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fēng)】小巷流年(散文)
你是否偶爾記起詩詞中描寫小巷的句子,如“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又如“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你是否時不時翻看幾年前走過古巷或村道時拍下的照片,那斑駁的石板路、小橋流水人家?你是否常常懷念家鄉(xiāng)的某條小街道,急切地想回去看看,雨里的樣子靜夜的樣子都不一樣?是呀,一條街巷就是一條藤蔓,瘦風(fēng)吹過,涼月照過,流光踩過,于是便結(jié)出了大的小的圓的方的故事,你或長或短置身其中,隨著失落或得意、寧靜或煩亂的節(jié)奏,總會感懷不已、追思不已。
一、初識小巷
臨浦鎮(zhèn)是座古鎮(zhèn),因瀕臨錢塘江支流——浦陽江而得名。鎮(zhèn)上有一條叫浴美施路的窄短小巷,曾走進(jìn)我的生活,占據(jù)了我生命中十年芳華?;仡櫮切∠锕怅?,我由青澀趨向成熟、從孤獨走向堅強,在俗世生活的得與失中,漸漸變得強壯、圓潤、深邃、真實。
與小巷相識,是一九九七年三月底的某天下午,我從戴家橋下來,向右拐進(jìn)了這條小巷。第一次走進(jìn)這條小巷,才知道它叫浴美施路。我覺得這個名字怪怪的。后來聽鄰居魯師傅說,“浴美施”是鎮(zhèn)子?xùn)|邊的一個村名,為紀(jì)念兩千年前的美女西施。而這條小巷連接著浴美施村,于是就取了這名字。
當(dāng)時,我漫不經(jīng)心地從沿街的水果攤、理發(fā)店、早餐店、古玩店等店鋪前走過,暖風(fēng)從東邊江面上吹過來,一陣又一陣地撩撥起我的長發(fā),似乎向我介紹這條小巷的風(fēng)俗人情。
這條路只不過五六步寬,但行人來來往往很是熱鬧,石子水泥路面經(jīng)車壓人踩變得坑洼不平。路兩邊的鋪面奇形怪狀、雜亂無章,有的是一樓住戶把臨街山墻掏個洞變成了鋪面,有的是自行車棚改造成小店,要么一張石桌、撐把陽傘做起買賣,要么干脆就地擺著一籃雞蛋、兩捆青菜。
“篤,篤,篤……”一串木魚聲從右前方傳過來,勻稱而篤定。我尋聲走過去,見一棟樓房的單元口擺著一張大方桌,七八個銀發(fā)老太太圍坐在桌前,一邊齊聲念誦著“阿彌陀佛”,一邊折疊、焚燒紙元寶,超度亡靈。此時此地,絲絲縷縷的香煙氣、柔和悠揚的念佛聲、清幽純粹的木魚聲氤氳朦朧,似乎有一顆喜樂的種子在我心中悄悄發(fā)芽,隨著“篤,篤,篤……”的木魚聲沿著樓房的墻壁往上攀爬,我的目光跟隨聲線穿過樓道窗口,定在五樓的一扇鐵皮門上。鐵皮經(jīng)歷時光侵蝕,上面銹跡斑斑,粘附著灰塵。一股暖流涌來,鼻腔酸酸的,這扇門竟然讓我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我預(yù)感到這扇門將與我交會。
第二天,單位領(lǐng)導(dǎo)吧我叫到辦公室,說:單位轉(zhuǎn)讓一套老舊公房,五十平方,兩萬元,你要不要?我覺得自己漂泊夠了,很想有個穩(wěn)定的家,正為房子奔波,聽到這個好消息,不假思索就答應(yīng)下來,竟沒問房子坐落在何處。
接下來,我四處籌錢,辦理各種手續(xù),一個月后,終于拿到了鑰匙。那天,我和妻子去看房,一路打聽。終于找到了,竟然是那套裝著鐵皮門的房子!我站在門口目瞪口呆。
二、仗義的魯師傅
我和妻子手拉著手,“噔噔噔”一口氣爬上五樓,急切地去打開那扇屬于我們的鐵皮房門。
“你們是誰?”突然,身后一句問話,將我倆都嚇得一哆嗦。回頭,隔壁的門開著,一個大個子中年人站在門口,比門框還高,短花發(fā),橄欖頭型,黑臉。他的老婆從他身后探出來,單薄瘦小得像只小母雞?!拔倚蒸敚銈兪切掳徇M(jìn)來的吧?”大黑個又問,換成別扭的普通話。
我連忙自報家門:“我姓朱,新搬來。魯師傅、師母,以后請多關(guān)照!”
這套房子沒有想象的稱心如意:天花板上的涂料剝落成了地圖,日光燈的鐵殼銹得黑乎乎的,木墻裙上水漬黃斑成片,地面上的馬賽克已經(jīng)脫落多處,露出水泥灰,坑坑洼洼……
我和妻子商量,是不是要裝修一下。妻子說:“是該修整一下。但我們剛買了房,經(jīng)濟(jì)不寬余?!?br />
鄰居魯師傅不知什么時候也進(jìn)來了,他接過話茬說?!拔沂悄嗨?,可以幫你們鋪地磚,三樓老林是木工,幫你們打家具,看你們都是文化人,也不用你們親自動手。工錢嗎?先欠著,材料費也先欠著,我有熟人?!?br />
我和妻子覺得他的話很誠懇,決定由他來裝修。
魯師傅是個急性子,當(dāng)即就帶我去鎮(zhèn)子西邊的建材市場預(yù)定沙子、水泥、地磚。他在建材圈人緣很不錯,老板們都答應(yīng)先賒賬。
魯師傅有的是力氣,扛水泥、運沙子、不用我伸手,全由他搞定。在鋪地磚的時候,魯師傅的手藝真讓我開了眼:一把帶金剛頭的劃玻璃刀和一把木柄雙刃瓦刀,兩件兵器在他一雙大黑手中上下翻飛,左割右磕,玩得輕巧自如。他用瓦刀的一刃做尺,接著用玻璃刀順著瓦刀在堅硬的地磚上輕輕一劃,再用瓦刀木柄輕輕一磕,地磚便裁割成合適的尺寸,粘貼在規(guī)定的位置上,嚴(yán)絲合縫。
魯師傅說,他是個被趕上河岸的漁民,做泥工是迫不得已。他徒手捕魚比揮舞瓦刀更帶勁!只要水溫合適,他就穿著大褲頭,光膀光腳拎著魚簍下了西小江。魯師傅捕魚的路線大致是沿西小江折向麻溪再溯浣紗溪而上。他尋準(zhǔn)位置,翻水草掀岸石,快速出手,一條半大的昂刺、四五只肥蝦、滑溜的黃鱔、虎呆的土步,被他一條條喜滋滋地捧進(jìn)魚簍。土步因顏色似土而得名,“春筍步魚”屬杭幫名菜,將山珍與江鮮珠聯(lián)璧合,是一道宴請貴賓的硬菜。
我問魯師傅這些魚拿回去是紅燒還是清蒸,他無奈地說:“這全是值錢貨。咱家可沒這口福,我得賣了這些江鮮換柴米油鹽呢?!?br />
三年后的一個秋夜,魯師傅小聲地叫我出來,說是他所在的建筑隊老大讓他叫幾個兄弟捧捧場,問我去不去?我覺得這事挺刺激就答應(yīng)了。
那晚沒風(fēng),毛月亮逗著云層玩。我跟著魯師傅往外走,三樓的木工林師傅也跟著。我們順著浴美施路往北走,一路上不斷有手拿鉤鍤肩扛棍棒的人加入我們的隊伍。走到幼兒園邊上的垃圾房前時,魯師傅從里面拉出來三支禿頭的掃把,每人分一把。他反復(fù)告誡我們,這個老大很仗義,今天晚上我們一定要眼睛放亮堂點,腳下利落點。
走到浴美施路的盡頭,再向西不遠(yuǎn),有一個大項目將要施工。今晚,臨浦建筑隊要與鎮(zhèn)邊另一個村子的建筑隊為爭奪這個項目而一決高下。魯師傅讓我們跟著大家走,他一個人拎著掃把先去前面打探一番。光月下,魯師傅挺著掃把的背影讓我想起了張飛:“長坂橋頭殺氣生,橫槍立馬眼圓睜。一聲好似轟雷震,獨退曹家百萬兵?!笨上攷煾禌]騎馬,沒虎須。
又走幾丈遠(yuǎn),忽然前后有人喊:“警察來了!警察來了!”大伙兒聽到警笛從遠(yuǎn)處撲過來,紛紛丟下手里械斗的棍棒,拼命往回跑。我混在人群中跑得氣喘吁吁,忽然,有一個人慌不擇路,竟從后面撞了我一下。由于撞的勁兒太大,我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栽倒的緊急關(guān)頭,有人抓住我的后衣。我回頭看,原來是魯師傅拉住了我。
三、熱心的林師傅
三樓的林師傅給我家做木工活,四十多歲,瘦小單薄,卻留著兩撇胡子,眉毛也重,讓我一下子就聯(lián)想到“四條眉毛”陸小鳳,但林師傅沒有一丁點兒風(fēng)流艷遇的福分,更沒有天下第一指法“靈犀一指”來獨步江湖,他只是個使喚斧鋸的木工師傅。
開工第一天,林師傅蹬著三輪車帶我去買原木。他認(rèn)老理兒,說必須東家到交易現(xiàn)場去決定。當(dāng)時,在峙山腳下有一家木材行,粗粗細(xì)細(xì)、長長短短的原木堆積如山。林師傅握著那把祖?zhèn)鞯狞S花梨木丁字尺東測西量好一會兒,又找支木棒在地上算來算去,最終選好一粗兩細(xì)三根原木,然后就抬起濃眉、抖動胡子問我怎么樣,我說就買這三根吧,他這才和老板談定價錢。這家木行的加工費要五十元,林師傅覺得價錢貴,便和我商量能不能把木頭拉到鎮(zhèn)供銷社加工,他二叔在那兒是個小頭頭,最起碼便宜十元,我同意了。
鎮(zhèn)供銷社木材加工點在鎮(zhèn)子最東南角,我倆就拉著木頭往那里趕。路有點遠(yuǎn),林師傅一邊用力蹬車,一邊講他坐火車的故事。他家開間小雜貨店,一個月就要坐火車去義烏進(jìn)一次貨。有一次,為省三元車票錢,他從一個墻洞鉆進(jìn)車站,結(jié)果,嚇得蒼白的臉出賣了他。他被車站公安關(guān)押一整天,害得他的老娘哭著求人放了他。從此,他再也不敢貪人便宜。我問他為什么騎了大老遠(yuǎn)去加工木頭,他認(rèn)真地說:“我是為你省錢呀?!?br />
林師傅的父親十年前就去世了。后來林場減員,林師傅下了崗,跟著建筑隊找活干。他的老婆前幾年大病一場,沒救回來,花去不少醫(yī)藥費。兩個女兒還在讀書,日子過得很緊巴。
我住進(jìn)新房的當(dāng)年年底,兒子要出生了,我趕忙把妻子送到臨浦醫(yī)院。當(dāng)時三人間病房已經(jīng)住滿,只有雙人間,而且價錢貴了不少,院方要我補交五百元住院費。這可難壞了我。買房、裝修借的錢還欠著,下午交的兩千元定金也是東拼西湊的,家人親戚又不在身邊,這五百元到哪里籌措呢?
我從醫(yī)院走出來,天黑沉沉的,北風(fēng)卷著雨點讓我手里的雨傘也站立不穩(wěn)。沿著冷清的馬路,我茫無頭緒地走著。妻子在產(chǎn)房,家里并沒有人等著我,但迷離中我如一匹識途老馬般地走進(jìn)浴美施路,我的房子就在旁邊。
一串手拉風(fēng)箱聲穿過風(fēng)雨鉆進(jìn)我的耳鼓,我抬頭看,是林師傅守在土鍋爐旁正燒著水。林師傅在他家小店旁搭了間棚子,燒開水賣,兩毛一壺。均勻有力的風(fēng)箱聲揉進(jìn)了水汽、煙霧之中,變得綿軟而溫柔。
“朱老師,來喝碗茶吧!”棚里的燈光昏暗,但林師傅還是認(rèn)出了我,便停下手中的活兒招呼:“你老婆生了吧?是不是個胖小子?”
“沒,還沒生。你還在忙呀?”我沒有閑心喝茶,決定先回家,但又怕拂了他的好心,又說:“等生了孩子,請你吃喜糖!”
閑暇時,我總會在林師傅家茶棚里坐下來喝茶聊天。今晚,他看出了我的異樣:“朱老師,是大人還是小孩出了事情?我能幫上什么忙?”
一個剛交往不久的鄰居,關(guān)心到這樣的程度,我也不好意思再隱瞞,就說出實情。想不到林師傅竟然馬上幫我湊夠了五百元。林師傅說誰家的門前路都不是光溜溜的,只能一個勁兒地走,總有一天會踩平的。
佛家語:一善念者,亦得善果報。后來,林師傅的兩個女兒大學(xué)畢業(yè),大的做了中學(xué)老師,小的做了小學(xué)老師,林師傅也搬離那個小區(qū),跟著女兒們頤養(yǎng)天年。
四、玩文玩的老袁
老袁不是臨浦人,據(jù)說家在湘湖邊的下孫村一帶,他一個人租住在我家樓下二層,做文玩生意,店鋪就挨著樓下早餐店。老袁是我交往鄰居中最灑脫的一個,板寸頭,醬紫臉,不胖不瘦,常著一身老粗布唐裝,走的是硬漢路線。我叫他老袁,他卻尊稱我朱先生,我說不敢當(dāng),他堅稱最敬重有文化修養(yǎng)的人。
他是早餐店的常客,一盤醬爆螺螄、一份片兒川、一碗加飯酒是標(biāo)配。螺螄夾在兩筷間,撮口,輕吸,螺肉滑上舌尖,啟齒輕嚼,滿嘴肥美鮮香。我是跟著老袁學(xué)會吃這廉價美味的,還知道有“清明螺螄抵只鵝”的俗語。他常喝的加飯酒是紹興黃酒的一種,口味柔和鮮爽。老袁常說:“‘吮螺螄,就老酒,鬼子來了也不走?!菸噧核彼?,黃酒兒酌酌,那生活的滋味兒是沒得說的。”
老袁的文玩店不過七八平方,小的不能再小了,但不管如何,按照文玩店的格局,門口風(fēng)水魚缸,門內(nèi)發(fā)財樹,影壁一面八卦鏡這些都得有。但他不講究,卻把精力用在那套茶具上:一段天然老樹兜做的大茶墩占去小店大半,上面齊整地碼著茶杯、茶壺、茶碗、茶盞、茶碟、茶盤一應(yīng)飲茶用具。文人生活中少不了“琴棋書畫酒詩茶”,看來老袁是想把自己往文化人的路子上整。從我讀過的悠閑小說中知道,古玩行掌眼坐柜的雙眸賊亮,眼力界狠毒,只打一眼買主或賣主,就能將其摸得個差不離兒,甚至一口聞出對方身上的東西。老袁肯定沒有小說里描寫的那份神通,但兩三分的本事應(yīng)該還是有的吧,我卻從來沒見到他使用此類本事。
店面小又被布置成雅舍,走進(jìn)小店的人特別少,被老袁請去品茗高談闊論的更是少之又少,據(jù)說都是政府里的領(lǐng)導(dǎo)干部、企業(yè)商業(yè)界的大老板。奇怪的是老袁只跟他們談文化,談生活,談高雅,不談文玩,也不談生意,這真讓我成了丈二和尚。
有時候,被人熱絡(luò)得親兄弟似的并不是因為你是他的鐵哥們,也許只是個稱職的觀眾吧,我就是老袁眼里的觀眾,時不時的還被他高看一眼,得以走進(jìn)他的文玩店一飽眼福。讓我大失所望的是,店內(nèi)也就兩只小貨柜,并不擺設(shè)筆架、墨床、硯滴、鎮(zhèn)紙、印章文房四寶,也沒有核桃、佛珠、蜜蠟、琥珀、菩提子,在一只柜里稀稀拉拉碼著爵、觚、卣、盤幾種形制各異、看不出年代的銅制酒器,另一柜里有幾件不太完整的罐、盤、碗、壺、陶器。
老袁看著我的表情說:“讓朱先生失望了,這里都是小物件,是餌料,不值一提,比起我樓上的貨物可謂九牛一毛。你也不想想,我怎么能把好東西放在這兒呢?話又說回來,這柜里擺放的有幾件也值不少錢呀!我的客人也有幾個老甲魚,掂掂聞聞辨出真假還是有的。這個行當(dāng)水深著呢,蓬山近在咫尺,你想全吃通透,卻是相隔幾萬重呀。這樣吧,朱先生什么時候有空閑,賞光到我樓上鑒別一番?!?br />
與老袁交往多了,我便發(fā)現(xiàn)他是個很有故事的人。老袁家很早就在吳山廣場通寶城開有文玩店,他打小就接觸這行當(dāng),算得上半瓶子醋。但時間長了,老袁覺得這玩意來錢太慢,就改行做家電生意,沒想到生意越做越大,分店就開了好幾個。來錢很順手,老袁就成了各家銀行吸儲員眼中的唐僧肉。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國有銀行的吸儲員也像文玩古董一樣魚龍混雜,其中就有一個“贗品”靠一單生意,把老袁幾年的積蓄全部掏空。老袁破產(chǎn)后,只得重操舊業(yè)。而這次他卻把小店開在小區(qū)邊上這個不起眼兒的地方,他要采用一種創(chuàng)新模式,買賣點古董。并且只跟兩類人做生意:追求上進(jìn)的人和愿意提攜后進(jìn)的人。
那時,老袁家村子邊的湘湖已經(jīng)名存實亡。忽然有一天,從杭州城來了一批考古人員,在湖邊又鉆又挖。好奇的村民們發(fā)現(xiàn)有大大小小的盆子、罐子、石頭被挖出來,他們認(rèn)為這一定是值錢的玩意兒,于是四鄰八鄉(xiāng)的村民都出動了,大家拿鐵鍬、抗镢頭投入湘湖戰(zhàn)場。老袁的家電生意正紅火,根本沒工夫操這份閑心,即使聽說鄰居挖到一只碗,刨出一只盤,他也只是笑笑,幾千年的湘湖底下能有什么寶貝。但沒過多久,他聽說湘湖湖床下面很有可能存在一個古代文明遺址,并且越來越多的出土文物也印證了這一猜測,他動心了。政府開始張貼公告要求湖區(qū)百姓上繳非法文物,老袁卻在私下里低價收購,其中有幾件成色很不錯。
老袁的顧客中有個叫“唐三藏”的大領(lǐng)導(dǎo),幸得老袁的一件圈足彩陶盤,堪稱古陶中的極品。這件陶盤底部裝有外撇的高圈足,盤腹稍深而內(nèi)曲,盤口唇尖而內(nèi)斂,數(shù)條剛勁扭曲的放射線盤旋而上,形成一輪噴薄出烈焰的紅太陽。這件極品令老袁的上下游主顧都欣喜若狂,這次交易也成了老袁向文玩界四處炫耀的成功案例。
但天有不測風(fēng)云,一年后,“唐三藏”不幸遭人舉報,被請進(jìn)省紀(jì)檢部門喝茶,這件極品也被小心地請進(jìn)國庫?!疤迫亍焙炔璧氖虑閭鞒鰜恚显约八@條線上的主顧們都嚇得不輕,大家都心驚肉跳地等待著新的消息,同時也做好各種應(yīng)對準(zhǔn)備。
受賄國寶可是要罪加一等,為謹(jǐn)慎起見,有關(guān)部門請跨湖橋遺址文物專家組對圈足彩陶盤做定性鑒定。幾位專家看、掂、聽、聞、煮、測整整一天,又激烈討論一夜,最終得出結(jié)論:高仿。
這可把“唐三藏”激動壞了,他出來辦的第一件事便是親自拜訪老袁,留下五十萬元現(xiàn)金。
這個故事是老袁繪聲繪色講給我聽的,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