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有獎金”征文】一江春水(散文)
雙溪
幾場冷雨后,冬意漸深了。江風(fēng)再不能似夏日那般溫潤宜人了,但這無法阻止一個執(zhí)意想要出去吹吹風(fēng)的人。
江邊行人寥寥,寒風(fēng)割人,那兩排綠意倒還是依舊蔥籠,這便是江南小城的一大特色,一年四季都是綠盈盈的。偶爾飄起一場小雪,就能在那綠葉間開出一片白茶花來。當(dāng)然,也有把葉子落個干凈干等著來年春天的落葉喬木,此兩種相互映襯,是一道亮眼的風(fēng)景。
我甚愛這一江春水。無論是李煜的“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還是張若虛的“春江潮水連海平”,都能讓我的心潮久久無法平復(fù)。從此,我對那浩浩湯湯的江流有著難以言喻的鐘愛。兒時最喜歡反反復(fù)復(fù)吟唱那“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辈唤馄湟?,只覺得有花有月甚是美好,一江春水向東流,肯定是在宣泄某種酣暢淋漓的情感。直到后來慢慢品出了其中的亡國之音,聯(lián)想起朱門斑駁樓空帳冷一片蕭殺的情景,心生寒涼,就很少再唱起了。
幸好,婺江并不是一江春水向東流,它是一條自東向西的逆流河,是獨(dú)一無二的。但是無論它是什么流向,在什么季節(jié),我都習(xí)慣把它想作一江春水,這樣的江水就會顯得有了溫度和情感,離我的心靈更近了。
婺江還有一個美麗名字叫雙溪,它是由義烏江和武義江匯流而成。提起雙溪,也許并沒有多少人還能記起,或者根本不曾聽說過。說來也是,當(dāng)我們或走,或跑,或騎,或驅(qū)車,從那橋上跨江而過,肯停下眼睛花點(diǎn)時間欣賞江景的,就算是個有閑情逸致的人了,誰還會去追溯一個年代久遠(yuǎn)的名字呢?最初邂逅這個美麗的名字,是因?yàn)樽x到宋朝女詞人李清照的一首名詞《武陵春》:
風(fēng)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wù)f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李清照出生于書香門第,早年生活優(yōu)裕,嫁給趙明誠后,夫妻琴瑟和鳴情深意篤。靖康之變,金兵入據(jù)中原,趙構(gòu)建立南宋王朝。一次朝庭急召趙明誠赴任湖州,路途中趙明誠因中暑卒于建康。失去丈夫孤苦無依的李清照為了躲避戰(zhàn)亂跟著南宋朝庭流寓南方,與金華這座江南小城結(jié)下不解之緣,寫下了千古絕唱《題八詠樓》:“千古風(fēng)流八詠樓,江山留與后人愁。水通南國三千里,氣壓江城十四州?!崩钋嗾盏暮笃谧髌范嘁员磉_(dá)自己一身坎坷孤獨(dú),哀愁,惆悵為主。
“聞?wù)f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睋我桓荽核?,欸乃一聲,江上波光漣漣了,兩岸春花爛漫了。
只可惜,再好的春水春花,都抵不過鐵蹄蹂躪,山河破碎,覆巢危卵,和與心愛之人天人永隔的那份深深的哀愁。旖旎的春光里,一葉舴艋舟載著李清照那無法承載的愁,悠悠地蕩漾在美麗的雙溪之上。兩行白鷺,微風(fēng)過了,再無心“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再不能“云鬢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連年的戰(zhàn)亂,把一代才女的心徹底撕碎了。
時光荏苒,歷史悄然淡化,雙溪?dú)v盡風(fēng)雨,風(fēng)里仿佛還能聽聞那一聲嘆息!故人離得并不太遠(yuǎn),因?yàn)樗c我們同在雙溪江上游。
雙溪匯流處,還有金華著名的一洲、一灘。
一洲燕尾洲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fēng)細(xì)雨不須歸。”
白鷺,桃花,披著薄暮撒網(wǎng)歸來的漁家。江水緩流,張志和的一曲鄉(xiāng)音《漁歌子》在江畔傳唱悠遠(yuǎn)。
燕尾洲從前是一座荒島,疏林連淺灘,茅屋兩三間,門前種花,屋后栽桃,雞鳴犬吠,遺世獨(dú)立,仿若神仙居。
但事實(shí)上那里是一群流浪者的聚集地,這一片無人看管的荒蕪之地,成了這群飄泊者最理想的棲身之所,荒蕪之中又有了一片世外桃源。島上的炊煙裊裊升起,一群群白鷺就從樹梢頭騰空而起,像一片片灑向碧空中的白蓮花瓣,那絕美,令人陶醉!燕尾洲是一塊潔凈的處子之地,由來都是我向往的地方。
可惜,再后來燕尾洲成了采沙場,采沙船在江面上呼嘯而過,燕尾洲上滿目瘡痍,連江里的魚都被污染無法食用了,真真讓人扼腕嘆息!
若干年后,環(huán)境問題終于引起了政府部門高度重視,我也終于如愿登上了燕尾洲,燕尾洲搖身一變成了金華最美麗的濕地公園。公園保留了原有的植被,形成了灘、塘、沼、島、林等生境,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培育出更加豐富的植被景觀。開園之日萬人空巷游人如織,曲線異形的婺劇院,水上舞臺,下沉式廣場,人工濕地,美輪美奐的彩虹橋。彩虹橋的創(chuàng)造靈感來源于金華鄉(xiāng)土文化板凳龍,全橋線條流暢,色彩艷麗,時而盤繞在雙溪之上,時而回旋于燕尾洲的濕地林中,仿佛是一條巨龍?jiān)诮蘖种g翻滾騰挪,美不勝收。
燕尾洲濕地植被茂盛,品種繁多,是一所天然的植物種子資源庫。漫步于濕地棧道,樹木掩映,洼地水塘?xí)r隱時現(xiàn),草下蟲鳴,枝上鳥啼,各種小動物像冒失鬼一樣在腳邊橫沖直撞。這一份寧靜安然,直教人將都市中的喧囂盡數(shù)拋于腦后了。
一灘五百灘
“聞?wù)f金華渡,東連五百灘。全勝若耶好,莫道此行難。猿嘯千溪合,松風(fēng)五月寒。他年一攜手,搖艇入新安?!?br />
五百灘又名磨船灘,素有“金華之心”的稱號。據(jù)《讀史方輿紀(jì)要》記載:“磨船灘,灘磐亙甚大,舟行牽挽須五百人,然后可渡,故名五百灘?!笨梢韵胍娺@江底巖石之多之堅(jiān)硬,行船之艱難。
古婺州五百灘曾有兩大名勝“雙溪春曉”和雙溪古渡”,一度十分繁華。當(dāng)年唐朝大詩人李白重游越中陶醉于此,情由興發(fā)揮灑下了他珍貴的筆墨。
五百灘歷史悠久,百年老宅滿目皆是,島上的原住民有漁民、工匠、藝人,各行各業(yè)雜居一處。家家門前種滿花草、搭架栽瓜,把那些灰磚灰瓦的老屋點(diǎn)綴出一番別致的韻味來。清晨的第一縷晨曦破云而出,漁夫就在金鱗鱗的江面上撒下了當(dāng)天的第一網(wǎng),小島居民新的一天也拉開了帷幕。
五百灘中心有條古老的小吃街,燒烤、煲莊、小炒、麻辣燙,各種特色小點(diǎn)心應(yīng)有盡有。經(jīng)歷了一天繁忙工作的人們,紛紛在入夜時分相約上島。吹著清爽的江風(fēng),人坐定,菜點(diǎn)好,就會有抱著吉他的年輕女孩過來向你賣藝。若不需要,揮揮手她便到別處去了,若需要,給幾塊錢她就彈著吉他唱起來。一天的疲勞、煩惱和壓力,很快就會在一曲輕快的歌聲里變得微不足道。不知道大詩人李白當(dāng)初是否也是如此點(diǎn)一支小曲豪放一醉呢?
然而,這一切早成了一張張陳舊的老照片,或掛在某個相框里,或夾進(jìn)某本相冊里,或扔進(jìn)了某個抽屜里慢慢泛黃。五百灘轉(zhuǎn)眼就變成了一座環(huán)境優(yōu)美的文化公園。噴泉廣場,游船碼頭,回廊樓閣,草木濕地,幽靜的林間小徑,都能讓漫步于此的游人流連忘返。
這五百灘最極具特色還是它的文化元素,一尊尊風(fēng)姿綽約的八婺名人雕像赫然林立在公園各處,讓你感受這里那濃濃的文化氣息?!俺跆扑慕堋敝坏鸟樫e王、元代神醫(yī)朱丹溪、抗金名將宗澤、南宋文學(xué)家呂祖謙、有東方莎士比亞之稱的戲曲家李漁、修辭學(xué)家陳望道、大詩人艾青……在這里這些古代近代的名人風(fēng)采,一定會讓你盡情領(lǐng)略。
雙溪在燕尾洲會合,到了五百灘分流,出了五百灘才真真合流成金華江。五百灘被雙溪輕柔地?fù)肀г趹牙?,像是它的情人,又像是它的孩子,無論是什么,它們都會相親相愛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