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誰的愛情,不唱一支憂傷的歌(散文)
朋友從南方回來,帶來一個消息:曾經(jīng)的閨蜜加死黨悠悠還單著。?
悠悠是我們?nèi)齻€人中最出色的,典型的白富美。大山出來的姑娘,鐘靈毓秀,肌膚如瓷,珍白似玉。富有神韻,富于氣質(zhì),舉手投足間,自帶風(fēng)情。我們經(jīng)常調(diào)侃她,乃人間不可多得尤物也。身材高挑,面若桃花,嬌艷無雙。秋水盈眸,絲絲入化。一不小心,你就會醉入其中。同為女子,我們也時時被她驚艷。悲嘆:為何她就是驕傲白天鵝,襯得我們這些丑小鴨無處遁形?要命的是,她還有才。美術(shù)學(xué)院畢業(yè)的她,卻能說善寫,單位里的活動,要么她策劃,要么她主持。就這么拽地鋒芒畢露。?
人家常說事業(yè)太順愛情就走狗屎運。?
有人給她同屋女孩兒,我們共同的死黨丑丫,介紹了個對象。男孩跟丑丫父母同事,大學(xué)畢業(yè)空降大院,據(jù)說是什么青年后備干部培養(yǎng)對象。?
丑丫其實不丑,真名兒也不叫丑丫。只因她從小生活在政府大院中,性格豪放如男孩子,爬高上低,打架斗狠一點不遜于男生。加之她從小到大都是小子頭。大家一直主動忽略她的日漸清秀婉約,依然叫她丑丫。?
別看丑丫外表不羈,其實內(nèi)心很靦腆,死活非拉我和悠悠作陪。男孩兒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白凈的臉上架著金邊眼鏡,或許行政工作的歷練,讓他比普通男孩兒多了一份干練沉穩(wěn),書生意氣中隱隱透著犀利。?
那時的我們,單純到相親都結(jié)伴而行。男孩兒沒有相中丑丫,卻對燦如暗夜星辰的悠悠一見鐘情。?
或許政府工作經(jīng)歷,讓他見慣人情錯綜復(fù)雜。加上丑丫和介紹人身份特殊,男孩兒居然一直沒把話說開。每次如果悠悠在,三個人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遲遲不散。如果悠悠不在,心不在焉地敷衍幾句,待一會兒就離開。?
三個多月過去,再遲鈍的女孩兒也有所察覺。但男孩兒反而表明了立場,以后再來就是和丑丫單獨約會。?
這個世界什么都可以隱藏,唯有真愛騙不了自己。半年后的一天,悠悠突然接到了男孩電話。他喝了不少酒,語言邏輯混亂,前言不搭后語。說自己一見鐘情,說自己身不由己,飽受相思煎熬……悠悠很驚悚,雖然她女人的第六感,對此事早隱約有感,但這樣明目張膽擺上桌面,還是驚嚇了她。?
內(nèi)心深處,悠悠欣賞男孩這種類型。悠悠來自大山深處,上面一個哥哥。父親好喝好賭,脾氣暴躁又重男輕女。偏哥哥不爭氣,初中沒上完就輟學(xué)在家。悠悠卻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平常還好,父親一喝醉酒或賭輸,家便再無寧靜。高三那年暑假,父親喝了酒,把她書包扔進門前池塘里。悠悠一邊哭,一邊跳下去撈濕透的書本、試卷和復(fù)習(xí)資料。內(nèi)心深處,悠悠對父親是怨恨和抵觸的。這么多年,這個結(jié)也沒有打開。男孩兒的出現(xiàn),仿佛是為她量身打造。男孩的彬彬有禮、溫文爾雅,與他身上隱隱的鋒利,矛盾而又完美契合。悠悠潛意識里覺得可能會有故事發(fā)生,但故事一開始或許就偏離了預(yù)設(shè)的軌道。?
男孩電話、情書齊上陣,圍追堵截、死纏爛打……見招用招。熾烈的感情猶如壅堵的水,一旦決堤,勢不可擋。?
一連串負(fù)面效應(yīng)也來了,丑丫砸爛兩人有關(guān)的所有物品,搬了出去,和悠悠徹底決裂。介紹人也對男孩很是不滿。一時間兩個人眾叛親離,謠言滿天飛。說悠悠是狐貍精,在單位和領(lǐng)導(dǎo)曖昧不清。說悠悠早就和男孩搞到一起了,只是拿丑丫當(dāng)幌子。說悠悠不要臉勾引男孩兒,她上大學(xué)時就有前科……?
男孩繼續(xù)對悠悠窮追不舍,可這種情況下,悠悠怎能心安理得享受愛情。悠悠越拒絕,他追得越緊。單位、住處、圖書館、餐廳……只要悠悠能去的地方,都能看到影子一樣的男孩。愛而不能的煎熬和他步步緊逼,讓悠悠越發(fā)像一只鴕鳥。?
僵持到最后,男孩為追悠悠,無所不用其極。悠悠不理他,他就跟著悠悠,悠悠去哪兒他去哪兒,一點兒也不避外人。悠悠不給他開門,他就站外面等,站累了就坐門口。白天悠悠不讓來,他就夜晚悄悄翻墻、翻大門進來。?
他弄得自己蓬頭垢面、精神萎靡。悠悠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和笑料,他也成了人們眼中的神經(jīng)病和瘋子。有關(guān)他們的故事,被好事者廣為傳說,一時間街頭巷尾都能聽到人們的插科打諢。?
歷經(jīng)久久八十一難,筋疲力盡、遍體鱗傷的兩個人,或許是惺惺相惜,終究還是在了一起。?
諾米骨牌效應(yīng)排山倒海。男孩原本可以預(yù)見的一片大好前途,一夕之間陷入一座孤島。男孩四顧無路,悠悠鼓勵他考研。很快男孩考取了省城985研究生。所有人都以為二人歷經(jīng)劫數(shù),終于苦盡甘來。男孩卻在第二年的夏天,以雷霆之勢和悠悠分了手,據(jù)說他的導(dǎo)師很欣賞他,有意招他為乘龍快婿。?
那個夏天,悠悠的屋子里,經(jīng)常傳出打鬧和砸碎東西的聲音。?
沒多久又有流言,說男孩追悠悠只是為了證明“他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說男孩揚言,他早已得到了悠悠,他要的只是一個過程,而已。
悠悠消沉了一段時間,接著劇情急劇反轉(zhuǎn),她發(fā)了瘋地復(fù)習(xí)考研,年底她也去了省城985。?
悠悠沒有鬧,也沒有過多糾纏,只是冷眼看著他結(jié)婚、生子、買房買車、開自己的公司,然后離婚。?
他來找她,嫁給我吧。再過兩年,你可真成了過了氣的黃花菜了。他故作幽默。?
悠悠什么都沒說。眼前又浮起當(dāng)年男孩離開的那一幕,他臉色蒼白而激動,眼里滿是絕望和不甘,雙手指甲嵌入悠悠肩膀,抓得她很痛??筛吹氖切?,他說:“悠悠,一定要等我!最多三年,我不甘心就這樣一輩子平庸!”這一等,就是七年。悠悠從23歲走到了30歲,青春剛好還露著個尾巴。?
悠悠突然撲過去,狠狠地咬在男人的肩頭,血腥在她的口腔里彌漫。他沒有動,盡管疼痛讓他發(fā)顫。片刻,悠悠發(fā)出壓抑的母狼般的嗚咽,繼而撕心裂肺的哭嚎。?
高朋滿座,鮮花、氣球、炫目的燈光、奢靡的音樂、香檳紅酒……旖旎而芬芳。?
迎親隊伍撲了空。潔白高雅的婚紗靜靜地懸掛著,一如她優(yōu)雅而光滑的頸。鉆戒安靜地躺在新娘胸花的綢布上,像極了熾熱心尖兒的一顆美人淚。?
男人沒有去找悠悠,他知道,她是他生命里,一尾妖冶而滑膩的魚。他早已錯失了她的水域。
兩年后,有消息傳來,悠悠在南方的一座海濱小鎮(zhèn),開了一家叫“時光墻”的咖啡屋。悠悠的美術(shù)功底發(fā)揮了強有力的作用,自己設(shè)計,自己裝修的咖啡屋典雅而風(fēng)情,在小鎮(zhèn)上獨樹一幟。加上她這樣一位謎一樣的女子,她的咖啡屋也變成了謎一樣的存在。?
悠悠開咖啡屋很隨性,高興就開,沒心情就關(guān)門,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倒也勉強能養(yǎng)活自己。來了興致,在前來消費的顧客中隨機抽號,幸運者不僅免費,還有機會在她特制的時光墻上,留下一份獨特的記憶。盡管那上面滿是她的涂鴉。?
不開門的時候,她就去海邊撿貝殼。偶爾運氣好,拾到大海螺,她就帶回家,處理后用珠線穿好掛在風(fēng)口,聆聽大海的聲音。?
她的隨性怪異吸引了附近的孩子,她們邀她去海邊陽光浴、沖浪、嬉戲。悠悠已經(jīng)和附近的居民很熟悉了,她不再像原來那么白皙,也早已習(xí)慣光著腳丫子,在沙灘上跑來跑去。?
悠悠后來也談過幾場戀愛,但都沒有修成正果。?
每當(dāng)夜幕深沉,人靜打烊的時候,悠悠都會坐在吧臺上,抱著那把破舊喑啞的吉他,低吟淺唱《從前慢》。她的聲音聽不出悲喜。?
她的目光會久久地停留在,吧臺對面的時光墻上。有時候,她眼神飄忽,不知道去了哪兒。?
后來,他終究還是來過,留下了那幅畫。?
遙遠(yuǎn)的海灘,一群海鷗驚飛略過,海浪輕輕拍打著海岸,溫柔的吻著岸邊犬牙交錯的巖石。又一波海浪匍匐上岸,輕輕抹去前方那個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的蹤跡,一路追隨而去……?
丑丫也來過。那丫頭留起長發(fā),穿長裙,戴波西米亞風(fēng)情的寬檐帽,越發(fā)漂亮了。她以為她沒有認(rèn)出她。和她一起來的還有一個陽光帥氣的男孩兒,她看見他溫柔地為她整理頭發(fā)。那傻丫頭偷偷站在她的咖啡屋外,發(fā)了好一陣呆。?
悠悠光著腳跳下去,她想在時光墻上找到曾經(jīng)的痕跡——人生若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