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無言的牽掛(散文)
盛夏的一個晌午,藍汪汪的碧空似乎在微微顫動著。清澈透明的陽光洋溢著火一般的熱情,鋪天蓋地傾瀉在一叢叢蓊蓊郁郁的濃綠上。經(jīng)過驕陽洗滌的濃綠,在炎熱的南風里閃爍著一片片燦爛耀眼的光影。
靜靜地佇立在一片疏密不勻的陰影里,陣陣微風帶來一股股火熱的激情,親吻著氤氳在樹蔭里的涼意;閃閃爍爍的光影調(diào)皮地在身邊晃動著。盡管臉上的汗珠爭先恐后地涌出來,隨即匆匆忙忙地交匯成一條條晶瑩閃亮的小溪,輕盈的目光卻自在地隨著晃動的光影,逐漸活躍起來。
樹蔭里,不時傳來幾聲珠頸斑鳩“吃果果——果”誘惑人心的叫聲。樹叢里時而傳來窸窸窣窣樹葉擺動的聲音,似乎有小鳥在啾啾地輕言細語,抬頭仔細看去,卻不見蹤影。清澈透明的陽光里,不時竄過來幾只威風凜凜的大蜻蜓,不知怎的,一閃就不見蹤影。唯有一兩只可愛的小白蝶在光影里忽上忽下地翩躚著。目光隨著小白蝶忽上忽下,忽然間輕盈地落在幾盆石荷葉上。曾經(jīng)并不精心栽植的石荷葉毛絨絨的綠色已經(jīng)覆蓋了花盆里的小山;有幾棵大概是后來生長起來的,已經(jīng)像調(diào)皮好動的孩子,悄悄地溜到了花盆外,蔓延到了滿是苔蘚的青石上、緊挨著花盆的圍墻邊。圓圓的葉片,泛著淡紅色的莖稈上,毛乎乎的宛如盛夏時節(jié)午睡時的輕夢。
自然界的花草生命真是強大??!真是無意插柳柳成蔭。不知怎的,忽然間想起了辦公室里的幾棵纖弱的吊蘭。
暮春時節(jié)的一天清晨,意外地看到一盆茂盛翠綠的吊蘭凄凄慘慘地癱倒在圍墻附近的草地上。走近仔細一看,一大簇吊蘭大概是剛從花盆里扔出來的,依然頑強地裹著潮濕的泥土堅強地活著;秀美苗條的葉片上依然流露出青綠色,一副生機勃勃惹人憐愛的樣子。不知是誰嫌棄吊蘭多余,還是移情別愛喜歡上另外的花草,騰出花盆栽植其他花草。盆里的吊蘭就被無情地扔到草地上,讓吊蘭自生自滅。
我是一位俗人,缺乏有情有趣的玲瓏心;但是看到如此茂盛可愛的吊蘭被人當作垃圾隨便扔在草地上,心里不敢不平,但甚是不忍。吊蘭很普通,十分常見,但是吊蘭的葉片修長秀麗,春暮夏初時墨綠色修長的枝條上綻放出幾朵小小的白花,清香微弱卻宛如夜間天庭的仙樂縈繞在耳邊,久久不散。我自己也親眼見過,吊蘭的生命力很強。栽植在花盆里,有時候長時間忘記了澆水,吊蘭依然一如既往喜滋滋地展示著苗條的葉片。如果能夠記著按時間澆水,吊蘭也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淡然。
吊蘭適應(yīng)環(huán)境的能力很強。不管是栽植在泥土里,或者還是泡在清水里,都可以自由自在地健康生長。栽植的泥土肥沃也好,貧瘠也罷,吊蘭都隨遇而安毫不計較。至于泡在水里時,不管什么水,對吊蘭生長的情緒都沒有任何影響。不管擺在客廳,還是擺在臥室,甚至放在屋檐下,吊蘭都是默默無聞,平平靜靜地生長著。擺放在家里,一盆吊蘭就是一處爽心悅目的景點。移到門外,甚至隨意放在一年四季的陽光里,或者綿綿細雨中,甚至狂風暴雨中,吊蘭都可以渲染出一道綠色的風景。
心里默默地念叨著可憐兮兮的吊蘭,四處略一張望,就發(fā)現(xiàn)不遠處一個凹坑。喜滋滋地把倒在地上的這叢吊蘭捧過去放入凹坑,這個凹坑好像就是專門為這叢吊蘭挖掘的。安置好這叢吊蘭,正準備離開,兩棵瘦弱的吊蘭無力地倒在草叢里,每棵僅僅三四片長長的綠葉,不細看真還看不出來。連忙蹲下身體,輕輕地撿起吊蘭;眼睛的余光里忽然間又閃進一棵,索性好人做到底,再次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拾起這棵稍不注意就會疏忽的小吊蘭。
看著掌心三棵可愛的吊蘭,似乎看著三條清新可愛的小生命在無聲地呼喚。它們確實是不容忽視的生命,人們常說草木無情,此話未必正確。在欣欣向榮的新春,草木應(yīng)和著春天開始喜氣洋洋地萌發(fā);到了秋風蕭瑟的深秋,草木開始凋零。草木一歲一枯榮,帶給遷客騷人不盡的喜怒哀樂,豈能無情?既然如此,一定不能忽視了這些可愛的小生命。
搜索枯腸良久,竟然找不到栽植吊蘭的花盆。那么,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它們浸泡在水里。浸泡在水里還有一個好處,若是盛水的容器是透明的,還可以清晰地看到吊蘭綠色里泛著白色的根須生長的情景。見證它們的生長,也是一種無言的樂趣。
小心翼翼地宛如捧著嬰兒似的捧著三棵吊蘭回到辦公室,略一沉思拿出一個一次性紙杯,來到隔壁水龍頭上接了一杯水,就半帶著得意半帶著期望回到座位上,輕輕拈起一棵很慎重似的一松手,吊蘭似乎迫不及待地浸入水里,慢慢地沉下了大半。接著,又不慌不忙地放下了另外兩棵??粗谒锏牡跆m一副開心愉快的模樣,心里溢滿了成就感和得意之情。看著數(shù)枚修長秀美的葉片在紙杯四周自在地伸展著,我一臉的輕松滿意。想看看青白色的根須在水里的情景,因為紙杯不透明,只得輕輕嘆息一聲。
第二天上班時,我特意記著帶了一只長約六寸寬四寸高兩寸透明的塑料餐盒,走進辦公室來不及看看紙杯里的吊蘭,就帶著餐盒到了水龍頭邊接滿水,回到辦公室沒經(jīng)過吊蘭的同意,就立即幫助三棵吊蘭搬到了新家。隨后把紙杯的水倒掉后扔進垃圾桶,聽著紙杯落進垃圾桶的聲音,心里微微一顫,一天還沒到這只紙杯就結(jié)束了生命,似乎太無情了一點。但看著吊蘭浸在寬敞明亮的塑料盒里,盡情舒展著靚麗苗條身軀的情景,我想,任何一個生命時刻都不應(yīng)該停止對美好未來的追求。
桌上從此增添了一道綠色的風景。每當閑暇之時,靜靜地看著水面上翠綠苗條的葉片似乎時時刻刻都愉快地吸收著清水在不斷地生長。凝視著浸泡在水里青白色的根須,好像每時每刻都在向前不斷地延伸著?;谢秀便遍g,似乎可以聽到吊蘭微微呼吸的氣息,和吊蘭忍著疼痛在長大的聲音。
看著水里的吊蘭,偶爾覺得好像有點單調(diào);還沒有多加思索,就已經(jīng)了然于心,應(yīng)該在養(yǎng)育吊蘭的塑料盒里放置一塊大小適當?shù)纳叫蔚男∈瘔K,制造出一個依山傍水的景點。既然如此,最要緊的是找一塊這樣的石塊。這次的運氣卻很不好,找遍校園內(nèi)外,一直沒找到如意的石塊。雖然看到幾塊小石頭勉強可以使用,但我做事一貫不喜歡湊合,既然找不到,就繼續(xù)尋找,寧缺毋濫。誰知直到放暑假開始,心愿一直沒有實現(xiàn)。
放暑假那天,始終默默地思慮著,暑假開始后,這幾棵吊蘭就宛如留守兒童似的十分寂寞,心里一直有點難過。繼續(xù)用塑料盒養(yǎng)育著,估計儲水量不足,假期還不到一半,盒里的水就會耗完,這幾棵可愛的吊蘭肯定黯然干枯,幼小的生命一定會消失在萬木蓊蓊郁郁的盛夏。帶回家吧,似乎沒必要,這倒并不是我不喜歡。一道風景有自己生存的環(huán)境,荷花必須盛開在夏日的荷塘,青松一定要屹立在崇山峻嶺。搜索的目光輕輕一飄,辦公室里的塑料盆落入眼簾。離開學(xué)校時,特意把塑料盆里盛滿了清水,然后拈著三棵青白色根須已經(jīng)親親熱熱地纏在一起的吊蘭,輕輕放入塑料盆。
看著眼前生機勃勃的石荷葉驟然間想起了吊蘭,自然不是我健忘,好像也不是我無情。這幾棵吊蘭現(xiàn)在的生活情景,無須親眼看見也完全可以想象,在沒有絲毫干擾的環(huán)境里,在溫情的塑料盆溫暖的懷抱里,在情意綿綿的清水里,一定自由自在的愉快地生長著。它們也許有一點寂寞,有一點無聊,也有一點惆悵;但是可以肯定地斷言,絕對不會多。因為吊蘭有三棵,早就親親熱熱地纏繞在一起。況且,窗外燦爛明亮熱情如火的太陽每天都無私地陪伴著,激情似火的南風每天都會千方百計地跑進來纏纏綿綿絮語一陣。再說,不久之后,又是朝夕相處的美好時光。
有人說,相見不如懷念。這話很有韻味,懷念猶如霧里看花。懷揣著一份無言的牽掛,其實也是孕育了一份美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