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一》第九章 三樓45號牢房

　　不久后，王連長和張飛副排長，小姜被關(guān)在三樓四十五號牢房。他一進這牢房，就聞到了一股不知是房子哪里散發(fā)出的霉臭氣味，牢房里一關(guān)上門就黑瑩瑩的。
　　除了張副排長、小姜、還有王連長就八個人。王連長和自己戰(zhàn)士，就坐在七個人對邊的這一面顯得黑灰灰的墻下的草上：一個看上去近六十的老頭、長臉、并不瘦，眼睛往外凸些，看去目光溫和；其他的青年，都身著棉衣，表情不一：有沉悶的，有兩個坐在有草的鋪位上聊天的，有站在門邊；老頭坐在草上，兩只手放在大腿上，默默地坐著略靠近陰黒的墻角等
　　當(dāng)王連長他們?nèi)齻€進來時，都沒有搭話。王連長看得出：這些人一臉的陰郁迷糊，還有一種，等待不知什么時候厄運的到來的神態(tài)。
　　他知道自己和戰(zhàn)友又一次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里，從進來，也看到了日本軍人，明白：這是日本人的監(jiān)獄?？芍肋@些無疑是不夠的，為了進一步了解更多的信息，王連長就從張飛副排長和小姜身邊站起來，走到六十歲的坐在草上的老頭跟前。這時，一個看上有二十五歲的有些瘦的茫然而含有不滿的青年跟老頭說著什么?！　?br /> 　　王連長走近，就蹲下問：“老哥，這是什么地方？”
　　和老哥在聊的這個青年叫何發(fā)才。而老哥看了下厚道一臉英氣的王連長，覺得大家都是難友，又看見王連長身著污跡的灰色軍服，腰間還有系過皮帶的皺褶，右太陽穴上，有一塊干了的小傷疤。就問：“你們是抗聯(lián)吧？”
　　“是?！蓖踹B長誠實地回答。
　　“你們怎么進這里來了？”老哥問。
　　“我們昨天去王家屯伏擊鬼子的給養(yǎng)車隊，被及時增援的鬼子趕來進攻，我們就被打傷，送到這里來了?！?br /> 　　“哎，你們抗聯(lián)是好軍隊呀，沒有你們的和鬼子打仗，可能我們東北都保不住?！?br /> 　　在一邊的四個人，聽到王連長說他們是抗聯(lián)，都圍過來。
　　“你們是抗聯(lián)？”
　　王連長點點頭。
　　然后，大家就高興地議論了一通。王連長看到，大家是那樣的敬重抗聯(lián)，心里也感到自豪和感動?？赏踹B長還是想知道這里的情況，就又問：
　　“大叔，這是什么地方？”
　　大叔回答：“不知道?！闭f到這里，他又表現(xiàn)出疑惑和茫然。好像是那種生活了一些時間，還對周圍的一切都不知所然。
　　何發(fā)才說：“我們是兩月前，被關(guān)進來的。這里很嚴(yán)，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一進來就關(guān)在這間房里。這里只有鬼子，和穿醫(yī)生的白大褂，就什么都看不見，不知道小鬼子要干什么？”
　　老哥說，應(yīng)該是提醒他，說：“小何，說話聲音小點，以免被鬼子聽到?！?br /> 　　“嗯。”
　　王連長就迷糊，問：“我們說什么話，鬼子又聽不懂?！?br /> 　　“這里說話，不能被鬼子看見。兩天前，我們對面的一個牢房的人，剛看了一眼，就被一個鬼子的刺刀把他眼睛劃傷。”
　　“這么嚴(yán)？”王連長感到震驚問
　　“可能不準(zhǔn)人問，看，說話。我記得：從我們牢門過道走過去的鬼子，就從來沒有聽他們說一個字，都是一臉冷漠地走上走下。”一個叫小梁的23歲瘦個子男子說。
　　老哥又說，聲音還要小?！安恢拦碜右墒裁矗克麄儼讶搜撼鋈ィ粶?zhǔn)看，不準(zhǔn)說，你必須保持不說話，我聽對面的老李，在放風(fēng)時說：鬼子相互間也不許這樣亂說亂動。”
　　“哦。”王連長聽得陷入迷霧。
　　“那這押出去了的人呢？”王連長更加迷糊問。
　　老哥臉色更是一團迷霧，他看了看有鐵條的鐵門，好像隨時都有一個鬼子冷酷的臉，或者在盯賊似的，出現(xiàn)在鐵門邊。然后，他才說：
　　“我們都看見有人被押出去了，可好像都沒有回來?！?br /> 　　“他們押到哪里去了？”王連長問。他感到了疑惑和神秘，從內(nèi)心里，不知不覺升騰起一股一股莫名的恐懼。
　　“不知道。”老哥說。王連長看得出他不知道，他和幾個人關(guān)在這里，當(dāng)然是看不見被押走了的情形；然而，鬼子這樣嚴(yán)密，神奇，這里面肯定隱含著一種可能是幾種情勢，而這又是一種什么樣的情勢呢？王連長覺得這樣，可同時，他也感到：這些人，包括自己和戰(zhàn)士，將會受到一只看不見的黑手的威脅。不過，他以為，自己和戰(zhàn)士落進日本鬼子的手里，本來就沒有活的希望。而這是被鬼子打死的明白無誤的死，而另一個不清楚的死，使他感到無疑是一種死的延續(xù)，可就是不知是怎樣死……
　　
　　王連長就沒有問了，他覺得這里的人，可能知道的不多，也無從會知道。就轉(zhuǎn)過身，到坐在角落邊的張副排長和小姜身邊。
　　一個在暗淡牢里靠墻的青年看到王連長穿著軍服。就問：“你們是抗聯(lián)的吧？”　
　　王連長就轉(zhuǎn)過臉，誠實的他回答：“我們是抗聯(lián)的?！薄?br /> 　　“你們是怎么進來的？”青年似乎好奇問?！?br /> 　　老哥就打斷他的話。“小林，不要問這些。”　
　　“沒有什么?！睖睾偷耐踹B長說，也不會介意?！?br /> 　　“你們抗聯(lián)都是好人！”老哥感慨道?！?br /> 　　王連長覺得有些汗顏，心理非常的感動。“老哥……”　
　　“看來你額頭上有傷？”老哥問。　　
　　王連長又說：“我們昨天，伏擊鬼子的給養(yǎng)車，被鬼子及時增援，我們就受傷，被抓來了?！薄　?br /> 　　“你傷得重嗎？”　　
　　“不重?！薄?br /> 　　老哥似乎就不擔(dān)心了?！　?br /> 　　“你們是什么時候進的這里？”王連長問，也想知道同牢里的人的情況?！　?br /> 　　“我們進來了兩個月了?！崩细缁卮??！?br /> 　　“你是因為什么事？”王連長問。
　　“兩個月前，我和小梁在街上走，就被五六個鬼子抓來了。也不知道為什么？”老哥回答。他們這邊過來就是坐在地上的王連長。而張飛副排長和戰(zhàn)士小姜坐在王連長肩后些，聊著什么?！　?br /> 　　王連長沒有在問了，他覺得其他的原因，應(yīng)該都差不多。然后，張副排長、小姜就走過來，和他們聊。當(dāng)人處于同一命運時，大家就想知道得更多，便很快成為真摯的朋友?！　?br /> 　　可是，對于這座監(jiān)獄的神秘，同樣感到讓人如迷霧般恐懼，它讓你看不到，隱隱約約感覺到，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
　　王連長和兩個戰(zhàn)士，就這樣在牢房里過了第一個很冷的夜晚。盡管他無從知道這里的一些事，也感到這里，一切處于一種嚴(yán)密的管制下。當(dāng)然就非常難地別想知道進一步的情況。這就是說：只要日本人想干什么都是在一種十分嚴(yán)密的狀態(tài)下進行，一個外人特別中國人更是防止的對象。中午，牢里剛吃飯，吃過后，還送來蘋果、點心，跟這里的中國人吃?！　?br /> 　　“哎呀，真沒有想到這里伙食比別處好！”小姜高興說，并拿著蘋果就吃起來。老哥說：
　　“是呀，我來了兩個月，都吃的非常好！”他說到這里。非常疑惑又說：“我記得，在別處的監(jiān)牢里，犯人吃的的是發(fā)霉的面粉、米?！?br /> 　　王連長都覺得好奇。他想到：為什么這處監(jiān)獄吃的好，跟別的監(jiān)獄不一樣。難道日本人會有好心嗎？想到這里，王連長覺得奇怪。
　　張副排長看到自己連長站在那里，略低頭沉思。就問：
　　“連長，你想什么？”
　　王連長沒有要回答，也不知怎樣回答。
　　一個機靈的25歲的青年何發(fā)才說：“他一定在想這里的伙食?！?br /> 　　張副排長問他：“你怎么看不出來了？”
　　“老哥剛才不是談到了這個話嗎？”
　　“嗯，應(yīng)該是。”小姜也這樣說。
　　“哎，這有什么想的，我們被抓來是一定活不長了。只要活著，就盡量活，說不定，被鬼子帶走了，就真的走了。”青年小何說。看來，已經(jīng)感到了自己生死兩茫茫。
　　他這話，令一屋的人都不是滋味，臉上的愉快一下就消失了。
　　王杰連長從落入鬼子的手里，就明白：自己是活不了?？蛇@兩天了，他也沒有看到自己被殺，還有張副排長，小姜。從剛才的這個叫何發(fā)才的話里，他感到了：一旦被鬼子帶走，就是一種死。這種馬上就死，怎么死，令他覺得會來到，可是是好久呢？今天、明天。盡管王連長從參加抗聯(lián)的那一天起，他就自己明白會有犧牲的這一天。但是，他更本就想不到自己被抓進監(jiān)獄。想到這里又沉重又無奈。不過，他想到：六七年了，自己打死了不少鬼子，死了，就已經(jīng)值得了。
　　之后，大家就坐在灰黑的陰冷的墻邊背靠墻。就像他們的背上有一塊石板一樣，冷陰陰的！
　　大家都不說話了，氣氛一下就沉悶無奈。誰也不知道，這個下午該怎樣過。每個人都在擔(dān)憂不安中，擔(dān)心牢門邊隨時會出現(xiàn)一張冷酷臉，拿著上了一把細長閃亮刺刀的鬼子陰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