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那年丁香】又是一年三月三(散文)
草長鶯飛,燕返巢。在燕子嘰嘰喳喳的歡鬧聲中,壯族三月三也就到了。又到了品嘗五色糯米飯的最好時(shí)節(jié)。嘴里慢慢咬嚼妻子做的五色糯米飯,我思緒萬千。
小時(shí)候,我們壯族三月三是沒有放假的,無論大人小孩,該干嘛就干嘛,還能干嘛?大人得爭分奪秒搶工分,我們小孩還得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
那年的三月三前夕。我們還在睡夢中,媽媽把我們拍醒了,我們睡眼惺忪的,媽媽說:你們姐弟倆今天放學(xué)后到后山摘些楓葉回來……,我迷迷糊糊地哈欠不斷,一會(huì)又一頭栽倒繼續(xù)酣夢了,姐姐怎么推也推不醒我。
那時(shí)母親為了大搞集體生產(chǎn),都是早出晚歸兩頭黑,我跟姐姐經(jīng)常十天半月見不到父母的面。
白天放學(xué)后,姐姐拉上我,約好小伙伴,一起上山摘楓葉。雖然我們就十歲左右的年紀(jì),但是長在農(nóng)村,玩水爬樹對(duì)我們來說早就習(xí)以為常。我們地處平原區(qū)域,那些山頭離我們的村屯很遠(yuǎn),我們跑著去的,有的小朋友騎著單車。山后有些許楓樹摻雜長在松樹等林間,這一棵那一棵的,我猴子似的把可以夠得著的楓枝葉都統(tǒng)統(tǒng)砍了下來,我早早就捆好了一大捆了,就看他們東找西找的,我想那么挑三揀四,感覺沒我的有能耐呢。
那天晚上,為了等母親,我們沒有早睡。好像很晚了,母親才進(jìn)的家門,我們姐弟倆把 “戰(zhàn)利品”呈現(xiàn)母親眼前,姐姐還拿出一種叫做密蒙花的,我問姐姐怎么還摘了這玩意兒?在哪呢?姐姐說:昨晚媽媽說了的呀,你沒聽到?我真迷糊了,但是我特別說明那捆大楓葉的是我摘的,母親愛憐的摸摸我的頭,說:昨晚我說了的,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啊,楓葉不要太嫩也不能太老,不嫩不老的才行啊。姐姐說:昨晚弟都沒聽完就睡了,我拍他都不醒,今天我也跟他說了的,可是弟就是不聽,還以為摘多了特高興呢。我說:反正都是楓葉,為啥不能用哦?媽媽說:太老了,黑色素就沒有了,太嫩時(shí)黑色素還沒形成呢,只有不老不嫩的葉子才是黑色素提煉的最佳首選哦。媽媽還說我太小,大半夜喊醒也怪可憐的,說以后記住就行了。姐姐和我就把那些太老的和太嫩的葉子都摘掉。母親匆匆吃完飯,就把楓葉搗碎、浸泡、放鍋里加熱。母親讓我們燒火,并一再交代我們不能讓水煮沸了,有點(diǎn)燙手就可以?;鹆?。母親交代完了就打著手電筒到屋后菜園里摘紫米菜和紅米菜了,姐姐和我就老老實(shí)實(shí)的燒火。我們燒的是茅草,火勢很旺,我不停地往灶口塞茅草,濃煙滾滾,姐姐想阻止住我,可是姐姐擋不住我那 “熱情高漲”的玩性,結(jié)果在我們姐弟倆一打一鬧中,鍋里的水早就煮沸了,但我們也不知道。等母親回來,揭開鍋蓋一看,色澤很淡,母親嘮嘮叨叨地說:明明告訴你們了的,水是不能煮沸了的呀,為什么不聽話呢?煮沸了的楓葉水就壞掉了。我們倆低著頭待在灶前。母親看了看,搖搖頭,就把鍋里的楓葉水都倒掉了。把洗好了的紫米菜和紅米菜分別倒進(jìn)鋁鍋和菜鍋里,叮囑我們好好燒火,這回鍋里的水可以煮沸了。記得煮沸了就滅火了,放鍋里等母親回來再弄。母親說完就打著手電筒出門去了。我們煮沸了鍋里的水,實(shí)在是太困就睡覺去了。
第二天,我們說是自然醒倒不如說是糯米的香味喚醒了我們。小小年紀(jì)的我們面對(duì)那股濃濃的糯香是難以抗拒的,我一轱轆翻起身,臉都沒洗,拿起水瓢舀出些許水,潤了潤手,就從木甑里掏出一團(tuán)五色糯米,母親不見了蹤影,我們知道母親是趕集體工去了。我奇怪地問:姐姐,昨晚母親不是倒掉那楓葉水了嗎?怎么會(huì)有黑色的糯米呢?然姐姐也一臉的疑惑。
等我們出門上學(xué)的時(shí)候,隔壁的吳奶奶過來了,說是把碗還給我們,我們納悶:我們家的碗怎么在你手里了呢?吳奶奶告訴我們:是剛剛你們的母親裝了一碗五色糯米給我的。哦?我們面面相覷。誰知道五奶奶又說:你們母親要我過來告訴你們先拜了祖宗再吃糯米飯哦。???我們又面面相覷。五奶奶說:來來來,孩子們,我?guī)湍銈凕c(diǎn)上香竹,你們倆拜一拜吧,你們看看,你們母親早就盛了一碗五色糯米擱神臺(tái)上了。我們把手藏到背后,不敢挪動(dòng)一步,五奶奶問:怎么啦?祭拜祖宗都不愿意啦?最終五奶奶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秘密,嘀咕了幾句,開始又點(diǎn)燃了香竹,對(duì)神臺(tái)拜一拜,說:不知不怪罪,孩子小不懂事,祖宗保佑她們一家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陌伞?br />
你們啊,該好好聽話哦,你們母親太辛苦了,昨晚連夜上山摘楓葉,回來又弄了大半夜,早上又匆匆忙忙地起來生火蒸米,她自己都沒有吃一口哦。你們啊,該懂事啦。五奶奶絮絮叨叨的同時(shí),幫我們敬奉祖先。姐姐說要把手里的糯米飯團(tuán)留給母親。五奶奶說:孩子你就安心吃吧,你們母親送我的很多的,我吃不了那么多,喏,我這不是拿過來了嗎?這回我們才看清楚五奶奶拿過來的碗里裝些五色糯米飯,廚房里昏暗,沒開燈我們看不清,也沒仔細(xì)看。姐姐還是把手里的飯團(tuán)放回木甑里,我還是猶猶豫豫地不肯挪步。五奶奶愛憐地摸摸我的頭:吃吧吃吧,知道你一直頑皮,可憐的孩子。
又是一年三月三,母親已是耄耋之年,在老家故土難離,也算是頤養(yǎng)天年吧,總是城里拼搏的我,沒能為母親捧上一碗無色米飯,是我心中隱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