與州府有緣,只是廬江郡太守與縣令自視清高。他們經(jīng)常瞞上欺下,壓迫州民,只怕如此下去,天下不得太平,舒人血染江淮。”白云寺住持說話突然吞吞吐吐,把想說的話又吞了下去。周異本來還想再問,白云住持說:“阿彌陀佛,周大人要是信過本寺,我們可代周府繼續(xù)還了對民心愿。大人累了一天,也可早日下山回府?!?br />
周異說:“那就謝過住持?!彼I著家丁冒著月色,從白云山下來,向廬江郡所周府而回。
周異大轎剛落下周府,大管家勿忙跑到面前,他顫抖著對周老爺說:“夫人累了一天,剛準備等老爺吃飯,肚子一下疼痛起來?!?br />
“現(xiàn)在如何?”周異一邊說著,一邊急匆匆向夫人房間走去。
大管家一邊跟著小跑,一邊對老爺說:“剛叫了府中郎中,說動了胎氣。”
“安胎藥服了沒有?”周異已出一頭冷汗,他回頭問道。
“服了?!贝蠊芗艺f。
周異說:“服過如何?”
大管家說:“應該好了些。”
“那些侍從怎么搞的,平時一個個鬼精,到了節(jié)骨眼上,難道都成了呆子?!敝墚愑悬c心急,一步?jīng)]穩(wěn),差點摔倒。
“老爺!”大管家一把扶著,接著說,“老爺你也忙了一天了,夫人和胎兒沒事的?!?br />
周異吼道:“到有了事情,什么都晚了?!彼捯怀隹?,感覺語氣重了,他回過頭對大管家說,“胎兒事小,夫人要是有個什么意外,我可怎么活?!?br />
“沒事,老爺!吉人自有天相?!贝蠊芗艺f。
“冶父寺今天受賑災民多不多?”周異冷靜下來,溫和地問了一句。
“從山下到山上,全是人?!贝蠊芗乙荒樀南矏偤妥院?,他接著說,“廬江老百姓都說,周夫人就是觀音菩薩轉(zhuǎn)世?!?br />
說著,他們來到周夫人的房間。
“老爺回來了!”夫人侍女小花對里屋喊道,然后對老爺說:“老爺好!”
周異說:“夫人好了嗎?”他邊問邊走進了夫人的房間。
“夫人,好點了嗎?”周異一見夫人躺在床上,他徑直走到跟前,握緊夫人的手。“老爺,我沒事?!狈蛉四樕下冻隽诵θ?,她接著說:“你累壞了吧。”
“肚子疼不疼了?”周異輕輕掀起絲綢床單,望著夫人的肚子。
周夫人一把按下床單,對周異說:“不疼了,是小家伙在搗蛋。我想一定是個壞小子,知道娘累一天,他還在里面蹦蹦跳跳。”夫人臉上泛起著兩朵紅暈。
“沒事就好?!敝墚愓f著坐了下來,這時他瞧見了大花和小花,他指著大花說:“平日瞧你對夫人百般服侍,現(xiàn)在遇上大事,你怎么不知道如何去做?!?br />
大花已是滿臉的淚水。
夫人說:“此事不怪她們,是我自己一定堅持?!?br />
“以后如有閃失,小心找你家人。”周異輕聲說過,小花早已端來涼水叫老爺洗臉,大花一邊給老爺泡了一杯白云綠茶。
夫人說:“別怪老爺,他也是一時心急。”她接著對周異說:“你也忙了一天,快去吃過晚飯,早點休息?!?br />
“夫人,你想吃點什么?”周異關(guān)心地問道。
“我現(xiàn)在什么也不想吃,就是想躺一會兒?!狈蛉丝苛似饋?,她對老爺說:“今年夏天怎么這么熱,想睡也睡不著?!?br />
周異從大花手中拿過扇子,他一邊給夫人輕搖著,一邊說:“晚上叫房里幾個侍女,輪著給你扇扇。人手要是不夠,就叫管家從別的房間抽調(diào)些人來?!?br />
大花說:“我晚上陪夫人?!?br />
“你和小花輪流帶班,白天的事情還要你們服侍。夫人和你們多年,也只習慣于你們相處?!敝墚愓f著。
大花和小花心里一陣熱乎。這時大管家在門外喊著老爺,說二管家把飯菜已經(jīng)準備好了。
周異說:“不急?!?br />
大管家說:“要么把飯菜端來,叫上大公子,陪陪老爺和夫人。”
平日,周異一聽大公子,他心里會莫名的不悅。特別在洛陽的時候,他有好一陣只要一提到寰兒,他的心就非常疼痛。他是飽讀經(jīng)論的人,對傳統(tǒng)封建禮教,一直根深蒂固??赏ㄟ^時世變故,他身上又潛入不少新的東西,一種傳統(tǒng)禮教與新的教化,讓他的內(nèi)心充滿著矛盾。
周夫人見老爺好一會兒沒開口,她小聲地說:“老爺今天累了,就別讓寰兒打擾了?!?br />
“有幾日沒見寰兒,叫他過來。”周異望著夫人那雙眼睛,他對門外的管家說道。
“老爺,那你先到外面大廳喝茶,我讓大花扶我起來?!狈蛉艘荒樀南矏?,她高興地對老爺說道。
周異來到大廳,喝了一會兒茶,周寰跟著奶媽一起走了過來。他看到周異在大廳,他本能地嚇著向后退了一步。
奶媽說:“大公子,快叫老爺!”
周夫人一聽兒子來了,她急忙跑了出來,一把抱了起來親了又親?!板緝?,快叫老爺好!”夫人一邊抱著,一邊來到周異面前。
“父親好!”周寰膽怯地叫了聲,眼睛不敢看著父親。
周異從夫人懷里抱過寰兒,對他說:“先生近日可教你什么?”
周寰說:“識字,背詩?!?br />
“寰字可會寫了?”周異問道。
“孩兒會寫了?!敝苠菊f。
周異說:“就在桌子上,給我用手劃劃。”
“寫給老爺看。”夫人高興地鼓勵著寰兒。周寰就在桌面上,用小手劃了起來。
周異瞧著筆畫,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接著問周寰:“能背一首詩嗎?”
周寰從老爺身上下來,站在周異對面,雙手背到后面誦出:“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nèi)兮歸故鄉(xiāng),安得猛士兮守四方?!?br />
眾人一聽,都拍手鼓掌?!按蠊诱媛斆?,一學就會?!贝蠊芗腋吲d地說道。
夫人高興地一把拉過寰兒,摟在懷里親了又親。
“這是先帝的《大風歌》,項王的《垓下歌》會背嗎?”周異試問了一句,寰兒一臉的喜悅一下怔在了那里。夫人怕寰兒背不出來,破壞了老爺?shù)暮眯那?,她笑著對周異說:“飯菜上來了,我們先吃吧!”大管家一聽夫人的話,他也明白了太太的意思,他接口說:“老爺也累了一天,公子學問雖是大事,老爺身體更是大事。”
“大花,快給老爺斟酒?!惫芗艺f了先退了出去,周異他們剛吃過,夫人就叫奶媽早點把寰兒領去睡覺。老爺在她房間又聊了一會兒,東坑泉白云禪寺賑濟的事情,夫人就讓大花送老爺回房休息,小花幫她打來洗臉水,然后扶著夫人上床睡了起來。
睡到半夜的時候,夫人醒來怎么也睡不著。一會兒感覺肚子有點不舒服,一會兒又不見隱痛,就這樣折騰了一個晚上。天快亮的時候,她才睡了會兒。
周夫人醒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升得很高。
“夫人醒了,老爺早上來過?!毙』ㄒ娞饋恚泵σゴ蛩?,大花說:“你放下,我去打。”小花怔了一下,大花說:“老爺早上來過,說夫人醒了就去叫他。”
老爺有早起的習慣,他雖然不懂武術(shù),他每天早上要到后花園散步。然后,就到書房看一會兒書,喝一杯茶。有急事外出,他就自己先吃早飯,平時是要等夫人一起進餐。
這天,他在后花園踱了一圈,仍不見夫人屋里侍女來喊,他胡亂地想到以前好一陣之事。洛陽回來,他不問朝政,不見達官名流。直到夫人有孕,他才與郡府和名流交往,白云禪寺住持一席話語,他深感江淮涌動一股暗流。當下漢朝,邊境年年征戰(zhàn),內(nèi)地時有民眾聚事,一個好好的漢家太平天下,給宦官和外戚搞得動蕩不安。賢明志士,不是被禁錮下獄,就是流放邊疆,朝中少有的忠誠官員,有幾個敢出來為士大夫說話。
周異好不傷感起來,他一邊走著,一邊想到周景在豫州任刺史時,陳蕃為別駕,李膺、荀緄、杜密、朱寓為從事。后來陳蕃官至太傅、錄尚書事,李膺河南河尹、司隸校尉,李密代郡太守、桓帝朝尚書令??梢驗辄h禍,早已魂飛魄散。建寧元年(168年)周景百年后,因策立靈帝之功,追封安陽鄉(xiāng)侯??芍^人間,世事難料。
“老爺,夫人醒了。”小花突然一叫,周異嚇了一跳,他回過神來,問:“夫人好些了吧!”
“是的。”小花說。
周異心神不寧地來到夫人房間,他望到夫人一臉的笑容,他那顆忐忑不安的心才平靜了些。他吃過早飯,剛到書房看了幾頁《史記》,大管家急急地跑來,呈上京城周府加急書信。他打開一看,嚇得一身冷汗。
自此以后,周異閉門謝客,一心鉆研琴音字畫。
公元175年的一個春天,周府一聲嬰兒泣哭,周異從夫人懷中瞧見是一個俊美男孩,他喜出望外,大擺喜宴。
“老爺,給二公子取個名字!”周夫人歡天喜地望著嬰兒,對周異說道。
周異想了一想吟道:“高下在心,川澤納汙,山藪藏疾,瑾瑜匿瑕,國君含垢,天之道也?!彼稍诜蛉藨阎蓄伻缑烙竦膬鹤?,對夫人說:“周瑜,字公瑾?!?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