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fēng)】中國檔案報(隨筆)
每天的工作除了看守門崗,讓該進(jìn)之人進(jìn)來,讓不該進(jìn)之人進(jìn)不來這一條鐵律之外,還要附帶其它許多看起來不值一提,無足輕重,可實際上還真就煩瑣、惱人的工作,譬如幫忙接收快遞,幫忙接收文件,幫忙接收報刊,幫忙接收外賣,甚至還要幫忙接收合同或發(fā)票、支票,以及其它給與指定人的各類東西,并且還要應(yīng)付一些前來咨詢諸如孩子入園、幼師面試等事宜之人,這些都在我的工作范圍之內(nèi),這還不算收拾門前三包之衛(wèi)生,以及迎接一些突如其來的相關(guān)部門的檢查呢。也就是說,我的工作并非只有看門這一項,真要說趕上了輕松的日子,自是無比之輕松。但真要是趕上了忙碌的日子,也是無比之忙碌的。
這當(dāng)中有些事情令我很是生氣,有些事情令我很是著惱,有些事情則令我很是無奈,但也有些事情會在不經(jīng)意間激起我之文潮。
就拿幫忙接收報刊這一項來說吧,作為公立幼兒園,這地方每天都會收到來自郵政的各類報紙或刊物,甚至還有一些圖書,少則兩三份,多則兩三摞,因為偶爾會有整套整套的圖書,或連環(huán)畫冊,或幼兒教育一并寄來,每次我都只是把它們整理成堆,放到門崗室一角,等到看守夜班的老張來崗接班,跟他說一聲,叫他拿到位于地下室的資料室門口的桌子上,翌日上午再由資料室的工作人員慢慢爬梳剔抉吧。
然而這其中有一封來自于《中國檔案報》的信箋會隔三差五寄過來,具體里面裝的是什么,反正我是不知道,畢竟不是寄給我的,我自然不敢拆開來看。由于封皮上清清楚楚寫著收件人的姓名,她是幼兒園前勤的一個老師,所以每次我看到她,總會跟她打招呼,并把這封信箋遞給她。起初她會向我禮貌地道聲謝,也就拿走了。后來由于跟她相熟了,畢竟暑假和十·一兩次長假她都把她家的柯基狗交給我和班長老韓幫忙飼養(yǎng),當(dāng)她再次看到這封信箋的時候腦袋都是大的。
“怎么總往這兒寄呀?!彼龝y掩苦難地說。
“我上哪兒知道去呀,這難道不是給你的嗎?”我問。
“怎么可能是給我的呀,這是給幼兒園的,只不過現(xiàn)在由我負(fù)責(zé)這一塊,就寫上我的名字了。”
“哦,你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不過既然這上面寫著你的名字,我不給你給誰呀?!?br />
“給吧,給吧,拿來吧。哎喲,煩死我啦?!?br />
“啥情況,這是?”
“沒啥情況。實話跟你說吧,這東西壓根就沒啥用,可還是得收,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br />
我苦笑一聲,淡淡地說,“明白了?!?br />
“明白了就好?!闭f話間,她從我手中抄走那封信箋,頭也不回走向教學(xué)樓。
后來,當(dāng)我再一次把這封信箋遞給她時,她再也不覺得煩了,抄手拿走之際,還會笑嘻嘻地來這么一句,“真好,隔三差五就會有人寫情書給我,嗯,這感覺,真是棒極了?!?br />
“是否讓你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少女時代?”我笑說,因為我知道她的孩子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上小學(xué)了。
“可不嘛?!?br />
每每有所思,或每每欲有所思,我都會情不自禁跑到門口吸根煙,這一次也不例外。
煙氣是否有損健康?我選擇相信科學(xué),承認(rèn)它的確是有損健康的。但是煙氣是否有提神醒腦之功效?我選擇相信自己,承認(rèn)它的確是有提神醒腦之功效的。
一邊抽著煙,一邊回想起適才與她的交談,不得不說,在其過程中,我了解了一些事,一些可能我在平常不會在意的事。就拿那封由《中國檔案報》寄過來的信箋來說,她不止一次跟我訴過苦,抱怨過,這東西她拿去,也是把它拆開,然后保存起來,與之前的一起安置存放,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其實何止于那封信箋,據(jù)我所知,這所幼兒園所定之刊物,例如《人民日報》、《北京日報》、《中國紀(jì)檢監(jiān)察報》,以及其它各類雜志,還有同樣隔三差五寄來幼兒園的《中共中央辦公廳通訊》這樣內(nèi)部刊物也是剛剛寄來就與其它報刊圖書摞在一起,待保安有閑時,放于位于地下室的資料室,以為保存,卻無人問津。為何?工作的繁復(fù),責(zé)任的重壓,已然令包括我們保安在內(nèi)的所有工作人員忙得是不可開交,他們作為教育工作者更是奔波不止,事巨繁多,又是課程,又是會議,又是備課,又是定期學(xué)習(xí),又是參加各類活動,哪里還有時間,哪里還有精力于閱讀這些東西呢?
不止于此,試問,除了六零后、七零后這一代官宦子弟,知識分子之外,其他非官宦子弟,非知識分子的同代人,以及七零后以后的幾代人,誰還會每天報紙在手,墨香撲鼻呢?反正我是很少遇到晚飯之后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fā)上清茶配報紙的恬靜與凝重,閑暇與悠哉,若嫌報紙字小,還要戴上一副大框眼鏡,以此彰顯自己的好學(xué)與對時下各類新聞的關(guān)注。
真的很少有這類人了,一來跟我的階級檔次有關(guān),我認(rèn)識的跟我同一個階級檔次的人很難找到此類人。說得難聽點兒,這就好比在十八歲的少男少女之中再難找到真正意義上的少男少女是一個意思。二來由電腦到智能手機的普及,隨手就能關(guān)注到形形色色的新聞,報刊中有的,手機上也有,報刊上沒有的,手機上也有,既然手機如此包羅萬象,又何必再花費無謂之錢財訂閱報紙,且又深知遠(yuǎn)不如手機方便。打個最簡單的比方,我在等車的時候,由于閑來無事,可以擺弄手機,閱讀幾篇新聞;我在上廁所的時候,由于閑來無事,可以擺弄手機,閱讀幾篇新聞;我在飯店等飯菜上桌,由于閑來無事,可以擺弄手機,閱讀幾篇新聞。在這些特定條件,特定情況下,沒有人會揣著一厚摞報紙翻來覆去的,而手機卻能夠給與我們以這樣的方便,這也正是所有紙質(zhì)行業(yè)衰落的根本之原因。
由此,不難發(fā)現(xiàn),一些紙質(zhì)的東西,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一點兒用都沒有,竟等同于垃圾。除非學(xué)生的教科書、作業(yè)本、復(fù)習(xí)冊,中年人的簡介、賬單、報告、合同書、票據(jù),老年人的日記本、回憶錄。另外還有一些紙質(zhì)的東西,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雖然有用,但卻可以找到更廉價,更便捷的替代品,久違的墨香不妨讓它走得更遠(yuǎn),舒服的電流不妨讓它來得更快,我不曉得電流替代墨香是否有助于環(huán)保,有助于節(jié)能,有助于維護(hù)大自然,我只知道電流的傳播速度遠(yuǎn)快于空氣,甚至比風(fēng)還要迅猛。當(dāng)然了,卻遠(yuǎn)遜于特定情況下的宣傳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