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中的老人
一連幾天的清早,五點多鐘都會從另一個單元傳來砸門聲,還夾雜著男人的吼罵聲??赡苁撬闹芴察o了吧,這叫罵聲和不斷砸門聲,在清晨里非常刺耳。聲音來自我們樓的另一個單元?!斑选币宦暫茼懙脑议T聲又一次傳來。能感覺到用了好大的力氣,還有一個男人扯著喉嚨的吼叫。我想那門也許被砸碎了吧。
早上美好的心情被外來的因素擾亂,索性我早早下了樓去上班。剛走出樓門,就遇到林姨。林姨和我在一個單位上班,她六十歲了,身體很健康做我們單位的保潔員。人很健談性格也很隨和,所以大家都很喜歡她。
林姨早。我和林姨打招呼,看了一眼林姨覺得她的表情很憂郁的樣子。我一邊和林姨走一邊聊天問她,林姨誰家那么討厭呀,每天早晨吵得這樣天翻地覆地,擾的四鄰都不得安寧。林姨深深嘆了口氣,心情似乎很壓抑地說,吵架的那家人是她家樓下的鄰居。原本是一對中年的夫妻住的,不知道從哪天起,他家多了個老人,聽說這個老人是不久前從老家東北送到山東這個兒子家里的。老人得過腦淤血,半個身子不好使,還喪失了語言功能。每天早上天不亮,這個老人就被兒媳推出門外,嫌她臟不讓老人在屋里呆。老人坐在樓道上,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臟兮兮的,散發(fā)的味道很遠就能聞到,就像有東西發(fā)霉了似的臭烘烘地。每次女人不讓老人進屋,男的就開始砸門叫罵。老人整天坐在樓道里,看到有人走過,就用不清晰的語言說話,再用自己的拐杖指指那關(guān)閉的門,好像是說要進屋里去。林姨說到這里很壓抑地又一聲深深地嘆息。
林姨您怎么了,為啥老是嘆氣呢?是為那個鄰居老人嗎?
林姨沒有回答我又繼續(xù)說,昨天下班,我看到那個老人還是坐在樓梯上,她看到我手里拎著吃的,就呀呀叫,我雖聽不清楚她說的什么,我感覺她是餓了,就把買的面包拿給了她一些,看著老人用臟臟的手抓起就往嘴里塞,好像餓急了,她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怪味都嗆人鼻子。沒想到晚上,她那個兒媳婦站在她家門口開始罵了:誰不安好心,亂給她東西吃,拉褲子里你咋不來給拾掇,你不裝好人嗎,你來給她擦屎吧。當時我氣得不行,出去對那個女人說,你這樣對待老人是要遭報應的。那個女人指著我說,是他們家先對不起我。然后指著屋里的老人說,她能走路的時候住在老大家里,把賣房子的錢都給了老大了,現(xiàn)在她沒錢了不能動了,他們就把她送我這里來了,我憑什么要接受她……我氣得無語被老伴強拉回自己的家。
林姨說著擦了擦眼角,我輕輕拍林姨的肩膀,一時竟也無語了。
一天深夜,一聲清脆碎裂聲音在寧靜的夜里炸響,我從夢中驚醒了,心一陣狂跳。唉,真是造孽,一定又是那家人在吵架。但又覺得不像,那家人吵架只是砸門,不摔東西,這次還有女人的哭聲。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夢中似乎聽到林姨的聲音,模糊的。
天終于亮了,我心里哀嘆,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挨到頭呢。沒心情吃早餐,收拾一下上班。很巧又一次與林姨遇到,就抱怨地說,這家人再這樣的吵下去,我們可怎么生活呀!林姨沒有說話,我好奇地看看林姨,才發(fā)現(xiàn)林姨眼睛是紅腫的,好像昨夜哭過,我一時茫然。這時林姨緩慢地說,昨晚吵架的是我們家,我兒子喝多了酒和媳婦就吵起來了。我兒子媳婦的脾氣都不好,經(jīng)常一點小事就拌嘴,昨晚砸了好多東西,氣得我一夜沒睡。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我安慰著林姨挽著她的胳膊往單位走。林姨沉默了一會問我,孩子,如果有一天我也像那個癱瘓的老人不能動了或者病了,你能給我送點吃的,送點水嗎?能給我洗洗頭發(fā)嗎……林姨不斷地擦著淚水
我心頭一沉,很認真地對林姨說,您放心吧,我一定能做到。本想再說一些安慰的話,可是覺得喉嚨似乎有東西哽住了,很硬,很疼!
一個月后,再也聽不到清晨的吵架聲了,那個癱瘓的老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