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春之夢”征文】梨花雪白又清明(散文)
又是一年清明時,千樹萬樹的梨花如雪般盛開著。靜靜地站在梨花盛開的樹下,一縷一縷的清香飄蕩著、飄蕩著,飛向遠方。風過阡陌,梨花一瓣一瓣地飄落,白得觸目驚心,我分明聽到那一瓣瓣落花的嘆息,那些紛飛的花瓣,就這樣在我眼前訴說著一場又一場的別離……
四月的陌上,楊柳依依,桃紅李白,海棠盛開,櫻花飛舞,春光鼎盛,人間處處洋溢著溫暖。我在這寂寥的塵世間默然獨行,沒有來處,不知歸路。記得林徽因是這樣寫四月:“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這樣的四月應是要多美好便有多美好的,為何我的心里卻滿是悲傷?偌大的世界,我的哀傷卻無處寄存。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必是生與死的距離,任憑你如何肝腸寸斷,都無濟于事。生死相隔兩茫茫,唯有淚千行……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梨花勝雪柳依依。心底的痛無法言語,長長的思念沒有盡頭。站在今生的水邊,望不到遙遠的天堂?;氐焦枢l(xiāng)的老屋,我找不到生我養(yǎng)我的父母??!千百年前那個騎在牛背上的牧童啊,我知道你曾經指引過路人酒家杏花村的方向,那你能否告訴我,我的爹娘在何方?。?br />
故鄉(xiāng)的老屋老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院墻倒塌,荒草叢生,還有一層厚厚的塵埃,沒有任何聲息。這一切都在告訴我,父母不在家。院子里空蕩蕩的,偶爾有幾只麻雀來探路,再無其它。再也看不到母親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再也聽不到父親那熟悉的咳嗽聲和響亮的笑聲了,望著眼前熟悉的一切,我淚流不止……
我多想再吃一碗母親親自做的手工面啊!忘不了兒時母親一聲一聲喚我乳名喊我回家吃飯的情景。那時年幼的我常常和小伙伴們玩得天昏地暗忘了時間,母親就滿村子喚我回家,那一聲一聲悠長悠長的呼喚,就像一首動聽的歌一樣,溫暖著我一歲歲長大。那時淘氣的我常常把自己弄得像小豬一樣臟,母親一邊嗔怪我一邊給我洗,我知道她不會打我,于是就更加肆無忌憚了。如今想起來,覺得自己也太不識好歹了,成天跟她作對,真是不應該。此刻我多想母親還活著??!哪怕她打我罵我,我都會歡歡喜喜地接受的。
我多想再陪父親一起下地干活啊!忘不了父親整夜整夜抽煙不睡覺的情景。那年失去了母親的我們都還太小太不懂事了。失去了妻子的父親,是如何忍痛挨過那許許多多漫漫長夜的,我不知道,父親從來都沒有說過。我只知道,為了我們父親如鋼鐵般地堅韌不拔,給了我們在人間繼續(xù)走下去的勇氣。無數個日日夜夜我們和父親相依為命,我們一起對抗命運,一起抵擋不幸的日子,一起努力地過著荒涼的歲月。父親是一棵大樹,給我們遮風擋雨,從不畏懼苦難,直至奉獻完自己的所有,然而我們卻沒有給過父親同等的回報,就連他離開人世時也是帶著遺憾離開的,我的心難安?。?br />
陌上花開,又是一年春草葳蕤時。人間四月逢清明,小城的春色撩人,滿樹的落花傷感地嘆息著世事無常,懷念思親的憂傷飄滿四月的天空,不知道遙遠的天堂是否也已花開春暖。心里一直惦念著父母在天國是否安好,你們的世界是否和我在的塵世一樣也會有諸多紛擾和疲憊,亦或是無憂無慮,一派歲月靜好世外桃源的樣子呢?我無從得知,只有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偶爾看到曾經和你們一起生活過的片段,感受到那些久違的幸福,我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刻骨銘心的記憶罷了。
我深深地感謝你們把我?guī)У竭@個世界上來,并給了我這人世間最偉大的愛。盡管你們走了,但是在我心里你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你們把愛早已深深地種在我心里了。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活得無所畏懼,我想這才是你們希望看到的樣子。想念你們時,我會默不作聲,一件一件地回憶和你們一起生活過的畫面,我把這一切都好好地保存在心里,妥帖安放,伴我一生不孤單。
門前的大白楊還沒有抽出新芽,但它依舊站得端端正正的,守護著屬于老屋的一切,包括我們曾經慢慢長大的那些時光。抬頭仰望,當年的小樹如今挺拔筆直直插云霄,曾經和我一起種樹的人已經去了天國,小樹長成了參天大樹,一年又一年地守望著村莊和家鄉(xiāng)的老屋。如今的家門口再也看不到白發(fā)蒼蒼的老父親盼兒歸來的身影,唯有這棵白楊樹繼續(xù)不知疲倦地替父親守候著他的孩子們和他們的家。遠行的孩子從來都不知道家里的父母是如何隔空遙望,想念著遠在他鄉(xiāng)的孩子的,他們只知道累了倦了的時候,飛回去那個叫家的港灣歇歇腳,然后繼續(xù)展翅高飛。當我懂得這些的時候,我已經做了好多年的母親了。
作家龍應臺在《目送》中這樣寫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我已經深刻地體會到了這些無法言語的深情,而今父母都已離我而去了。如果人生能重新再來過的話,我一定不會做這樣的孩子的,只要父母健在,承歡膝下,別無他求。
院墻外的桃花依舊笑春風,開得驚艷無比,只是已經沒有人再照料它了,不知道它可知道這些?可曾有那么一點點的傷感?最悲傷的還是后院的梨花吧,白衣勝雪,那清寂孤單的樣子,令我忍不住想落淚。四月的風路過人間,它不知道世事無常,也不知道花開終有花落時,它是那樣得無心,又是那樣的有意,恰逢花開,也恰逢花落,命定的緣分不可抗拒。梨花開得觸目驚心的白,一眼望去,一樹雪白雪白的花,在陽光下格外耀眼。風過處,滿樹的白色花瓣紛紛揚揚地飛舞著,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好像是在下雪了。站在梨樹下的我,忽然之間就白了頭……
隔著清明的煙雨,遙望天堂的方向,我想念著我的雙親。想念母親,便想起母親做的花布鞋,一針一線都是滿滿的愛;想念父親,便想起父親背我過河去上學的日子,一步一步趟過冰涼刺骨的涇河水,送我去遠方的學校;想念母親,便想起故鄉(xiāng)的炊煙裊裊、甜甜的棗饃、青青的苜蓿菜、金黃的玉米棒子、滿院的小雞……想念父親,便想起村子里那條彎彎的小路、清清的河水、舔犢的老黃?!?br />
春風又綠江南岸,梨花雪白又清明。失去了父母,只有孤零零的一個人獨自在人間摸爬滾打,痛了把淚往肚子里咽,冷了只有自己找件棉衣包裹單薄的身體,再也沒有人噓寒問暖了,再也沒有人為我擦拭臉上委屈的淚水了……
獨自徘徊在這深深的塵世間,靜靜地走著父母走過的路,看著父母看過的風景和他們沒有看過的一切,我能做的,只有替他們好好地活著。
又是一年清明掃墓時,我眼含著熱淚,跪著去掉長滿墳頭的青草,燒些寄托念想的紙錢,為墳頭添上一抔黃土,敬雙親一壺老酒,祈愿親人在天堂過得清明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