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那年丁香】掛牌記(散文)
五月的天瓦藍瓦藍的,任朵朵白云像一群悠閑的綿羊漫步其上,清新的空氣清洗著天地的肺腑,明媚的陽光給大地披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外衣,即將成熟的麥田涌動著層層金黃色的麥浪。早起的鳥兒追逐著我們的新車愉悅地歡叫,車內(nèi)播放著動聽的天籟之音,我和妹夫前往車管所給新買的微卡車掛牌照,心情好極了。
八點五十分的車管所大門外,兩行 “托兒”(代理車輛手續(xù)的人)在夾道歡迎,“代辦代辦,手續(xù)簡便,快捷迅速,為您節(jié)省時間……”
九點才上班的車管所院子,早已停滿了各種車輛,拿著車輛手續(xù)的人們在業(yè)務大廳門口排起了長龍。大門剛開一道縫隙,就被心急的人群擠開,各業(yè)務窗口前瞬間又排起了長隊??吹酱髲d一側懸掛著“不要相信黑代辦,我們免費為您解答”的告示牌,我們心里踏實多了。警官微笑著告訴我們,再微小的輕卡也屬于貨車,先去上線檢測,合格后方可前來掛牌。
幾經(jīng)打聽尋找,我們終于找到了車輛年檢中心。大門的一側,豎立著醒目的告示牌,“嚴厲打擊黑代辦,拒絕黑代辦進入?!?br />
我們在問事處咨詢了上線檢測的程序,先填表登記,再進行外觀檢測,然后進行環(huán)保檢測,最后一項是安全性能檢測。檢測數(shù)據(jù)通過電腦從網(wǎng)上傳輸?shù)杰嚬芩?,客戶直接到車管所領取車牌即可。這么簡單的程序,看來一上午就可以辦理完畢,我們心中暗自慶幸,幸虧沒找黑代辦,否則可就花冤枉錢了。
“大哥,需要代辦掛牌不?”一個身穿制式馬甲的中年男子熱情地對我們說,“交給我們,您只管歇著,一會兒就完畢”。
“不需要。”我冷冰冰地拒絕,心想,你一會兒能檢測完畢,我們一會兒就不能檢測完嗎?
我們和妹夫一人填一張表,結果都出錯了。坐在柜臺后面的小女孩氣呼呼地又扔給我們兩張表說,“自己不會填找個人代填嘛?!蔽覀円荒樀膶擂危€是倔強地照著墻上的填寫提示,認認真真地填完了。
“好了,交完費先去做外廓檢測?!迸z查完表格后交代說。
“不對呀,填這些表應該是他們的業(yè)務,咱們只管簽名就行呀。”妹夫在一邊嘀咕著。
“沒事,咱們填一下能加深車輛數(shù)據(jù)的印象嘛?!蔽覙泛呛堑匕参恐?br />
“后面排隊去!”外廓檢測人員對我們呵斥道。按照指引,我們乖乖地排在了長龍的尾巴上。
太陽漸漸升高,白熾燈似的光芒照耀得人眼前冒花花,車內(nèi)的溫度瞬間騰升,盡管搖下了車窗玻璃,車內(nèi)還是滾燙滾燙的,汗水從我們的額頭流淌而下,匯集在下巴處,“吧嗒吧嗒”滴在腿上,洇濕了大腿褲面。前車蝸牛似地似走非走著,半個多小時后,終于到我們了。
車輛外廓檢查、車輛稱重、燈光、滅火器合格后就是環(huán)保檢測了。環(huán)保檢測和安全性能檢測由檢測站工作人員駕車檢測,我們被告知到綜合大廳等通知。
車輛交給工作人員后,我們就老老實實地坐在綜合大廳被電鍍得明光可鑒的鐵涼椅上,享受著中央空調(diào)帶來的絲絲涼意。
“這一點都不復雜呀,那些托兒能掙到錢嗎?”妹夫杞人憂天地說。
坐在旁邊的一位中年人一聽這話就問,“你們沒找托兒?”
“沒有啊,這不順順當當?shù)剡^來了嗎?”妹夫自信地說。
“你們車現(xiàn)在在哪兒?”中年人又問。
“在做環(huán)保檢測,聽師傅說完了后再做個安全性能檢驗就完了?!泵梅蚧卮鸬?。
“那你們坐在這兒干嘛?”中年人驚訝地問。
“駕車的師傅讓我們在這兒等結果呀?!泵梅蛴悬c莫名其妙。
“哎呀,你們不能坐這兒,趕緊到車跟前去,師傅應該有話給你交代。我都檢測兩天了,現(xiàn)在才過完關?!敝心耆艘赃^來人的口氣告訴我們。
我們快步跑到環(huán)保檢測的大門口,看見我們的微卡正在設備上接受檢測。
“這是你們的車嗎?”果然,駕車的師傅對我們喊。
“你們這車是雙燃料,要上兩次檢測線。一次是燃油檢測,一次是燃氣檢測?!睅煾道渲樠a充了一句,“很麻煩的?!?br />
“啊,我們買車的時候,4S店說磨合完之后才能加氣,現(xiàn)在車里沒氣呀?!泵梅蛎摽诙?。
“開啥玩笑?不加氣把車開來干啥?”師傅很生氣地摔門而下,“把車開走!”
“師傅您別生氣,不是說要檢測兩次嗎,要不咱們先把油料和安全性能檢測完,然后我們再去加氣。排一次隊真的不容易啊?!蔽亿s緊給師傅陪著笑臉央求,妹夫也不失時機地遞上香煙。
在檢測站工作人員的協(xié)調(diào)下,我們終于做完了環(huán)保檢測。然后,駕車師傅陰著臉將車開進了安全性能檢測線。這回我們有了經(jīng)驗,自覺的站在安全性能檢測大門外,看著愛車在接受檢測。
“你,進來!”駕車師傅指著妹夫又喊上了,“燈光有問題,到綜合大廳四號窗口交燈光調(diào)節(jié)費去?!蔽乙宦牼陀悬c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剛出廠的車燈光怎么會有問題?旁邊檢車的工作人員看我們有疑惑就說,“趕緊交錢去,不交錢過不去。”
當妹夫氣喘吁吁地將交錢的票據(jù)給檢測師傅后,師傅大手一揮,開走。
這就過了?我高興地問駕車師傅接下來的手續(xù)咋辦,師傅卻說,到四號窗口領復檢單去。復檢單?不是已經(jīng)過關了嗎?師傅告訴我們,燈光過了,剎車沒過。
我們來到四號窗口,果然遞出來一張復檢單,上面寫著右后輪偏剎,檢測不合格。我們像泄了氣的皮球般坐在明光閃閃的涼排椅上,不知如何是好了。
經(jīng)人指點下,我們給車加了氣,在汽車修理廠調(diào)整了剎車,再次將車開回檢測站排隊等候駕車師傅。
眼看著中午十一點多了,駕車的師傅還沒有影兒,我有點擔心今天能否掛上牌子了。
終于,有位穿制服的駕車師傅打著哈欠走了過來,我們喜出望外,急忙迎了上去。
“這不是我開的車,誰第一次開的車,下來還是由他來開,別人開不了。”師傅懶洋洋地對我們說。
“車都一樣,別人怎么開不了?”我們一臉茫然。
“這是規(guī)矩,知道嗎?”師傅顯然不高興了。
我們找遍了檢測線,也沒找到之前開我們車的師傅。已經(jīng)十一點五十了,上午顯然檢測不上了,各檢測攤點已經(jīng)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走人了。
“師傅來了!”妹夫激動地跑上前去,“師傅,我們把剎車調(diào)好了,氣也加了。”
“下午上班再說?!睅煾岛懿荒蜔┑卣f。
十二點五十分,師傅提前到崗。妹夫再次上前打招呼,“師傅,麻煩你把我們的車檢測一下?!?br />
師傅翻了翻白眼,“檢測站是你家開的?你想啥時候檢就啥時候檢呀?”
“我們現(xiàn)在排的是第一名呀?!泵梅蚋鷰煾店褡炝?。
“上午檢的車還在線上呢,等著吧?!睅煾堤ь^看湛藍色的天空,若有所思地說完后起身走了。
“你這人咋這么笨呢?師傅來了就趕緊上貨么。唉,不開竅,看人家咋整治你?!币晃粖A著公文包的男子經(jīng)驗老道地對妹夫說,“還敢跟師傅犟嘴,看來你今天掛不上牌子嘍?!?br />
我一聽這人是個內(nèi)行,趕緊把他拉到一邊討好地問:“師傅,你好,我們第一次掛牌子,啥也不懂,麻煩您給我們指點一下?!?br />
“給你們辦事的代理呢?”男子問。
“我們沒找代理,自己掛牌子。再說了,檢測站不讓代理進來呀。”我回答道。
“哎呀,怪不得呢。我是給我們單位車掛牌子,哪次不找代理?人家代理和檢測線上的人通著呢,那廣告牌是給人戴木頭眼鏡呢。你今天絕對掛不上牌子了?!蹦凶訃@息道,“你們也太老實了,代理費就兩百元錢,你自己掛牌花的冤枉錢要比這多得多,還得浪費兩天時間呀?!?br />
在這位男子的指點下,妹夫幾次想給師傅塞黑拐(錢),愣是找不到機會。唉,師傅剛才明明給了機會,我們卻沒有抓住,真笨吶。
果然,師傅開著我們的車連續(xù)上了五次安全性能檢測,都被淘汰了下來。說來也怪,這四個輪子今天專意跟我們作對,不是左后輪偏剎,就是前輪剎車疲軟,或者右后輪又有問題,四個輪子輪換著調(diào)整,就是合格不了。
太陽疲憊地西斜了,妹夫惡狠狠地放話,就不給塞錢,看他們能折騰到啥時候?咱們奉陪到底。
“小伙子,晚上把車收拾利落了,爭取明天一把過關?!睅煾蹬牧伺拿梅虻募绨蛘Z重心長地說。
一夜郁悶無話。
第二天早上黑乎乎時,我們就起床排隊來了。
按照昨天的套路,第一趟上去就被刷下來了。妹夫不甘心,要去找站長理論。我拉住他問,人家按章辦事,你找站長說啥?數(shù)據(jù)是電腦檢測的,怪人家啥?要找也是找生產(chǎn)廠家,他們生產(chǎn)的車輛應該有問題。
“小伙子,看你們也挺可憐,你們的這車也不爭氣,我這人心軟,要不幫你們想想辦法過關?”駕車師傅轉悠了過來。
妹夫更加郁悶了,我的眼前卻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您說咋過?”
駕車師傅向周圍看了看,神秘地悄聲說:“給五百元,我保證你們合格。”
“五百元太貴了吧?找個托兒才兩百元?!蔽倚南?,只要談錢就好,就怕你不要錢。
“不是這么回事,你們的車昨天過了好幾遍都不合格,已經(jīng)引起了各方面的注意,今天兩百元已經(jīng)拿不下了。要不這樣,最低價給三百,保你們過。”師傅拍著胸膛承諾著。
妹夫似乎忘了自己昨天下午的豪言壯語,無奈地掏出三百大毛。這次我們的微卡連隊都沒排,直接從檢測線上開了過去,中間一下子都沒停,瀟灑地開了出來。我們不由得感嘆,專業(yè)的事情還是得由專業(yè)人士干,我們太不懂事了,白白地浪費了兩天時間,精力和精神都受到了空前的摧殘啊。
新車掛牌的興奮勁早已消耗殆盡,我們默默地開車來到車管所掛牌處,看著望不到頭排隊掛牌的車輛,我們已經(jīng)沒有脾氣了。太陽沒有眼力見兒地狂照著我們,消磨著我僅剩的那點兒耐性。強烈的紫外線曬得皮膚燒灼地疼,嘴唇外沿已經(jīng)卷起了細微渴死的白皮。我們瞇著眼睛等待著,等待著給我們的微卡掛牌照。
“老板,需要代辦不?快捷、迅速、順當?!币晃活^戴太陽帽的中年婦女跟我們打招呼。
“掛牌一項服務費一百元,全套二百?!泵鞔a標價,童叟不欺啊。
我們倆就像斗敗了的公雞早已失去了斗志,又像即將溺亡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雞啄米似地點頭答應了代辦。
掛牌很順利,不到一小時我們就過五關斬六將地拿到了車牌。一位資深人士踱步過來潑涼水,掛牌難度最大的地方在檢測線,這兒根本不用找代辦,公開、公正、公平、透明、快捷啊。
我們這才想起,代辦確實只是幫我們拿材料、遞材料、取牌照而已,我們不會弱智到連這些都不會吧?唉,上了一當又一當,當當上的不一樣!
妹夫勸我,那人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貨,不理他!
友人得知我們的掛牌經(jīng)歷后眼鏡差點掉下來:額滴神,這么簡單的事情你們竟然折騰了兩天,太奢侈、太豪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