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戀】路過你,溫暖我(散文)
一生中,總有許多人會路過我們的生命,也會偶遇許多人,途經(jīng)處,那是一朵朵兀自芬芳的小花,溫暖著我的心扉。即便此后再無交集,卻在內(nèi)心深處銘記、感恩。
——題記
一、深夜摩的
凌晨,到達中山車站,我心里有些茫然??傆泻芏嗍虑闊o法預(yù)料,就像此刻,我和他都不知道,這趟車會比預(yù)計時間提前好幾個小時,所以,他沒能來接我,我亦不知該去何處。能和他聯(lián)系的,只有一個BB機號,是他哥的。
車站外,到處燈火通明,人來車往,我站在路口張望,想尋找一個打電話的地方。身后有同車來的女孩和我打招呼,道別。一個騎摩托車的停在我面前,用家鄉(xiāng)話說:“老鄉(xiāng),去哪兒,我送你,保證送到。”我知道,這是以載人為生的“摩的”,他一定是聽到我們的說話聲過來搭訕的。
一個人出門,戒備心還是有的,何況,是這樣深的夜晚。我搖搖頭表示不坐,許是看出我的顧慮,又許是他想極力攬下我這個主顧。只見他伸手從胸前的內(nèi)袋里掏出證件遞過來,“還怕我騙你,你看,這是我的身份證?!蔽铱戳讼?,照片的確是他,只是同市異鎮(zhèn)而已。盡管能感受到他的親切,我還是堅持要打個電話,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孤身一人,還是得長點心的好。等待回電時,我還在想:也不知BB機是在他那兒,還是在他哥那兒,這個時間是否能看到我的傳呼?會不會給我回電?
這時,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問我打電話的這個人是做什么的?(打通BB機后,客服會問機主姓什么)
開理發(fā)店,我隨口答道。
在哪里?
沙溪。
是不是××?
是的,我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我認識他,前兩天還在一起吃飯,走吧,我送你去,不收錢。他邊說邊笑著示意我上他的摩托車,好像比我還著急要到達目的地。
我有點不敢相信這樣的好運氣,正在猶豫間,電話鈴響了,他轉(zhuǎn)身先我一步拿起話筒,是嗎?卻不是,放下電話,他果斷地說,不等了,走吧。他接電話時坦然的舉動,已消除了我剛才的顧慮。
摩托車很快從車站拐入了一條小路,時而閃過的路燈昏黃,來不及看清一切。在茫茫的黑暗里,一種未知性又將我的擔(dān)憂勾了出來,不知道他會將我?guī)У侥睦??又會發(fā)生些什么?如果……剛開始,我還能記得從車站出發(fā)后,三次右轉(zhuǎn)、一次左轉(zhuǎn)、兩次右轉(zhuǎn)……可是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我就無法記清了。怎么辦?只能靠自己隨機應(yīng)變了,我在心里設(shè)想著各種電影電視上可能發(fā)生的劇情以及要應(yīng)對的辦法……
不知過了多久,摩托車終于停下了,他站在路邊,對著三米開外的一幢小房子大聲喊:××……隨即,樓上的燈亮了,有人答應(yīng)著下樓了。
他哥見到我很是驚訝,因為我們從未見過,他也不知這大半夜的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我向他說了事情經(jīng)過,他想了一下說,是有這么個人,在一起吃過飯,但不知道他的名字。
在他們都感嘆我運氣真好時,我卻心有歉疚,從一開始,他就極盡誠懇,而我卻一直設(shè)防,到了之后,他沒進屋喝口水,甚至都沒有當面表明自己的功勞,就消失在黑夜中了。
在那個漆黑的夜里,在異鄉(xiāng)的街頭,他載過我一程,而后再無交集。而今,我早已記不清他的模樣,甚至于連他的名字都忘記了。我唯一能記得的,是他那偏瘦的身影和言語之間的誠懇,如一涓溪流,一直在我心中流淌。
二、娘娘腔
母親因腰椎疼得厲害,我陪她去醫(yī)院做手術(shù)。
病房有三個床位,母親住最里面,中間是兩夫妻,男的因車禍腿骨折了,兩口子說話也很和善。門口是一老太太,看樣子也是腿不能動,陪著的那位就不怎么討喜了,雖然個子不高,看他的格子襯衣和牛仔褲,有棱有角的長相,還有黝黑的皮膚,分明一個大男人,說起話來卻是一口娘娘腔。說實話,真心不喜歡這種人,忸怩作態(tài),裝模作樣,學(xué)點什么不好,偏偏要學(xué)這腔調(diào)。
醫(yī)院本該是個安靜讓病人好好休息的地方,他倒好,坐在病床邊,從都市KTV的燈紅酒綠,到高檔酒店的吃喝消費,再到戶外游玩的驚險刺激,一張嘴演講似的吧嗒吧嗒停不下來,一個勁兒地跟老太太吹噓在外如何如何,老太太時不時地回一句,倒似很享受的樣子。
直聊到快吃晚飯時,娘娘腔對前來看望的一個高個說:“哥,你回去吧,我在這兒陪媽?!薄澳隳苄袉??”“行,放心吧,有我在,保證讓老太太吃得香睡得好,還陪嘮嗑。”聽這話,我們是耳根不能清靜了,真是的,我暗自在心里嘆了口氣。
時值夏天,看衛(wèi)生間沒人時,想去洗一下。誰知我還沒走到門口,娘娘腔卻先我一步走在前面,看我手里拿著衣服,他笑著說讓我先進。我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心里想還算有點禮貌。
母親的手術(shù)很順利,只是一連幾天低燒不退,母親的心情不太好。給她額頭敷了毛巾,她又煩躁地扯下來,飯也不肯吃,任我一再勸說,只如小孩耍脾氣般倔強。我站在床邊無奈地嘆氣時,娘娘腔走了過來,他俯身對母親說:“大媽,您才做完手術(shù),身體傷了元氣,只有好好吃飯才能慢慢恢復(fù)。您來醫(yī)院,不就是想要有個好身體嘛,你要不吃飯,你女兒這不管家不顧孩子的,一天到晚守在這里也毫無意義啊?!彼@番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兒女的孝順,說生命的可貴,說未來的期許,說一家人的平安幸福……說來也怪,這些話到了他嘴里,竟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母親被他說得又是擦著眼又是笑,一邊吃著飯一邊說,謝謝你,姑娘。我在心里暗笑,母親眼晴不好,再加上背上有刀口趴在床上,可能只聽見他的聲音了。
看著母親吃了飯,我心里也舒坦些,對他也多了一份感激。接下來的幾天里,他一直關(guān)心母親的情況,時不時的問候和勸解母親。而我,也了解到他的聲音,是因為小時候一場病引起的。他是老太太最小的兒子,也是老太太最喜歡最貼心的兒子,哥哥姐姐都成家了,母親跟著他住,他一直照顧得很好。因為最近外出,母親不小心摔倒,他聽到消息就趕回來了。這幾天下來,我倒也聽慣了他的聲音,也目睹了他的孝心,老太太喜歡聽他講一些趣事,他就不厭煩地講給她聽,老太太要上廁所,他就蹲下身背著她進去。
母親肯吃飯了,退了燒,人精神多了,身體也就恢復(fù)得不錯。母親跟他說著感謝的話,說這有他的一份功勞,他笑著說,有父母在,是我們做兒女最大的福分。您老人家就好好養(yǎng)著身子吧。
能讓人看重的,只能是一個人的內(nèi)心,是他善良的品質(zhì)。當一個人心中裝著愛時,他就是一縷溫暖的陽光,走到哪里,都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美好和希望。
三、斷臂老人
從菜場回來的路口,圍了好多人。走近去,竟是一個雙臂只有半截的老人,地上鋪了一塊素雅的布,上面擺了好多手工藝品,多是繡花的小背包和小手袋,有民族風(fēng)的那種。他像是剛來不久,面前還放著一碗吃了一小半的豆腐面,應(yīng)該是讓旁邊早餐店送過來的。他的右臂處綁著一段纏了幾圈的布,看他用左腳的兩個腳趾夾起筷子,準確地塞進布里,低下身,用筷子挑起面條送到嘴里。
圍觀的人們,有人拿起觀看,有人詢問價格,也有人給錢要買?!翱催^的包請照原樣放好,謝謝!”那些包包的帶子都繞在外面,打開后若是隨意一放,既不好收拾又影響擺放。聽著老人禮貌而又溫和的話,大家都自覺地把剛才打開過的包包收拾整齊。老人的腳邊放著一個布包,要買的人將遞過去的錢放在布包旁邊,老人則很熟練地用左腳打開布包,又用右腳的大拇趾和二拇趾從布包里拿出要找的零錢,遞回去,依舊謙和地說:“找您錢,謝謝!”這會兒,居然也沒有人象剛才在菜場里那樣,為了五角錢、一元錢跟賣主討價還價,大家都很自覺地給了該給的錢。
在老人身后,有一個簡易的小車,看得出是拉這些手工藝品的。旁邊還有一個輪椅,不用說,這是老人出行的交通工具。我注意到,輪椅后面有個圓環(huán),能和小車上的掛鉤相連??墒?,他一個人,坐在輪椅上,后面還要拉個小車,這些手工品,需要從車上拿下又收起,這上上下下的對一個常人來說,易如反掌,對他來說,那會是怎樣的一種艱難?他是練習(xí)了多少次,才能獨自出門?這背后的苦楚,誰又能懂?
我再次看向老人,他的斷臂之處的肌肉很光滑,就像一段截過的木頭被刻意地打磨過,被時光無聲地浸潤過。無法想象他曾經(jīng)歷過什么樣的苦痛,又怎樣從無邊的絕望走向堅強,不卑不亢,不怯不揚,如一潭沉靜的湖水,撫平了驚濤駭浪,展現(xiàn)出來的只有一種溫和的寧靜。
這樣一個身有殘疾的老人,坐在這初夏的光陰里,給我上了一堂震撼心靈的課。他不像那些稍有一點殘疾的人,手里拿著一只碗,四處向人討要;也不像那些四肢健全的年輕人,整日無所事事,依靠別人過日子;更不像那些不愁吃喝的人,不求上進,虛度時光。他雖然沒有雙手,卻依靠自己的勤勞,將生活過得清寧簡樸而又不失美好。
我拿了些零錢悄悄放在老人身邊,不是同情,只為尊重。塵世中,所有自強的生命都是偉大的,也是值得任何人尊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