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九章 下崗夜襲 第九〇章戰(zhàn)前會議

　　第八九章下崗夜襲
　　這一年，只有三十三歲的楊瘸子楊文藝退休了，準確地說是下崗了。工廠的轉產(chǎn)、縮編裁員落到他這個機械維修工身上，他的這項技術立刻變得毫無用處了，他拿著每月九十元的工資下崗了。他和岳彩玲離婚前就已知道單位裁員的信息，但他從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那時候，單位這點工資根本不是他生活來源的企盼，因此他會不以為意。如果那時候讓他下崗，他甚至覺得下崗很好，有幾十塊錢零花錢，還可以無所事事地天天逍遙。可當彩玲提到經(jīng)營緊張時，他也只感到了為自己有三千多元私房錢的慶幸。他沒有感覺到生活的壓力，因為生活費不是他要操的心，他只是要從私房錢里拿出錢為自己的荒淫買單。
　　離婚后的日子，才令楊瘸子感到了生活的緊張和經(jīng)濟收入的入不敷出，一個月的工資使他維持吃喝下來已是所剩無幾。而如果將工資的全部用于洗頭房的開銷，只夠他與小姐交易一次，他切實地感覺到了生活的無奈。他計算著每月的時間，將與小姐的廝混壓縮到了一個半月一次。到了那天他有著節(jié)日一樣的快樂，臨去那里時自行解決一次，為的是能夠在床上多堅持一會。當他全身放松出來后，他為自己的瑣褻而悲哀，也為自己的無能傷痛。
　　夜晚來臨，想起自己的第一次婚姻，他已不敢想起那時愛人的面容，只能想起許多年前一碗面條砸在頭上的幸福場景。他知道，自己本身就和第一次的婚姻是一場誤會，那一切離自己太遙遠，仿佛有著天壤之別。他沒有覺得那次的失敗婚姻有什么惋惜，那一切本來就不屬于自己。而彩玲這次卻是他懊悔的痛，如果能重新?lián)碛羞@份愛，他會痛改前非，即使和她一同負債吃苦，這時他也心甘情愿。最起碼，她是一個有頭腦的女人，一切他都可以不用操心，只要有她在，自己只要跟著往前走就行?？僧斕柹饡r，他同時嘲笑著自己夜晚的決心，一天天享受著生活的凡庸。慢慢地，彩玲也只會出現(xiàn)在他的春夢里，還有和小姐在一起時激情一刻的幻想里，愛情的美好也離他越來越遠，使他不再敢奢望。
　　在下崗這一天的到來時，并沒有給他造成太大的震動，還給他帶來了一絲小小的竊喜；每個下崗的人第一個月發(fā)了五百元錢。他感到就像周末回家，可以多休幾天，還有錢花。
　　晚上，他像過節(jié)一樣享受了一次特殊服務，然后頂著涼風回家?；氐郊液?，內(nèi)心深處荷爾蒙沖動過后冷靜下來，他才感到了恐慌和悲哀。當他看到剩下的三百五十塊錢時，傷心瞬間來臨，站在房中間失聲痛哭起來。
　　他的頭腦中沒有了感覺，嗓子感到嘶啞，身體感到困乏時，恐懼襲擊著他。他不敢上床，害怕就這樣睡去不知道明天醒來該干什么。他愣愣地止住了哭聲，坐到椅子上發(fā)呆。他怎么是這樣一個人？前兩天知道要下崗了，為什么回家就犯困？今天終于走到了盡頭，覺該睡到什么時候？
　　他茫然地坐著，任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過，他無法知道流多久是終止的源頭。
　　他不知道呆坐了多長時間，走到了電話旁，拿起電話撥通了梁衛(wèi)東的哥哥、自己的老同學梁衛(wèi)強的電話。
　　鈴聲響了五六下后，他才聽到里面?zhèn)鞒龊慕与娫捖曇?；“誰呀？這時候打電話?！?br /> 　　楊瘸子顫顫著聲音說；“是我呀，老同學楊瘸子。不好意思，我下崗了。我想問一下，能到你們那兒去干活嗎？”
　　“啊，是你呀，下崗了還急得大半夜打電話。我們這兒的活你干不了，你根本就吃不了這個苦，而且都開始放假準備過年了。你知道，我也是在給鐵人大老板干活。都是老同學，你干嘛不直接找他？你要是拉不開這個面子，我給你出一個主意?！?br /> 　　楊瘸子聽到這話，仿佛看到了眼前出現(xiàn)的光芒，趕忙說；“我聽著呢，有什么話你盡管說，什么樣的事我都能扛。”
　　“你以前不是在電影廠干過嗎？我聽別人說，在電影廠當群眾演員跑龍?zhí)淄赍X，你干嘛不去試試。那活兒即對你的專業(yè)，又能掙大錢，多好?！?br /> 　　楊瘸子啊啊著掛了電話，聽到鐵人的名字，他感到了徹底的失敗。聽到了老同學對自己的近乎消遣的建議，他沒有了心中的怒火，只有幾分悲涼和沮喪。
　　最后，他起身在柜子里拿出半瓶白酒，倒了一茶杯，朦朧著睡眼喝完，昏昏沉沉地睡去。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睡醒，餓了就起來隨便拿出能吃的東西哄哄肚子，接著躺倒到床上，繼續(xù)他的周公夢。
　　在鞭炮聲里，楊瘸子渾渾噩噩地睡過了新年，甚至沒有回家給自己的父母拜年。
　　
　　第九〇章戰(zhàn)前會議
　　楊瘸子在空虛驚恐中煎熬著，沒有等過完十五，就急巴巴地來到了溢彩服飾。他把自己的最后希望寄托到了這里，也許看在以往的夫妻情面上，彩玲會拉一把自己，給自己一份無論什么樣的工作，讓他拿一份工資。就是她不愿意再見他，也得拿幾百塊錢打發(fā)他吧。她就是像上一回離開那樣，把錢扔在地上，讓他爬到地下去拾，那拾的也是人民幣呀！要是有這樣的事，也算是很容易，很溫暖的事。因為他們畢竟是夫妻一場，丟人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事，而是他們雙方的。
　　他來回轉了兩圈，沒有看到彩玲。猶豫著去留時，年輕的女導購彬彬有禮地問；“先生想要看件什么樣的衣服？”
　　他挺直了身子，說；“我找你們店的負責人有事?！?br /> 　　“先生請稍候，我去幫您找。”
　　“請問先生需要什么幫助，我是這里的主管?！币粋€熟悉的臉龐禮貌地問道。
　　楊瘸子熱情地套著近乎；“是你呀，不記得我了？開業(yè)第一天我就在這里，還算是你們的半個老板呢?！?br /> 　　女主管客氣地說；“好像有點記憶，我們現(xiàn)在實行的是主管負責制。我叫岑朗，這里由我負責。您如果要買什么衣服，我可以給您貴賓的八折價格。有什么問題，我盡力幫你解決?！?br /> 　　楊瘸子問；“你們這里的老板不是岳彩玲嗎？這么快就換成你了？”
　　“岳經(jīng)理不負責服裝營銷，因此不一定什么時候在這里，您有什么事我可以給您轉告。或者預約個時間，我?guī)湍?lián)系?！?br /> 　　楊瘸子從未遇到過如此禮貌的冷漠，變得無話可說，只好回答說；“既然你們經(jīng)理不在，也沒什么事了，就是來看看。”
　　說完，恢恢而去。
　　彩玲下午來到店里，聽岑朗說楊瘸子來過，淡淡地一笑，說；“知道了?！比缓髮︶收f；今天提前兩小時關門，通知早班的五個人，關門后一起來開會?！?br /> 　　晚上關門后，彩玲點過名，又一次重申道；“今天參會的十個人都確認過了自己簽到，因為今天的會很重要。我們服裝店過完年要擴展為玲嵐服飾商貿(mào)公司。各種手續(xù)和執(zhí)照，以及公司的注冊資金都在積極的運作中。公司成立后，將分割成兩個實體部分，一個是咱們營銷零售暫時不變，下半年將會增加批發(fā)兼市場開發(fā)部。另一部分，是成立服飾制作加工廠，生產(chǎn)我們公司自己的品牌服裝。為了加強公司骨干力量的凝聚力，公司啟動階段，決定對現(xiàn)有的員工募集一部分股份。每人最低限定十股，這十股可以在每人的工資中扣除伍佰元，分二十次扣完。想要另加入股，必須是現(xiàn)金結算。今天是大年初十，初十五以前截止這項工作。這件事完全自愿，有意想入股的可以在黃菊蕊會計和岑朗主管那里辦理入股合同。不愿入股者，不影響以后工作的去留。有什么問題，可以現(xiàn)在提問討論?！?br /> 　　李藝華舉手提問道；“如果離開公司，可以退股嗎？”
　　彩玲回答說；“當然可以退股，也可以不退股，只是參加公司的分紅。由于股份是為了增加大家凝聚力而設，離開后，分紅會少幾個百分點。這些問題都反映在合同具體的條款里，大家可以認真看好再簽。現(xiàn)在時間還寬裕，不如讓岑主管給大家讀一遍?！?br /> 　　岑朗拿出合同書宣讀后，立即有六個人要簽，彩玲說；“大家不必急在一時，給自己一個考慮的余地。如果沒有什么問題，散會！”
　　剛宣布完后，黃菊蕊就興奮地對彩玲說；“岳經(jīng)理，我好興奮啊，攢了點嫁妝錢正不知如何投資呢，你的及時雨就下來了。明天我肯定是第一個簽合同的，因為我不用排隊啊?！?br /> 　　彩玲笑著說；“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錢賠進去?！?br /> 　　黃菊蕊自信地回答；“我是會計，不懂經(jīng)營，可比你會算賬?，F(xiàn)在的服裝加工市場已經(jīng)飽和，岳經(jīng)理你這時候入市，一定是十拿九穩(wěn)。要不是這樣，你肯定不會冒險入市。還有就是咱們銷售店經(jīng)營貨品把握市場準確，業(yè)績月月攀升。這都是明擺著的，根本不用自己費腦子，大家一看就知道。你這說是為了增強公司的凝聚力，其實是在給每一個公司職員多了一次投資賺錢的機會。就憑這兩點，公司一成立，一定穩(wěn)賺不賠?！?br /> 　　彩玲開心地對黃菊蕊說；“恭喜黃會計發(fā)財。”
　　黃菊蕊抱拳回答；“謝謝財源茂盛?！?br /> 　　兩人同時笑起來，大家跟著鼓起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