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人間暖情”征文】舌尖上的鄉(xiāng)愁(散文)
春節(jié)過后,女兒從老家湖南岳陽趕回深圳上班,給我?guī)砹艘淮蟀u菜和兩瓶辣椒油。這是我的老同學(xué)湯瑛為我準備的,她知道我最愛吃她老公做的鹵菜、熬的辣椒油,有心的她為了讓我這個回不了岳陽的游子能一飽口福,于是輾轉(zhuǎn)將這一大包美食乘著高鐵從千里之外的老家傳遞到了深圳。
我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包裝袋,頓時一股鹵菜的香味滋溜一下從我的鼻孔竄了進去,一絲絲浸潤到全身。我用個大盤子把鹵菜盛起來,再取來小碗倒了一碗辣椒油,色澤金黃的鹵牛肉、鹵豬肚、鹵千張,在斜照入室的陽光下閃著誘人的光,辣椒油醇香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在空氣中流淌著。我起身去酒柜取出一瓶白蘭地,倒在晶瑩剔透的酒杯里,然后煞有介事地端坐在餐桌前,開始了中西合璧的饕餮。
湯瑛和老公以前是岳陽市麻紡廠的職工,十幾年前因體制改革買斷了工齡,兩口子拿到手上才三萬多元買斷錢。要生活,要贍養(yǎng)年邁的公婆,要培育正在讀書的兒子,這點錢對于他們來說無異于杯水車薪,于是盤下了麻紡廠一個臨街鋪面開起了夜宵檔。
身材瘦小的她每天早上去梅溪橋批菜,幾十斤的菜全靠她肩扛手提弄回家。她的老公不善言辭,是個本分實在人,支起檔口后從沒學(xué)過廚藝的他跟著觀音閣做夜宵的高中同學(xué)去學(xué)怎么做鹵菜,那是地地道道地婆鹵菜的味道。九十年代岳陽最有名的夜宵場所不是今天的三毛燒烤、株洲蝦王城、牛七八筋,而是觀音閣那條小街巷。破舊矮小的居民房前掛著一盞昏暗的燈泡,擺著幾張舊桌子,幾把塑料凳子,一個玻璃柜里陳放著各種鹵菜,想吃什么點什么,老板切好后給端過來,再給一碟特制的辣椒油。鹵菜的技術(shù)大同小異,出味就出在那辣椒油上,配方都是保密的。湯瑛的老公得了真?zhèn)?,做得一手好鹵菜,特別是他熬的辣椒油,隔著幾條街都聞得到那獨特的香味。
勤勞的兩口子憑著過硬的鹵菜技術(shù)每天高朋滿座,這里也逐漸成了高中同學(xué)宵夜必去的地方。人聲鼎沸的夜宵檔里,湯英瑛忙著擺桌子擺碗筷,她老公忙著切鹵菜、淋辣椒油,兩口子干得熱火朝天。
夜宵檔最熱鬧的時候是世界杯開賽時,湯瑛把家里的電視機也搬到了檔口,吃夜宵的客人圍著電視機舉著啤酒瓶為自己崇拜的足球隊加油助威,狂呼著偶像貝克漢姆、巴拉克的名字,直到嗓子完全嘶啞說不出話來。
干了三年又累又不掙到幾個錢的夜宵生意后,湯瑛老公去了蘇州一家大型企業(yè)修理設(shè)備,一年難得回來兩次,想吃她家的鹵菜漸漸成了一種奢望。于是同學(xué)們轉(zhuǎn)戰(zhàn)到三毛去宵夜,到乾明寺去宵夜,到城陵磯紙廠去宵夜。燈火輝煌的夜宵店里人頭攢動,一樣的鹵菜,一樣吃鹵菜的人,卻再也吃不出當年的味道了。
在我的心里,故鄉(xiāng)岳陽是一座有溫度的城市,有我太多太多揮之不去的回憶;故鄉(xiāng)岳陽更是一座有味道的城市,裹夾著魚巷子的魚腥味,乾明寺天保的蝦尾味,羊叉街的唆螺味,八中巷子里的燒烤味,南正街的豆皮子味,力力魚館的臭桂魚味,還有各式各樣的鹵菜味。去年我從深圳回到故鄉(xiāng)發(fā)現(xiàn)街上又多了一種味道,老嶺南早茶和老廣東粵菜也進駐到了岳陽。
鄉(xiāng)愁,在杜甫的筆下是一首詩: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xiāng)。鄉(xiāng)愁,在余光中的眼里是一枚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鄉(xiāng)愁,在我心里是一幅優(yōu)美的水墨畫,是一首在洞庭湖上回蕩的漁歌,是一句母親溫柔的叮嚀。鄉(xiāng)愁,更是味覺上的一份綿長的思念,就像母親灶臺上那碗籬蒿炒老臘肉一樣,無論在外漂泊多久,無論鄉(xiāng)音是否更改,那份對故鄉(xiāng)美食的思念,永遠縈繞心頭,永遠牽腸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