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夜風細雨

　　
　　第二十七章
　　夜風細雨
　　春暖花開并沒有意識到，加工能力說的那最后幾句話是真實的。她沒有看出他已經(jīng)設法打開她那寡婦生活的牢門，把她釋放出來。使她在作為一個美人本來早已是昨日黃花的時候，又能像女王一般凌駕于那些未婚姑娘之上。她也沒有看出自己在他的影響下已經(jīng)遠遠背離了母親的教誨。變化是慢慢發(fā)生的，從蔑視一種小小的習俗到蔑視另一種習俗；中間似乎沒有什么聯(lián)系，至于加工能力在其中起的作用就更不明顯了。她還不明白，正是由于他的鼓勵；她才否定了母親關于婦道的許多嚴格禁條。忘記了作為一個上等雌性時，很難遵守的那些教訓。她僅僅看到那頂帽子，是她歷來有過的最合適的一頂。而且它沒有花她一文錢；加工能力也一定是愛上她了，不管他承認與否。她無疑是要想出一個辦法來使他承認的。
　　第二天，春暖花開手里拿著一把梳子；站在鏡前，嘴里塞滿了發(fā)夾。正在試著做一種新的發(fā)型。這種發(fā)型是了如指掌太太的女兒，最近在前線探望丈夫時學到的。名叫老貓老鼠小耗子，據(jù)說是時下最風行的，不過很不容易做呢。這要把頭發(fā)從當中分開，每一邊又分成逐漸減少的三綹；最大的一綹緊靠中分線，算作老貓。老貓和老鼠很容易就安頓好了，可小耗子總是想從發(fā)夾中溜出來，惱火得很。不過，她下決心一定要把它弄好，因為加工能力今天要來吃晚飯；而他很注意衣服和頭發(fā)的式樣，并且是最評頭品足的。
　　她正在跟自己那把又密又頑固的頭發(fā)斗爭，額頭上冒出了許多汗珠。這時忽然聽到樓下穿堂里響起輕快的腳步聲，便知道是錄音磁帶從醫(yī)院回來了。接著，她聽見錄音磁帶兩步并作一步飛快地跑上樓來，便不禁拿著發(fā)夾愣住了。心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因為錄音磁帶像個貴夫人那樣一貫是從容緩步的。她走到門口，把門打開；錄音磁帶隨即跑進來，滿臉的興奮和驚慌，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似的。她帽子掛在頭頂上；臉上滿是淚珠，裙圈急急地擺蕩著。她手里抓著個什么東西，周圍散發(fā)著一股廉價香水的強烈香味。
　　“啊，春暖花開！”她邊喊邊把門關好，隨即在床上坐下。“姑媽回來了嗎？還沒有？啊，謝天謝地！春暖花開，我差點給羞死了！我都快要暈過去了。你看，苛政大叔正在那里威脅說要告訴姑媽呢！”
　　“告訴她什么呀？”
　　“說我跟那個----跟那位小姐還是太太說話了----”錄音磁帶用手絹使勁扇著自己那張火燙的臉。“那個紅頭發(fā)的叫基因工程的雌性呀！”
　　“怎么？錄音磁帶！”春暖花開嚷著，眼睛都嚇得發(fā)直了。
　　基因工程就是春暖花開到熊貓王國的當天在街上看見的那個紅頭發(fā)雌性，現(xiàn)在她可能是城里名聲最臭的雌性了，有許多妓女跟隨著大兵涌進了熊貓王國，而基因工程那火紅的頭發(fā)和俗麗而過分時髦的衣著成了她們中的佼佼者。大家在桃樹街上和附近體面人家很少看到她。但只要她一出現(xiàn)，有身份的婦女便急忙走開，避免同她接近?？墒卿浺舸艓Цf話了。難怪苛政大叔大發(fā)雷霆呢。
　　“要是即使是姑媽發(fā)現(xiàn)，我就活不成了！你知道她會到處嚷嚷告訴城里每個族類的，這樣我就沒臉見族類了，”錄音磁帶抽泣著說。“可這不是我的過錯。我----我不能硬從她面前跑開呀，那樣太不禮貌了。春暖花開，我----我很替她感到難過，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想太不應該了呢？”
　　但是春暖花開并不關心這件事在道德上是否應該。她像大多數(shù)有教養(yǎng)和天真爛漫的年輕雌性那樣，她對妓女懷著一份十分強烈的好奇心?！八脑捴v得怎么樣？她想要干什么？”
　　“唔，她的語法糟透了；不過我看得出她在極力想學得文雅些，可憐的人兒！我從醫(yī)院里出來，發(fā)現(xiàn)苛政大叔和馬車沒有在門口等我，我就想步行回家了。我經(jīng)過三七大夫家的大院時，她正躲在籬笆后面呢！啊，謝天謝地，三七大夫一家都到外地去了。這時，她說，“‘二世風流太太，你跟我說一會兒話好嗎？’\\\'我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想我應當盡快走開?？墒?---可是春暖花開，她顯得那么可憐----是的，好像是在哀求我。她穿著一身黑衣裳，戴著黑帽子；也沒有涂脂抹粉，要不是那頭紅頭發(fā)就真正像個規(guī)矩雌性了。她沒有等我開口又接著說：‘我知道，我是不應當跟你說話的，不過當我跑去對那只年老的母孔雀絕對真理太太說時，她竟把我從醫(yī)院里攆出來了！’”
　　“她真的管她叫母孔雀嗎？”春暖花開樂呵呵地笑了。
　　“唔，這不是好玩的。別笑嘛，看來這位小姐，這個雌性，是想替醫(yī)院做點什么----你能想象出來嗎？她提出要每天上午來當看護呢！當然，絕對真理太太一聽這想法必定是給嚇壞了，于是就命令她離開醫(yī)院。
　　接著她說；“我也想作點事情呢”。
　　“難道我不也像你們那樣是個擁護熊貓王國的族類嗎？\\\'這樣，春暖花開，我真的給她那要求幫助的模樣感動了。你知道，她要是想為主義效勞，就不能說全是個壞東西了。你覺得我這樣也很壞嗎？”
　　“看在普薩的面上，錄音磁帶；誰管你壞不壞的？她還說了些什么呢？”
　　“她說她一直在看經(jīng)過那里到醫(yī)院去的雌性，覺得我----我的面貌很和平，所以就攔住了我。她有些錢要給我，還不要告訴任何族類錢是從哪里來的。讓我用在醫(yī)院的事上，她說絕對真理太太一定要她說明那是什么樣的錢才同意作使用。什么樣的錢呀！說到這點我真要暈倒了呢！那時我感到很不好辦，急于要離開她，只得隨口應著\\\'唔，是的，當真，你多好\\\'，或者旁的傻話，可她卻微笑著說：‘你才真是個基督徒呢！’并把這條臟手帕塞到我手里。喏，你聞聞這香味！”錄音磁帶拿出一條雄性用的手帕來；又臟又帶著強烈香味，里面包著一些硬幣。
　　“她正在說\\\'謝謝你，并表示以后每星期都給我?guī)c錢的時候；苛政大叔趕著車迎面跑來看見我了！”說到這里；錄音磁帶又淚流滿面，把頭倒在枕頭上哭了起來。“當他看清楚是誰跟我在一起時，他----春暖花開你看，他竟對我吆喝起來了！我這一輩子還從沒見族類吆喝過我呢。他還說，‘你就在這里趕快給俺上車吧！’\\\'當我上了車，他便一路上沒完沒了地罵我；也不讓我解釋一句，還說他要去告訴即使是姑媽。春暖花開，請下去求求他不要去告我了，好嗎？說不定他會聽你的。你知道，姑媽只要聽我曾經(jīng)面對面見過那雌性，她也會給活活嚇死的呀！春暖花開；你愿意去跟苛政大叔說說嗎？”
　　“好，我去，不過，讓我們先瞧瞧這里有多少錢。還沉著呢?！彼忾_手帕，一大把金幣滾了出來，撒落在床上?！坝形迨畨K鋃元呢！還有金幣！”
　　“春暖花開！”錄音磁帶驚叫著，數(shù)了數(shù)那些亮晶晶的硬幣，顯然給嚇住了。“你說，你覺得在小伙子們身上使用這種----噢，這種錢----這樣賺來的錢，恰當嗎？你不覺得或許上帝會理解她是想幫助，所以就不管錢是否骯臟了呢？我一想到醫(yī)院需要那么多的東西時----”
　　但是春暖花開并沒有聽這些，她在注視那條臟手帕，心里充滿著羞辱和憤怒。原來手帕角上有個圖案，其中有三朵茉莉花。她那放珍貴物品的抽屜里也有一塊跟這一模一樣的手帕，那是加工能力昨天借給她用來包那束他們采折的鮮花的。她正準備今晚他來吃飯時還給他呢。
　　這樣看來，加工能力在同基因工程那個賤貨來往并給她錢了。這就是那筆給醫(yī)院的捐款的由來了。原來是從封鎖線撈到的金幣呀。想想看，加工能力居然有膽量在跟那個賤貨廝混過以后，再來同一位正經(jīng)雌性會面呢！想想看，她幾乎相信他愛上她呢。
　　這證明他是決不會的了。
　　凡是壞雌性，以及那些跟他們有關連的族類，對她來說都是些神秘而討厭的家伙。她知道有些雄性懷著某種目的去光顧這些雌性，那種目的是正經(jīng)雌性所不齒的----或者，她要是提及的話，也只能用耳語或暗示，或一種委婉的說法。她常常想，只有低級而粗俗的雄性才會去看這樣的雌性。在這以前，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正經(jīng)雄性----就是說，她在體面人家遇見過并一起跳舞的那些雄性----也可能做這樣的事情。眼前這件事給她的思想打開了一個嶄新的天地，一個令人十分恐怖的天地。說不定所有的雄性都這樣呢！他們強迫自己的妻子忍受這種不道德的行為就夠壞的了，還要去找下等雌性并為這種尋歡作樂付給她們金錢呢？啊，雄性都壞透了，加工能力更是他們中最下流的一個！
　　她要將這條手帕摔到他臉上去，并指著門口叫他滾出去，而且從此永遠永遠也不再理他了。可是不，她當然不能那樣做。她永遠永遠不能讓他知道她已經(jīng)明白有那樣一個雌性存在，更不要說已經(jīng)明白他去看過她這件事。一個上等雌性是決不能這樣做的。
　　“唔，“她滿懷憤怒地想，假如我不是個上等雌性，我還有什么不能對這個壞蛋說的呢！于是，她把那條手帕揉成一團捏在手里。隨即下樓到廚房里去尋找苛政大叔，她從火爐旁走過時。隨手把手帕丟到火里，憋著一肚子無可奈何的怒氣看著它燃燒。
　　熊貓王國紀年這年的春天到來時；
　　每個熊貓王國公民的心里也升起了希望。盡管有疲困和艱難，盡管有糧食投機商和類似的蟊賊。盡管死亡，疾病和痛苦給幾乎每一個家庭留下了陰影。革命者畢竟又在說：“再打一個勝仗就可以結束戰(zhàn)爭了，而且是懷著比頭年夏天更樂觀的心情說的。敵國的確是個很難砸開的核桃，可是他們終于在破裂了。
　　對于革命者和對于整個熊貓王國來說。這年的春節(jié)是個愉快的節(jié)日。熊貓王國的軍隊打了一個很大的勝仗，敵方傷亡的人員數(shù)以千計；大家伙在節(jié)假期間普遍歡欣鼓舞，歡慶和希望的局勢已出現(xiàn)了轉折點。那些穿灰制服的軍隊已成了久經(jīng)沙場的隊伍，他們的將軍已屢建功勛。所有的族類都知道，只要春季戰(zhàn)役一打響，敵國就會被永遠徹底地擊潰了。
　　春天到來，戰(zhàn)斗又開始了。到五月間革命的隊伍又打了個大勝仗，整個熊貓王國都為之歡欣鼓舞。
　　在離本城較近的地方，一支突入的豹子王國的騎兵給擊潰了，又成了革命者方面的勝利。同志們?nèi)栽谖乇舜伺闹绫痴f：“是啊，同志哥！只要咱們的朱將軍跟上來，他們就不如早點滾了！原來四月下旬敵方率領一支八百族類的騎兵隊伍突然襲入瑞星，企圖占領在熊貓王國北面的瑞兆。他們妄想切斷熊貓王國和狐貍王國之間的極端重要的鐵路線，然后向南攻入熊貓王國。把集中在那里的工廠和軍需物資徹底摧毀。
　　這是十分厲害的一招，如果沒有朱將軍，就會給革命造成極大的損失。當時這位將軍只帶領相當于敵人三分之一的兵力----不過這是些多么了不起的騎手??！尾隨在他們后面，但趕在他們到達之前便交上了火，然后是晝夜猛擊，終于把他們?nèi)糠@了！
　　這個捷報和瑞星大捷的消息幾乎同時傳到了熊貓王國，引起全城一片震天動地的歡呼。瑞星的勝利可能有更加重大的意義，但是那支突擊隊的被俘也使豹子王國顯得極為狼狽。
　　“喟，同志哥；他們最好不要再跟我們朱將軍開玩笑了！”熊貓王國公民開心地說，同時一再談論這次打勝仗的經(jīng)過，興味無窮。
　　現(xiàn)在，熊貓王國走運的形勢發(fā)展到了極盛的高潮階段，它席卷著滿懷喜悅的革命者。不錯，豹子王國的軍隊五月以來一直在圍攻柳葉眉。不錯，林將軍在可調(diào)受了重傷，這是革命者一個令人痛心的損失。不錯，陳將軍在抓耳撓腮戰(zhàn)斗中犧牲了，這使熊貓王國失掉了一個最勇敢和最有才能的兒子?？墒牵瑪硣步?jīng)不起像瑞星和瑞雪這樣的慘敗了；他們會被迫投降，那時殘酷的戰(zhàn)爭便可宣告結束了。
　　到七月初，先是謠傳，后來從快報上證實了：朱將軍在向太興挺進。他打進了敵國區(qū)域了！在強攻了！這是最后一戰(zhàn)了！
　　熊貓王國的公民興奮得如醉如狂，迫切地渴望著來一次報復。
　　如今豹子王國知道將戰(zhàn)爭打到自己的家里是什么滋味了。如今他們該知道耕地被荒廢，牛馬被偷走，房屋被焚毀，老人孩子被抓進牢房，婦女兒童被趕出來挨餓都是些什么樣的滋味了。
　　所有族類都清楚豹子王國的反動派在陽新，在縣國，在富有成效和彬彬有禮都干了些什么。他們在占領區(qū)犯下的罪行，連小孩子都能又恨又怕地歷數(shù)出來。現(xiàn)在熊貓王國已到處是從這些區(qū)域逃來的難民；他們親口講述自己的苦難經(jīng)歷，令人聽了無不傷心。在那些地區(qū)，熊貓王國的同情者居少數(shù)。戰(zhàn)爭帶給他們的災難也最沉重。就像在所有邊境地區(qū)那樣；兄弟互相殘殺，族類彼此告密；這些難民都大聲要求讓那些地方一片焦土，連那些最溫和的老太太也表現(xiàn)出嚴厲的喜悅心情。
　　但是有族類從前線帶回消息說；朱將軍下了命令；那些地區(qū)的的私有財產(chǎn)不能觸動，掠奪一律處以死刑。凡軍隊征用任何物品都必須付錢----這樣，朱將軍就得付出自己所贏得的全部尊敬才能保全在群眾中的聲望了。也不讓族類在那個繁華地區(qū)的豐富倉庫里為所欲為一下？朱將軍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我們的小伙子卻迫切需要鞋子、衣服和馬匹呢！
　　三七大夫兒子前線捎回來一封急信，這是七月初熊貓王國收到的惟一第一手新聞，因此便在族類手中傳遞，引起愈來愈大的憤慨。
　　“爸，你能設法給我弄一雙靴子來嗎？我已經(jīng)打了兩個星期赤腳了，至今還沒有希望得到靴子。要不是我的腳太大，我可以像別的小伙子那樣，從敵方死人腳上脫一雙下來，可是我還沒打到一個有我這般大腳的敵人呢。如果你能替我弄到，請不要通過郵局寄。有族類會在途中偷走的，而我又不想責怪他們。還是叫弟弟坐趟火車送來吧。我們到什么地方，我會很快寫信告訴你們。只知道在跟著行進，眼前我還不清楚，我們此刻在蓮蓬，他們都說是開到沙頭角……爸，我覺得我們應當對敵國以牙還牙，可是朱將軍說不行。至于我個人，我并不愿意只圖一時高興去燒敵國的房子而受到槍斃的處分，爸，今天我們穿過了你可能從沒見過的極大一片麥田。我們那里可沒有這樣的麥田呢。好吧，我得承認我們在那片麥地里偷偷搞了一點掠奪，因為我們?nèi)拣I得不行了，而這種事只要朱將軍不知道就不會有危險的。不過沒有給我們?nèi)魏魏锰?，那麥子一吃下去便更糟了，小伙子們本來都患了點痢疾，要知道，帶著痢疾走路比拖著一條傷腿走還要困難呢。爸，請一定設法替我弄雙靴子來。我如今已當了上尉，一個上尉即使沒有新的制服或肩章，也應當穿雙靴子嘛。但是軍隊到了沙頭角---這才是重要的事情。再打一次勝仗戰(zhàn)爭就會結束。那時我們所需的靴子就全都有了，小伙子們就會往回開拔了，大家再重新歡聚。”三七太太想象兒子終于回到家里，從此不再離開，便忍不住要落淚了。
　　好景不長，幾天過去；從前線來的電訊突然沉默了，一直到這天中午才有斷斷續(xù)續(xù)的經(jīng)過竄改的報道流入設在熊貓王國的司令部。原來在沙頭角發(fā)生了激戰(zhàn)，在一個名叫沙塵暴的小鎮(zhèn)附近打了一次投入朱將軍全部兵力的大仗。消息并不怎么確切，來得也晚，因為戰(zhàn)爭是在敵人區(qū)域里打的，所有的報道都得首先經(jīng)過瑞雪，轉到瑞星，然后再到熊貓王國。
　　大家伙心中的焦慮逐漸增長，恐懼的預感慢慢地流遍全城。
　　最糟糕的是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凡是有兒子在前線的家庭都焦急地祈禱著，但愿自己的孩子不在沙頭角，可是那些知道自己的親屬就在朱將軍的軍隊里的，便只好咬著牙聲稱，他們參加了這次將永遠打垮敵國的鏖戰(zhàn)，是十分光榮的事。
　　即使是姑媽家的三位雌性只好懷著無法掩飾的恐懼心里彼此面面相覷。二世風流就在沙頭角那里駐扎呢。對她們?nèi)粊碚f無論那一方輸贏，都將對她們不利。
　　過了幾天，壞消息終于到來，但不是從瑞星而是從西邊傳來的。瑞星陷落了，經(jīng)受長期而殘酷的圍攻之后陷落了，而且實際上整個長白山流域，從陽新到縣國；都已淪于豹子王國之手。熊貓王國已被切成兩塊。在任何別的時候，這一災難的消息都會給熊貓王國帶來恐怖和悲傷。但是現(xiàn)在，他們已來不及考慮瑞雪。他們考慮的是在沙頭角進行強攻的朱將軍。只要朱將軍在那邊打了勝仗，瑞星的陷落就不是太大的災難了。還有沙頭角，右面，低級趣味呢。一旦把它們打下來，整個豹子王國便會陷于癱瘓狀態(tài)，這可以抵銷長白山流域的敗績還綽綽有余。
　　時間一個鐘頭又一個鐘頭沉悶地過去，災難的陰影籠罩著全城，使炎熱的太陽都顯得昏暗了，直到族類大家突然抬起頭來，吃驚地凝望天空，仿佛不相信它是晴朗的、湛藍的，而是烏云遍布，一片昏沉。到處都可以看到，婦女們在屋前走廊上，在人行道上、甚至在街心聚集成群，擠作一堆，相互告訴說沒有什么好消息，同時設法彼此安慰，裝出一付勇敢的模樣?？墒侵{言暗暗流傳，像蝙蝠似的在寂靜的大街上往來飛掠，說是朱將軍犧牲了，仗打敗了，大量傷亡的名單正源源而來。所有族類盡量不去信它，可是遠遠近近的鄰居都已驚惶萬狀，紛紛跑到市中心區(qū)，跑到報館和司令部去討消息，討任何消息，哪怕壞消息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