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舟】風箏飛出文章外(散文)
在我小時候,風箏幾乎都是自己做的,沒有顏色,看起來就像一張白布或者白紙飛上了天,沒有美感,只是好玩。
孩子們玩的風箏最簡單的一種制作方式是:一張白紙兩端各留出一公分左右、往里折出邊兒。兩邊取中間偏上位置,向里引進等長的線。邊外面兩根線各系個火柴頭,邊里面的兩根線打成一個節(jié),固定住,拴在風箏拐子上。最后在白紙的最下面粘上約半米長、紙糊的風箏尾巴,簡易風箏就算齊活了。
風大的日子里,孩子前面跑,風箏后面追,人停了,風箏便“嘩啦”一聲落在地上,這樣的風箏飛不高的,永遠在人的后面。
只是因為這是小孩子自己動手做的,更能夠得到簡單的快樂、更能夠得到簡單的操縱感和大人們的認可,于是更加樂此不疲玩著。孩子們的心思里,并不奢望它能飛多高,飛多遠,飛多久,開心就好,快活就好。我自己就曾經(jīng)做過這樣的風箏,一位叔叔路過說,做的真好,飛的也好。我就一邊跑一邊笑,一氣兒往返跑了幾百米,直到累得跪在沙堆上,還止不住笑呢。汪曾祺說,生活是很好玩的。大抵就是這種意境,單純而清美,絕無摻雜。清代詩人高鼎亦有詩云:“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放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毙『⒆臃棚L箏的天真、可愛、快樂形態(tài)一覽無余。
上了學的孩子們就可以做復(fù)雜一點的風箏了。蠟光線將兩根竹篾條綁成十字架,作為風箏的龍骨,敷上一張或幾張拼合而成的透明薄紙;沿龍骨把紙向里卷邊、十字架四點黏貼牢固。從四點各引出一根線,四條線垂直等分打結(jié),拴上提線就可以飛了。這種風箏做的細致、并且掌握放飛技巧的話,一樣能飛的很高很遠。
風箏做得好,還要會放,要把握風向,風太小太大都不行。通常的技巧是逆風放飛,乘勢而行,風小收線、風大放線。剛剛學放風箏的孩子一時掌握不好,急得干跺腳??咨腥我皇酌鑼憙和棚L箏的詩:“結(jié)伴兒童褲褶紅,手提線索罵天公;人人夸你春來早,欠我風箏五丈風?!币粋€調(diào)皮任性的孩子形象,躍然紙上,呼之欲出。
另外,有時風向不穩(wěn)定,風箏飛上去,東一頭、西一頭,下面的人根本把控不了。急匆匆風來,風箏一個“倒栽蔥”從天而降,摔得很難看。周樹人說,“放鷂須防天氣變,莫教遇著亂頭風。”說的就是這種情況,看來一定是放過風箏了。
那時候看著遠方的風箏,總是擔心收不回來,還擔心它會飛到太陽身邊被烤著了,但這樣的事情一次都沒有發(fā)生。要么飛得太遠,斷線了,最終成為自由落體;要么掛在樹梢,大人小孩拿著一根很長的棍子試圖給捅下來。到了這樣的時候,是很熱鬧的。一群人站在那里望天,呼號加油的、唉聲嘆氣的都有。有人看著著急,搶過別人的棍子幫著捅,結(jié)果還不如人家,“噗”一聲,風箏沒下來,風箏紙給人家捅漏了。兩人不依不饒,于是,旁觀者又多看了一次熱鬧??粗粗柧吐淞?,各回各家了,回家還要把這事兒在飯桌和家人添油加醋說一陣兒。吃了飯,月亮也高了,人就該睡了,夢里還是掛在樹上的那只風箏呢。趁著黑,偷偷爬上樹,夠到了那只風箏,樂得直接從樹上跳下來,一腳就把老爸蹬醒了,原來還在做夢呢。
八十年代以后,風箏的制作重新得到了較好地挖掘傳承和開發(fā)創(chuàng)新,蜈蚣、金龍、蜻蜓、金魚、宮燈、鴿子、蝴蝶、四大名著系列,甚至變形金剛這樣老外的形象也飛到了空中,可謂花樣品種繁多,有的還用上了高科技?,F(xiàn)在,很多人熱衷于放風箏,除了愛好,據(jù)說還有預(yù)防和治療頸椎病的作用,放風箏的人更多了。
曾看過一篇文章,描述一位先生駕豪車,男呼女擁而來,只是待隨從把風箏放向天空后才象征性地拎了拎。對此,作者頗有微詞,認為:開心和幸福要靠自己的雙手雙腳爭取,這樣放風箏才有意思,才能獲得真心快樂。
其實,就放風箏而言,無論高低貴賤,都是為快樂而來。平民百姓放風箏感受輕松休閑之樂、藝術(shù)家感受心靈放飛之妙、富貴如前文所述者未必不是靠自己打拼出來的,他要的是感受操控的樂趣,說不好誰的快樂更多些。時代變了,觀念變了,地位變了,價值觀念不可能一成不變,拉不回一條統(tǒng)一的線上。就像漫天的風箏,各飛各的,各玩各的,只要是遵守規(guī)則,就由著他們快樂飛翔吧。
“天上的事兒咱也甭管那么多了?!弊聛砥分瑁聊ブ@句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