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發(fā)小群”小記(散文)
一、群起
發(fā)小群,并不是一個要把什么好事情僅讓特定的小圈子里的成員專享的事件,而只是當初的發(fā)小們結成的一個群。
近個時期的各種聚會就沒斷過,這個群,那個群,這個會,那個會,忙得人就跟趕集似的,一忽兒這邊,一忽兒那邊,直有些暈頭轉向了,自是也收獲了不少的熱鬧。閑暇時也會把那種種的熱鬧拉出來玩味一番,直覺得那就是個萬花筒,豐富多彩,趣味良多。只不過還是覺出了空缺,空了什么、缺了什么呢?理了再理,原來是空缺了兒時那幫小伙伴的內容。
至于這空缺的原因,抑或是大家都很忙?抑或是大家都淡忘了童年的記憶?總之,這若許年間確乎是從未正規(guī)地相聚過。如此,在到處都是以“開拓、發(fā)掘、進取”為主題的躁熱的大背景下,這片天地儼然就有些悠閑的、原生態(tài)的世外桃園的滋味了。在當今居然還能找到這片冷靜、本色的境界,很幸運!
幸運自當欣慰,然童心卻被喚起。
靈機一動:若是向兒時那清悠的溪流里投一個石子兒,還能濺起水花不?
這時間都大年二十八了,猴年已然走得只剩下個尾巴梢,聚會還來得及?轉念又想:既有心投那石子兒,何畢擔心落空呢!索性一揚手把那負擔扔出去,有無響聲,自不待言,落得個輕松,豈不快哉?
于是便撥起了電話,在夾敘夾議間趁機拋出了要聚的石子兒。不成想大家卻似心有靈犀,石子兒落處立見水花凌動、破空而起。那水花泛著歡快、透出喜興、溢滿熱情,還傳出清越的回聲:聚、聚、聚!
也是事有湊巧,當我把聚會的時間和地點借助微信群發(fā)給大伙時,一個新的群就誕生了。這個群的誕生有幾分意外,居然還引起了共鳴、引出了慨嘆:咱們既是同學,還是“發(fā)小”,這“發(fā)小”非同尋常,是親人吶!
細一琢磨,覺得也是。大概只有自小相知、情同手足的那些同學加伙伴,才可稱之為“發(fā)小”的。在這世界上能處上“發(fā)小”當真不易,或許也可歸之為三生三世的緣分呢!
于是乎,這個群就定名為“發(fā)小群”了。
“發(fā)小”這詞事實上并非土產,而是泊來品。雖說咱秦地的腔調在過去相當長的時間里曾經與當今的北京話一樣,受人追捧和推崇,屬于官腔、雅韻,但人家后來的這“發(fā)小”的確要比咱的“自小耍大的伙伴”時髦且精煉。也是,在日新月異的當今,若是總抱著古董般的物件自以為是地出來招搖,那可真就太阿Q了。這“發(fā)小”既直白,還親切,不錯!
二、小記
聚會的時間本來約定的是臘月二十九下午六點,可五點剛過就有人到了。我是一路小跑到“粵珍軒”的。這“粵珍軒”雖說普通,但卻四通八達,極是方便,穿過二環(huán)路就到。關于這更于我方便的擇點,大家似乎壓根就不以為意,欣然而怡然。這也就是發(fā)小了,雖并不見得時常非要掛在嘴上,可誰也不把誰當外人,自己也不讓自己見外,有似家人,很自然,也很親切。
最先來的是文龍和建國。這文龍小時候胖,現在雖聽說一直在努力減持著,可還是胖??磥硭r那個“石佛”的外號要一直伴著他了。只是這“石佛”當今業(yè)已修煉成了大法官,而且其官譽不錯。文龍的容貌還真有幾分歡喜佛的形象,老是笑咪咪、樂呵呵的,很喜興?;蛟S是由于他形象上的圓和與喜興,再加上他性情中或天生或修煉的通達、睿智和幽默,從而相關他的故事大多也就帶上喜劇的色彩了。記得原先他很反感誰叫他“石佛”,現在則一笑應之,顯然修煉出來了。他有佛形、有佛性,更有佛緣。似乎他到了那里,就會把喜興帶給那里。今天他能這么早來,一定是要讓這個發(fā)小之約既要輕松還要快樂的!
建國這名字,其實與國家及其相應節(jié)日無關,只是順接他哥表明他是哥的弟弟而已。記得他的家境不錯,可他身體卻有些瘠瘦,看似綿軟了些,此故他就有了個“阿慶嫂”的外號。實際上他并不綿軟,上房揭瓦的事也沒少干。只是他愛弄冷笑話,是個蔫怪?,F時的他一臉一身都是陽光,全然沒有當初的蔫樣了。他從事的是財會工作,雖說也一直愛崗敬業(yè),現如今身邊卻到底多出了個物件,一架幾乎與他形影不離的專業(yè)照像機。只是當他侍弄著相機熱心地給大家拍照時,當年的那蔫怪就又不經意地流露出來了,舉手投足間不無夸張與幽默,可嘩眾能哄堂,引出不少的熱鬧來。
接著到來的是建永。記得建永小時穿過一件毛背心,大概因為那件背心僅是由黑和白兩色圖案構成的緣故,從而就有了一個“大花?!钡耐馓?。說實在的,建永還真有些牛的韻味:真誠實在,從不張揚。他早先曾考取了政府公務員,然而卻陰差陽錯,被工廠里因所謂的“工作需要”硬生生給卡下來了。后來幾經周折,他最終還是跳出了那座工廠。他很喜歡現在所從事的社會慈善工作,雖說遲到了好些年,可總算遂了愿,實在可欣可慰。他這人善良、踏實、敬業(yè),不論到什么領域都會是一把好手的。只是他天生內斂、低調、好靜,故而許多熱鬧的場合是難見到他的影子的。然而一接到這有約發(fā)小的電話,卻現出了少有的激動,連呼道:去!去!去!
第四個到場的是雪花。當初是雪花,現今已成雪華。記得我們小學時的班主任劉老師很偏愛她,這讓大家有些眼熱??伤驳拇_優(yōu)秀,一路風光、順風順水。她家曾是最早的“萬元戶”,其后她也一直在銀行供職,給人一個錯覺:她家似乎是銀行的親戚,離錢的距離總比別人近。她這花嬌妍,但從不虛華。沒聽見她唱過有關愛、敬之類的高調,也沒見她曬過多情、說教、感慨之類的華麗詞章,但她卻是默默地踐行了。這就是說,她的根是深深地接著地氣的。有地氣滋養(yǎng),自會嬌妍,于是乎她就自然而然地完成了一個樸質的升華,從雪花升華成雪華了。這個活潑真誠、嬌巧依舊、魅力如故的雪華,直是讓人不由地要喝聲彩:好景色!
接著到來的是一束花:小芳、于蘭、小慧、亞君共四枝。
小芳,雖說同是出身鄉(xiāng)村,但她家卻是書香門第。若不是她父親當年陰差陽錯地被“補缺”成“右派”,她現在也許該活躍在另一個群,一個等級不低的官二代的群。她現在的身份是英語教師,這也是繼承了她父親平反后的后半生的衣缽的。她的課堂天真爛漫的孩子,以及她那優(yōu)美的校園,似乎總是充滿著她的個人空間。顯然,她當真是熱愛著這一切的??磥硭氰F了心要芳香四野、青出于藍了。最先發(fā)出感嘆,提出“發(fā)小就如同親人”這熱絡概念的,就是她!
于蘭,記得上學時的作業(yè)本上是寫作育蘭的,現在的這名字于蘭,讓人會想起上個世紀中葉那個紅色影星于藍。育蘭先前極少在同學中露面,但這并不意味著她天生不活潑。之所以沉默,大概是原先那個城鄉(xiāng)的差別在作祟,事實上她的狀況卻是不錯的?,F在,鄉(xiāng)村老家的戶口得天獨厚,不但身份轉變成了居民,且還是那種屬于有資一族的有私宅、有土地的居民!沒了糾結的她,于是就又回歸到本真活躍起來了。我們當初從鄉(xiāng)村飛出來不容易,可現在想再飛回去卻難了,幾乎不可能。她一轉身成了于蘭,雖這“蘭”不是那“藍”,但這“蘭”似乎比那“藍”更雅,到底令人贊嘆、令人羨慕了。
小慧不小,高高大大的,打眼一看便知她是個能里能外的務實干家。她小時候歌喉相當出色,當過班里的“發(fā)歌委員”?,F今的她還愛唱歌嗎?看那樣子也許時不時還會來上幾句。聽說她家擁有自己的營生,應該也很不錯,否則怎么會有那么多的空閑到處去游山逛水?其實,她也屬于老家那邊有土地、有私宅的優(yōu)越居民,也是屬于有資一族的。若是把她與老家那里當今的熱詞“拆遷”聯系起來,就應該是準“拆一代”了。小慧這人并不招搖,可其潛在的身家何止百萬、千萬!百千萬級的富姐任性都不算稀奇,更別說去搞點小資建設、發(fā)揚光大一下先前唱歌的愛好了。
亞君當初很活躍,只是一度沉默下來,且還有意回避同學。大家揣測這或許是高考遇挫的緣故,她這人好強、心思重。塵歸塵、土歸土,她到底還是回來了,還是那個她:熱情爽直、情態(tài)謙謙、笑語連連。大家猜得出,在這回避與回歸之間,必定是灑了不少淚水和汗水的。雖然她對辛勤筑建起來的家園即將被拆去耿耿于懷,但潮流難逆,到底也做了“拆一代”。她本可與“退二線”者一樣,可以天天甩著手亨受生活,然而她卻不愿,堅持要上班。不過,對于生活她還是開始去享受了。在她的微信圈里,時不時能見到她與朋友歡聚、與家人游玩的身影,似乎很歡快、也很熱鬧,她大概喜歡熱鬧。對于這個發(fā)小之約,她快人快語:行!
再說說我和玉玲。
玉玲,不敢夸她如花,夸她似玉還是可以的。她家是插隊戶,可她非但沒見外,反而還顯出根深蒂固的態(tài)勢。她是品、學、人全面發(fā)展的,當初在班里也老是“三好”學生。她之后學了幼教,從此也就再沒離開這個專業(yè),還一直供職在同一個單位,實可謂專一,也不愧為專家,身為專家的她卻還是家妻。風雨同舟若許年,我得給她點贊,舉雙手,真心的!按說她可以找上個高門大戶,但卻偏偏上了我這賊船。她也感嘆:這都是緣。就這一個緣字,讓我時常偷著樂。不敢再多作表白了,否則又會被人家小青年懷疑是在“曬狗糧”呢!這次的相約發(fā)小,其實。她也早就想到了。之所以不動聲色,原來是要等我把這“代言人”的身份坐實罷了。
我,雖說出身貧農,卻打小就害怕在田地里出力流汗。也是機會加努力,通過學習終于跳出了農門,可到底不大安分,最終辭去了來之不易的安穩(wěn)的公職,“下?!眴胃扇チ恕V皇切愿裰腥鄙倭藥追趾輨?,多了幾分惰性,以致于這些年下來既沒大富也沒大貴,而日子倒是挺安逸。我不打牌,不大喝酒,前些年把煙也戒了。實在怕人詬病時,就拉了個“做文”的幌子來裝璜門面。這“做文”作為個愛好挺不錯,當不得正事的,因為“不打糧食”。不過還好,這事雖“不打糧食”,可也不危害江湖,能娛己,似乎也能娛人,除了自得其樂外,到底還能落個“雅”的名頭。老一個人雅天長日久,自己也覺得寡淡了些,于是便給冷靜的發(fā)小世界投了塊石頭,有意與大家同樂。
省龍是最后一個來的。一進門他二話沒說,自己主動罰酒三杯。
省龍,現稱夏河。他自小字就寫得好,喜歡玩高雅的東西。他先當的老師,然后下的海。開過礦,辦過公司,現在是個經濟投資人。這一切似乎都是個道具,是為了圓他當初的夢?,F在他的另一重身份是:學者、客座教授、著名書法家,還兼著省交響樂協(xié)會的副會長。就是說他的夢實現了。他經常舉辦書畫展,時不時還飛到歐洲聽音樂會,有時也寫點隨性的文章。這個“夏河”的大號,估計也有說法?;蚴菫榱算懼居凇跋潞!?,才諧作為“夏河”的?稱“河”而不稱“?!保蟾挪恢粸槊撍?,抑或也顯示出一種低調罷。省龍是最早開著桑塔納的那批人,今天過來卻是安步當車。依他所言:今天就是來喝酒的!
三、喝酒
這個相約在猴尾巴上的聚會,其實就是只為喝酒的。
一般情況下的酒局往往都有個名頭、有個主題。對此,酒沒開杯時我先發(fā)了聲明:今日這酒局沒名頭、也沒目的!就是想見大家、想喝酒!我的話音沒落,但見大家把早已端在手上的酒杯,不約而同地在桌上蹾出了一溜脆響,發(fā)出了一個共同的聲音:喝!
這一個“喝”字,當然也是在喝采了!
這一聲“喝”,席間的氣氛也一時間熱烈起來!
大家在席間來來去去,你敬我,我敬你,人影竄動,杯盤交錯,個個手里都端了酒,嘴里喊著喝,可到底卻敬而不勸,更沒有人去強勸。顯然大家彼此都是有心關照著的。就這,酒沒過幾圈個個都酒酣耳熱了。酒酣耳熱時,話也就多了。
文龍說:據統(tǒng)計在咱中國企業(yè)的生存年限是二到三年,建筑物的更新年限是二十到三十年,婚姻的存續(xù)期限是五到七年,人類生命的理論壽命是一百二十歲。這就是說工作跳槽是常態(tài),房子也不用為七十年后怎么辦糾結。留給咱要努力爭取的是如何讓生命的長度達標?因為生命的長度不夠了,你就享受不到生命中余下的那十次洞房花燭的機會了,實在可惜!不過離婚可千萬別找我,在這事上我可會徇私的,決不判離!
哈哈哈,來,咱就為這干一個!
接著,大家起立,共同提議要為建永干一個,因為他的事跡前不久都上了電視!建永一番謙虛,連臉都紅了。大家問:當你發(fā)現捐獻給你們單位的物件中遺留了巨款時,就沒想那什么?你想方設法讓那巨款物歸原主,出于什么目的呢?他一臉平靜地說:沒目的,出于良心!人家本來獻的是愛心,咱可不能讓這愛心受傷,我也只做了我該做的而已。說完他把酒杯往口邊一放,一仰脖,還發(fā)出吱溜的一聲響。這口酒顯然很香,也很痛快。
大家委實被他感染了,異口同聲一個“干”字,然后就是一陣此起彼伏的吱溜聲……
我轉頭問省龍:叫你省龍好,還是夏河好?他說:都行,那個叫著順口就叫那個!關于西方的古典交響樂,我說:你經常去歐洲聽音樂會,實在高雅,我有時也愛聽西方的古典樂,那玩意兒其實我并聽不懂,只是覺著好聽罷了。他隨手一彈桌子道:這就對了!不必追求高深,你覺得好聽就夠了。覺著好聽,就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