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賊王(微型小說)
在平原縣一個村子里曾出過一個神偷,本姓張,小名瓦片。他從小就是個機靈鬼,六七歲時就懂得察言觀色,辨出話中的機簧。
瓦片的父母都是可憐的啞巴,他生下來就得到了左鄰右舍的關照。
十歲的一天,他從課堂念書回來,發(fā)現(xiàn)很多人都圍著他家的院子進進出出的,有人嘆道:“唉,真可憐??!本來就窮,還那么小,這以后可咋辦???”
瓦片擠進人堆一看,地上放著兩張門板,左邊躺著的是他爹,右邊躺著的是他娘,身上的泥水還沒有淌干。此刻,他已經意識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愿相信,用手使勁地晃了晃他爹,爹沒有反應;又使勁地晃了晃他娘,娘也不動,從大人的臉色上他已經找到了答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哭聲悲慟,眾人凄然。
有人拉住他,告訴他爹娘溺水的事。他娘失足落水了,他爹看見了,就跳下去施救,結果體力不支,加上是個啞巴,有人趕來已經晚了。瓦片邊聽邊哭,哭得天旋地轉,女人們也“嚶嚶”哭了起來。
在鄰居們幫助下草草掩埋了父母,瓦片從此就變得孤僻了,有時終日里都不說一句話。那個年代正常人家都缺衣少吃,填飽肚子是人的本能,有一回實在是餓得不行了,瓦片就偷偷去別人家地里挖了個地瓜,本來第二天他是想去告訴人家的,結果一玩起來就把這事給忘了。一看見那家人,他的目光就閃閃躲躲的,又過了幾天,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他感到很慶幸。
漫長的冬天來了,地里的莊稼都被人們收回去了,瓦片一個孩子家自然收獲甚微,一點點糧食月余就吃光了,他就先去了姑姑家借了一袋子土豆回來應付了幾天。他就去了舅舅家,舅舅家的孩子多,餓得面黃肌瘦的妗子瞪了瓦片舅舅一眼,瓦片就明白了,踢踏著腳步出了舅舅家。回到家睡到半夜,聽見有人推門,他餓癱了,也懶得起來看,早上起來出去撒尿,開門一看,一小兜黃澄澄玉米穗放在門口,他感到心暖暖的,他知道一定是舅舅送來的。
這一天,村里來了一個瞎子算命,也巧就坐在瓦片家門外,天快黑了,看算命先生收拾行頭要走,他拉住先生的手說:“天色不早了,你還能去哪里?我家就我一個人,就在在我家住一晚吧?”
算命的“呵呵”一笑,說:“我本來就是個瞎子,天黑不黑都一樣,不過你這孩子誠心留我,那我就留宿一晚吧!”
瓦片把算命的老人當做自己的爺爺一樣招待,端茶倒水。吃過晚飯,收拾停當,他坐在老先生的身邊,一老一小,兩人的話瞎子就打開了。瓦片把自己的家庭遭遇一股腦講給了老先生,老先生聽完,把瓦片拉到跟前,從手到頭再到背細細摸了一遍,長嘆了一聲,說:“同是天涯淪落人?。∥医裉旖棠阋恍g,叫做‘無影術’,也叫‘偷天換日’,可讓你從此衣食無憂,但是謹記這個方法決不可以對外人講,另外你只能用十年,十年期到,必須金盆洗手,否則將減你四十年壽命?!?br />
瓦片一個頭磕在地上,向老先生起了誓。老先生遂向瓦片傳了方法:讓他偷偷將其父母的棺槨挖出,把頭腳調個方向,即頭向下腳朝上,再安葬下去。不出百日,“無影術”就在瓦片的身上生效。到那時,瓦片出入街頭鬧市,則如無人之境,無人可見,所有財物,盡其所?。?br />
瓦片聽得目瞪口呆,接著就稀里糊涂睡去了。
第二天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算命先生早已不見蹤影,想想昨晚的事就像做了一個怪夢,但是夢中關于“無影術”的話卻歷歷在目。他也不敢找人求證,私下里遂悄悄摸摸將父母的棺槨按照先生之言做了調整。然后在家里靜心等到百日,但并不敢直接去鬧市試驗,只好選擇一家殷實的鄰居,心想如果不成,起碼還能逃脫。于是就掂著腳悄悄走進去,把人家桌上的一盤菜當眾取走了。
經此一回,瓦片真是心花怒放。在這之后他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了,每天都是滿載而歸,不多時家里什物已是應有盡有,吃喝啥都不缺。
又一日瓦片在城里閑逛,忽然看見一輛馬車正拉著一個漂亮的娘子朝前走著,他就心生歹念,心想:我要將這小娘子偷回去,白天給我做飯,晚上給我暖床,豈不快哉?心里想著就跟了上去,在一酒館門口,那趕車的下去打酒,瓦片就一個箭步沖上馬車,抓起馬鞭,一聲吆喝,馬四踢翻飛,沖出了街市。不多時,馬車到了瓦片家,瓦片打開轎門,禮貌地請女子下車,那小娘子只聽人說話卻不見人,早嚇得魂不附體,瞬間就昏過去了。瓦片心想,這女子只是受到了驚嚇罷了,他輕輕地將嬌娘子攙扶下來,抱回屋子里,置于床榻上,然后在旁邊取出酒菜邊吃邊喝,等娘子醒來。
再說那趕車的從酒館出來,聽聞此事,馬上奔回去報知家人,家人也是半信半疑,速速去報了官府,大人高呼:“大白天街市里搶人,這還了得!”說著就派人下去緝拿。瓦片遠遠地看到一隊人馬氣勢洶洶朝他家趕來,心想不妙,可能哪里出了岔子,便擰身躲了起來,躲了片刻,又一想,不對啊!我是無形人,他們哪能看到我?便又大搖大擺走出來,卻看到這伙人沖了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將屋里的東西砸個稀巴爛,然后沖到里屋將剛醒過來的小娘子攙扶起來罵罵咧咧地走了。
每隔幾天就有官府的人上門來攪亂一番,還對左鄰右舍的人詢問瓦片的下落,鄰居們也說有段時間沒有看見他了。瓦片知道家里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聽說京城不錯,他就偷來一匹駿馬,一路向京城方向奔去。
瓦片在京城混了些時日,覺得沒意思就出來了。他突然覺得這樣也不行,別人都看不見他,太不方便了,就想去找找那個算命先生看有啥好辦法,但卻始終沒有找到那個算命先生,他就按照當初父母的下葬方向,將父母的棺槨調整了回去。
結果第二天醒來,卻啥也看不見了,他成了瞎子,以前是別人看不見他,現(xiàn)在他看不見別人了。
人們都說他是賊王,老天看不慣,就瞎了他的雙眼,這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