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一張幾。一本書。一躺椅。時光暫停在陽臺上這融融的暖陽里。
　　 這寧靜，卻被頭頂篷布上時不時傳來“可可可”的鳥兒腳步聲和它們的撲騰聲、鳴叫聲所打破（陽臺上方有一部分為篷布所覆）。篷布有些地方從鋼架空格處凹陷下來，蓄積了一凼一凼的雨水，也許它們正在上邊嬉戲喝水吧！以前，篷布一旦蓄積了雨水，我便想方設(shè)法把水頂下來，再想方設(shè)法將它拉抻，因為我擔(dān)心經(jīng)常積水會影響篷布的使用壽命。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只鳥兒在飲那凼中之水后，便再也沒有試圖去這樣做了。
　　 因為與鳥方便是我喜歡的。有時候，我還故意為它們提供方便。2014年秋，我從老家移栽了一株已能掛果的櫻桃樹栽種在陽臺，第二年就開滿了花，我還請了幾個好友來飲酒賞花，甚是愉悅。本擬當(dāng)櫻桃成熟時，再約他們來飲酒嘗果，卻未能如愿。因為櫻桃黃得有點微紅時，就有鳥兒來啄，其實我早已發(fā)現(xiàn)，只是不忍心驅(qū)趕，最后櫻桃落得一顆不剩，只有幾粒櫻桃核孤零零地掛在枝頭。我精心培育的葡萄，從去年開始掛果，也全部果了鳥兒的腹。今年，有位朋友提醒可用紙袋套在葡萄串上，這樣鳥兒就無法啄食了。我想何必呢，只要鳥兒喜歡，就讓它們來啄吧！
　　 甚至我掛在陽臺的臘肉、香腸，鳥兒們也經(jīng)常窺視，虎視眈眈著。一是我疏忽，二是更多源于我的仁慈，我不想兇巴巴地驅(qū)逐它們，久而久之香腸和臘肉上都是被啄的窩窩點點。如今肉價居高，妻見狀自是心疼不已，誓言買藥毒之，我是趕緊求情哀求于妻：反正都是吃，我們吃也是吃，鳥兒吃也是吃，資源共享嘛！妻伸手拇指戳了戳我腦袋嗔怒：你是老糊涂咯！
　　 記得有一次，薔薇的嫩葉和花蕾上長滿了燕蟲，我正準(zhǔn)備噴藥滅之，突降幾只蹦蹦跳跳的鳥兒，全然無視我的存在，竟然圍著薔薇啄起蟲來。在這情境下，我這大老爺們卻優(yōu)柔起來，我還是參與“滅”還是“不滅”呢？那刻，我聯(lián)想到著名“兩難詩”《寄征衣》：“欲寄征衣君不還，不寄征衣君又寒。寄與不寄間，妾身千萬難?！辈⒎伦髁艘皇祝骸坝麥缪嘞x鳥不來，不滅燕蟲花難開。滅與不滅間，郎今實難裁?！弊詈笪腋纱嗲那耐撕螅幌塍@擾了它們。
　　 看著這幾只可愛的精靈，我心生起無限的柔情，思緒再次紛飛……
　　 那是2018年暮春時節(jié)，我的陽臺上枝繁葉茂，蝴蝶翩翩，鳥兒飛鳴，一派鶯歌燕舞景象。偶然間，我欣喜地發(fā)現(xiàn)，位于陽臺角落邊一株非洲茉莉的枝葉間有一鳥巢，憑借我小時掏鳥窩的經(jīng)驗，這是鳥兒搭起的住所。為了不影響它們的生活，我平時只遠(yuǎn)遠(yuǎn)地觀察，發(fā)現(xiàn)一對麻雀在那樹叢中經(jīng)常進進出出。我偶爾輕手輕腳撥開枝葉瞧瞧窩內(nèi)，期盼著什么。忽一日，總算看到一枚鳥蛋乖乖躺在鳥窩內(nèi)。我已經(jīng)幾十年未見到這情境了，內(nèi)心當(dāng)然激動無比。第二天兩枚，第三天三枚。過了一段時間，三個小生命就神奇地誕生在這喧囂城市一角，它們安靜地躺在陽臺上的樹枝叢中的巢內(nèi)。我撥開枝葉去瞧它們時，三個還未睜眼的肉嘟嘟小家伙以為是父母喂食來了，頭一致地努力向上伸，張大嘴“嘰嘰”地鳴叫。我還經(jīng)常悄悄地去看它們，一天天地，它們睜眼了，長絨羽了，長粗羽了……陽臺上，多了一份它們嘰嘰喳喳的喧囂，那是生命之歌??！
　　 忽一夜狂風(fēng)暴雨降臨，那晚我出差不在家。等兩天回家時，我急匆匆奔赴陽臺撥開茉莉的枝丫，鳥窩已然破敗不堪，哪里還有那一家子的影蹤呢！我焦急地在陽臺地面四處尋找，最終一無所獲，無比悵然。它們?nèi)チ四睦锬?？是被大風(fēng)刮跑了，還是被貓、鼠、黃鼠狼之類的叼走了……也許，是暴風(fēng)雨到來之前它們搬家了?？偠灾鼈儚奈业氖澜缋锵Р灰娏?。此后，我很是傷心了一段時間，總是自責(zé)自己沒有照顧好它們。
　　 我一直默默祈禱：它們是在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及時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