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連根樹(小說)
一
大黑和小白被我爺爺甄永江從冰天雪地的月牙灣葦子⑴地里撿回來的時候,它們還是兩只嗷嗷待哺的小狗崽。
深冬的一個早上,天才蒙蒙亮我爺爺就醒了,點上煤油燈開始穿棉襖棉褲。他要去村南的月牙灣葦子地里割枯死的葦子。
雖然我爺爺甄永江是南屯鄉(xiāng)遠(yuǎn)近聞名的甄家酒坊的二少東家,因為我爺爺從小是個羅鍋,娶的我奶奶薛玉雯又只有一只眼睛,我爺爺一家在我老爺爺甄德善眼里很不受待見。我大爺爺甄永海負(fù)責(zé)甄家酒坊的釀酒及釀酒所需糧食的收購,我三爺爺甄永河負(fù)責(zé)甄家酒坊的“甄家老酒”的銷售工作。他們兩個都能夠撈到大量的油水。而我爺爺甄永江只能是像長工一樣做各種零活,撈不到一星半點的好處。
我爺爺和奶奶一家日子過的相當(dāng)拮據(jù)。我爺爺隔幾天就得到村南的月牙灣葦子地里割些葦子回來,讓我奶奶做飯燒火用。
我爺爺穿好了棉襖棉褲的時候,七歲的我爹甄崇真從被窩里翹出來小腦袋說:“爹,我也跟你割葦子去……”說著翻身從被窩里光著身子坐起來就往身上穿棉襖。
“火兒啊,快躺下……”我奶奶叫著我爹的乳名“火兒”從被窩里伸出胳膊,把被子圍在了我爹光溜溜的小脊梁上,又說:“這么早,喬⑴冷地,你忙活著起來干么⑵去???”我爹從被窩里“呼”地站起來,一邊把手里的小棉襖往身上套一邊說:“我跟我爹去割葦子啊!”
我爺爺一邊穿棉鞋一邊說:“他愿意跟著去就讓他去。也讓他從小知道,過日子不容易?!?br />
我爹又拿起來棉褲,抬起來右腿,左腿金雞獨立地站著往腿上穿棉褲,“撲騰”一聲坐在了炕上。我奶奶無可奈何地嗔怪著說:“哎呦喂……俺的小祖宗哎……”說著顧不得穿棉襖,只穿著薄薄的秋衣爬起來,幫著我爹穿好了棉襖棉褲。
七歲的我爹甄崇真拿著一把小鐮刀,跟在一手拿鐮刀一手拿繩子佝僂著身子走著的我爺爺甄永江身后,迎著獵獵刺骨的寒風(fēng),昂著小胸脯出了家門。
二
前天下了一天的大雪,大街上白茫茫的一片。屋頂上,不見了稻草或者破瓦,也已經(jīng)是白雪皚皚,那么的干凈,潔白的耀眼。樹上的枝條,掛滿了晶瑩剔透的冰掛,像是一根根閃著金屬光澤的銀條。我爹邁著小腿跟在佝僂著身子的我爺爺身后顛顛地緊跑慢趕,地上的厚厚的積雪被踩地“唰唰”作響。
楊塘村西邊是柳園村,南邊是張房村。楊塘村和柳園村中間是一條南北走向的窄窄的水灣,只有十幾米寬。這水灣在我們村西,我們楊塘村的人叫這水灣西灣。而柳園的人都叫它東灣。楊塘村和張房村中間隔著一個東西走向的葦子灣,東西長度大約七百多米,中間寬度較大約一百四五十米,東西兩端葦子灣走向有點偏北,并且越往東西兩端寬度較窄。葦子灣的形狀看起來有點像月牙,所以我們這里都把這葦子灣叫做月牙灣。
每逢春天,月牙灣水畔從七八米到二十幾米的不等的水域里,都長出了郁郁蔥蔥的葦子。月牙灣水中間有一個直徑七八米的圓形小島,我們都稱做太陽島。太陽島上和島的四周十多米的水域里,也都長滿了葦子。遠(yuǎn)遠(yuǎn)望去,太陽島就像是碧波蕩漾的海面上的一個綠色海島。夏天的時候,偶爾從太陽島上的葦子地里飛起一只白色的水鳥,鳴叫著在碧藍(lán)的天空中掠過。那種畫面真是美極了。
我爹腳下一滑差點摔倒,望了望遠(yuǎn)處的灣中心的太陽島。一大片枯黃的葦子在寒風(fēng)中搖曳著,那一大片被凍得瑟瑟發(fā)抖葦子里面就是太陽島。我爹揚起來凍得通紅的小臉。天空灰蒙蒙的,哪里有什么白色的鳥兒,連一只小鳥的影子也沒有。我爹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寒冷的冬天里,跟著我爺爺在冰面上割葦子。
我爺爺又割了一大把葦子放在了身后的葦子堆上,回頭對我爹說:“不趕快割葦子,在那里長瞪⑷長瞪地尋思么哩?”我爹這才發(fā)現(xiàn),我爺爺?shù)纳砗笠呀?jīng)有好幾堆割下來的葦子,而我爹的面前只有一小堆割下來的葦子。我爹趕緊用左手抓住面前的幾棵葦子,揮動右手里的小鐮刀往懷里鏤。我爺爺又割了一大把葦子,邊往身后放葦子邊說:“火兒,你別割了,還是往一堆上抱葦子吧!我過會捆的時候省事兒……”
“好唻!”我爹爽快的答應(yīng)著,扔下小鐮刀,就邁著小腿走到我爺爺身后,抱起一小抱葦子,走到北邊的那堆葦子旁邊,扔下,又回身去抱葦子。
我爹個子小,胳膊也短,一次只能抱很小的一大把葦子。我爹來來回回地,抱了七八趟,才將一堆葦子抱到了另一堆葦子堆上。我爹已經(jīng)累的滿頭大汗了。
就在這時候,我爹聽見從不遠(yuǎn)處的太陽島上的葦子地里傳來了小孩子的哭叫聲。我爹豎起來耳朵仔細(xì)聽著,哭叫聲確實是太陽島上的葦子地里傳出來的,不過好像不是孩子的哭叫聲,是起起伏伏、時高時低的小狗的叫聲。
我爹忘了我爺爺交代的活了,踩著冰面的積雪,邁著小腿趔趔趄趄地向太陽島走去。
離太陽島越來越近,小狗的叫聲也越來越高。
我爹禁不住奔跑了起來,跑到太陽島邊的葦子地外的時候,一個趔趄摔了個跟頭。
我爺爺回頭才發(fā)現(xiàn)身后沒有人了,扭頭看見不遠(yuǎn)處的太陽島附近的葦子地邊一個小孩正從冰面上爬起來。我爺爺仔細(xì)一看,看清楚那不就是自己的兒子火兒嘛!我爺爺沖著我爹大喊:“火兒,你跑那里干么去了???”
“這葦子地里有……小狗……”我爹答應(yīng)著爬起來,頭也沒回,雙手扒拉著面前橫七豎八的葦子,小心翼翼地穿過進太陽島附近冰面上的葦子地,又循著小狗的叫聲鉆進了太陽島上的葦子地。
在太陽島上的葦子地中間的枯草叢里,一黑一白兩只小狗依偎在一起,瑟瑟發(fā)抖地在扯著嗓子叫著,那聲音真像是被人遺棄的孩子在可憐的哭叫??礃幼樱瑑芍恍」芬簿统錾粋€月左右。應(yīng)該是主人開始扔了它們幾次,它們都爬回家去了,主人就扔到月牙灣中間的太陽島上的葦子地里面來了,它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爹蹲下來,伸出雙手,它們兩個立刻就爬到了我爹的手上。
我爹就把它們抱在了懷里,兩只小家伙立刻老老實實地不叫了,只是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像是特別高興的樣子。我爹又小心翼翼地穿過橫七豎八的葦子,走出了葦子地。
我爺爺恰好來到了葦子地邊上,看著我爹懷里的兩只小狗,說:“咱家的人還吃不飽哩,你說你抱回去兩只小狗干么啊?”
“爹,它們太可憐啦!不抱回去就凍死了??!”我爹看著懷里蠕動的兩只小家伙,又抬頭天真地對我爺爺說,“我不吃了,省給它們吃好不好?。俊?br />
“好啦好啦!既然你這么喜歡就抱回去吧!它們也確實杠⑸可憐啦!”我爺爺無可奈何地?fù)u了搖頭,接著說,“走吧,你抱著它們回去吧!我捆好了葦子,也回家去!”
三
我爺爺找來了一個黑色的大木箱子,側(cè)放在了西院墻的墻根底下,箱子里面鋪上了一些葦子葉,算是給兩只小狗做了個窩。我爺爺看了看一直站在旁邊的我爹,又瞅了瞅他懷里的兩只小狗,說:“這倆小狗好像不一樣大吧!好像這黑的大點,白的小點吧?叫它們大黑小白咋樣?”
“大黑,小白……”我爹重復(fù)了一句,沖著我爺爺做了鬼臉,“爹,以后就按爹你給它們起的名字,它們就叫大黑,小白,嘿嘿呵呵……嘿嘿嘿嘿呵呵呵呵……”
“大黑、小白……,大黑、小白……”我爹用左胳膊抱著大黑和小白,右手輕輕撫摸著懷里的大黑和小白的頭柔聲細(xì)語地說,“給你蓋好房子了,你兄弟倆進去住吧……”
“火兒啊,它們是兄弟嗎?拿來我看看……”說著我爺爺伸手從我爹懷里把大黑和小白抱過去,一手托一只,舉起來看了看它們的屁股說,“都是母狗。它們是姊妹倆,不是兄弟倆!”說著又把大黑和小白遞回到我爹懷里,接著說,“把它們姊妹倆放箱子里面去吧!”
我爹蹲下身子,把大黑和小白輕輕放到了箱子里的葦子葉上,用手撫摸了大黑的頭一下,說:“以后這里就是你們的家了。你是姐姐,不能欺負(fù)妹妹喲!”
大黑和小白趴在箱子里,茫然無措地望著箱子外邊的我爹。面前的這個小孩到底是誰???這又是到哪里了?以后怎么辦?。侩m然不知道大黑和小白是不是有思維,但是它們驚恐的目光,充滿了許多的疑問和迷茫。
在大黑和小白的眼里,側(cè)放的木頭箱子就是一間寬敞高大的黑木房子。黑木房子的外邊是一個特別寬闊的大院子。黑木房子門口只看見一棵老榆樹的粗大的樹干,樹皮已經(jīng)干裂的滿是裂痕。黑木房子的北邊是更加高大的磚房,大黑和小白根本看不見磚房的屋檐。院子中間長著一棵小棗樹,旁邊是一棵臭椿樹。院子的最東邊是兩間低矮的土房,透過柵欄門可以看見里面堆滿了柴草,柴草房南邊靠墻長著三棵老榆樹,院子的南墻邊是一棵特別粗的老臭椿樹。院子里的每一棵樹上的枝條,都掛滿了晶瑩剔透的冰掛。
大黑和小白用驚恐的目光審視著這個陌生的世界的時候,我爹又出現(xiàn)在了黑木房子門口,手里捧著好多破舊的娘花套子⑹蹲下身來,用手輕輕將大黑和小白撥到黑木房子邊上,將娘花套子輕輕放進了黑木房子里面。大黑和小白一個骨碌爬起來,它們“嗷嗷”地大叫著表示強烈抗議。它們不知道黑木房子外邊的這個孩子要干什么,就趴在黑木房子的墻角“嗷嗷”地叫著用驚恐的目光看著我爹。
我爹在黑木房子里面將娘花套子慢慢地鋪開,又用手輕輕地?fù)崞搅?,然后這才用手輕輕將大黑和小白拿到了娘花套子上面。大黑和小白依偎在一起趴在娘花套子上,感覺身子下邊暖和多了。它們似乎懂得了我爹的良苦用心,沖著我爹“嗚嗚”地叫著,似乎特別高興的樣子。
就在大黑和小白想暖和地睡覺的時候,一個小盆送了進來,里面是已經(jīng)捏到細(xì)碎的香噴噴的棒子面餅子。大黑和小白抬起頭,看見了黑木房子外邊的是我爹那一張凍得通紅的可愛的笑臉。
大黑和小白爬起來,沖著我爹高興地異口同聲地“嗚嗚……哇哇、哇哇……”歡快地叫著,爭搶著吃起來。
大黑和小白終于有了一個能夠遮風(fēng)擋雨而且溫暖的家了。
四
日子一天天過去,大黑和小白慢慢長大了。
第二年夏天,大黑和小白都已經(jīng)成年了,身材已經(jīng)特別大了,它們兩個在那個黑木房子里面已經(jīng)住不開了。我爺爺又找了一個白色的大木頭箱子放在了南墻根下,我爹將小白挪進了這個白木房子里面去住了。
轉(zhuǎn)眼間,就到了金風(fēng)颯颯的秋天。
大黑已經(jīng)長得雄健壯實,一身黑毛油光發(fā)亮,像是穿著黑色的綢緞。小白身材小巧玲瓏,身上的毛發(fā)干凈整潔,一塵不染,宛若披著一身白色的紗裙。大黑和小白都出落的特別引人注目,引得村里許多的年輕的牙狗⑻蠢蠢欲動,時不時就到我家門外轉(zhuǎn)悠,想和大黑和小白親近。
下午的金色的秋陽灑滿了整個院子,也灑進了黑木房子里面,照在了趴著的大黑的頭上。大黑閉著眼睛,聽見院子外邊傳來了“嗚嗚……汪汪汪……,嗚嗚……汪汪汪……”的叫聲,隨后從院子外邊傳來此起彼伏“汪汪汪”的好幾個狗的叫聲。大黑搖了搖頭,瞇著眼往大門口乜斜著。大門口,一個黃色的身影在晃來晃去。那是一只身材健壯的大黃狗,一只純正的雄性狼狗,只有背上是黑色的,烏黑油亮,身上其它的毛都是金黃色,閃爍著迷人的雄性的金屬光澤。大黑“呼”地支起來前腿,昂起頭。就在它剛想站起來的時候,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南墻根下的白木房子里面竄了出來。
小白如一支離弦的箭飛快地奔向了大門口。
門口徘徊的大黃狗看見小白出來了,立刻迎上來,搖著尾巴熱情地圍著小白轉(zhuǎn)著圈。旁邊的一只身上毛色黑白相間的小花狗湊了過來,轉(zhuǎn)到小白身后,低著頭,去嗅小白的尾巴跟兒。大黃狗揚起前腿騰空一躍而起,惡狠狠地一口咬住了花狗的脖子,小花狗慘痛地“嗷嗷”叫著應(yīng)聲倒地,然后爬起來“嗷嗷”叫著跑到旁邊,趴下,痛苦地呻吟著。
小白回頭看著大黃狗,歡快地“嗚嗚……汪汪汪……”地叫著,轉(zhuǎn)身就跑。
小白跑了幾步,蹲下來,回過頭來,卻看見大黑已經(jīng)站在了身后,沖著它齜著牙,嘴里發(fā)出“嗚嗚”的威脅和恐嚇的聲音。
小白趕緊站起來,慢慢地倒退著。
大黑扭頭走向了大黃狗,搖著尾巴,將頭在大黃狗身上輕輕地蹭著,并且圍著大黃狗轉(zhuǎn)著圈,一圈,兩圈。然后,走到大黃狗前面,沖著大黃狗搖著尾巴。
小白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漫無目的地跑向了月牙灣畔。
小花狗跟了上來,友好地沖著小白“嗚嗚……汪汪汪……”地叫著,圍著小白不停地轉(zhuǎn)圈,不停地?fù)u著尾巴,并且走上前來用舌頭舔著小白的面頰。
小白在月牙灣畔奔跑起來,小花狗跟在后邊也歡快地跑著。
月牙灣畔的葦子郁郁蔥蔥,白色的葦子花在金色的秋風(fēng)中隨風(fēng)飄舞。兩只白色的鳥兒從太陽島上的葦子叢里飛起來,歡快地鳴叫著飛向了高空,越飛越遠(yuǎn),最后消失在藍(lán)藍(lán)的天空中。
秋去冬來,在隆冬的時候小白做媽媽了,生下來四只小花狗。
幾天后的早上,大黑也生下來三只小狗,都是通身漂亮的金黃色的毛。
在大黑生下來三只小狗的當(dāng)天上午,大黑就和小白發(fā)生了爭執(zhí)。
百度百科這樣說對不對呢?百度百科說的破折號后面的標(biāo)點符號,應(yīng)該是指標(biāo)點符號當(dāng)中的點號。
其實,破折號后用點號,不只在人物對話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也在敘述和描寫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如在破折號后用逗號、分號、句號或省略號等,目的是為了明確表示各分句間的關(guān)系,或使文意更加清晰明白。這方面的例子也很多,就不贅舉了。
我認(rèn)為,百度百科說“破折號的后面不用標(biāo)點符號”,有點武斷和絕對了。
正確的說法應(yīng)該是:在多數(shù)情況下,破折號的后面不用點號。在某些情況下,破折號的后面則可用點號。加不加點號,需根據(jù)句意和句式而定。
多數(shù)學(xué)者的意見,在破折號后面加了問號,是為了體現(xiàn)說話者在一定情景下的一定語氣,想來作者不是平白無故加的,而是有其考慮的。我們應(yīng)該尊重作者的這種表述方式,若不是違反了規(guī)范,或是可改可不改的,就盡量不要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