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新生】一蓑煙雨任平生(散文)
北方夏季,天亮得早,三點多,天光就染白了紗窗。日升日落的輪轉(zhuǎn)里,我不知道自己曾經(jīng)有多少次看到過三點的天光染白窗紗,睜開眼睛就脫離黑暗密密實實的包裹,沐浴奶白色的天光,還真是會生出重生的振奮和喜悅。大凡熱愛生活和勤奮努力的人,都會有這樣的熱血和激情。流去的無數(shù)歲月里,我也可以稱為熱愛生活和勤奮努力的人,也曾無數(shù)次為這樣的天光而生出喜悅和振奮。不過這一次,我依舊睡意微醺,翻個身,又沉沉睡去,直到六點的鬧鈴霸道地吵醒我,才慵慵懶懶地起來梳洗,去江邊跑步。
跑步是我的習慣,人一旦養(yǎng)成一種習慣,就會固執(zhí)地堅守,我很慶幸我養(yǎng)成的習慣是跑步,這樣的習慣讓我可以有健康的資本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吉林市六月末的清晨依舊涼爽,清涼的空氣不但讓我的肌膚感受到愜意,也讓我的精神為之一振,思緒清晰,心情愉悅。沿著江邊紅色甬路一路跑去,滿眼不知名的黃色、白色、紫色、淡粉色的野花默默地開放,纖細的枝葉,瘦瘦的花瓣,淹沒在雜草叢中,不起眼得像一粒河沙,普通得猶如無影無形的空氣。看過傲雪紅梅颯爽的英姿,看過滿池荷花亭亭玉立,看過牡丹的雍容華貴,看過櫻花的清雅容顏,哪里會注目這樣默默無聞的野花?!就像飽食過肥甘的嘴一樣,自然不屑粗茶淡飯。來來往往的人,似乎都熟視無睹這些默默無聞開放的野花。然而,她們就是這樣從容淡然地開放,把開放的顏色奉獻給天地自然,奉獻給飛過枝頭的蝴蝶、爬過草叢的昆蟲和往來的人影,沒有卑微、沒有失落、沒有沮喪、旁若無人,淡泊得如同隱士,又驕傲得猶如萬眾矚目的公主。
各種各樣我叫不出名字的雜草蓬勃地生長,不用播種,不用修剪,沒有人為的造型,安然、自然、坦然、泰然,隨心所欲。沒有松柏的風骨,也不是白楊的被謳歌,沒有文人筆下修竹的高德雅致,也沒有畫師墨里丹青的英姿,然而,自在,自由、自然。
柳樹紛披著的枝條似柔情的少女垂下的長發(fā),嬌羞旖旎的模樣頗有些惹人憐愛的嫵媚,翠綠的葉片上滾動著晶瑩的露珠,閃爍著瑩潔如玉的光澤,讓在黑暗中休息了一夜的眼睛在這樣的光澤里感受到炫目和美麗。蜘蛛不知道用了多少功夫才在樹枝的空隙間織羅起白色的網(wǎng),我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出暗夜里那忙碌的身影來來回回穿梭的可愛模樣,讓幽暗的夜變得鮮活而熱鬧。在無數(shù)個我昏昏然酣睡的夜里,發(fā)生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不得而知,知道的是這個世界,有無數(shù)的生命在不同的角落里,默默地演繹生命的活力和精彩,它們同樣有生命精彩的權(quán)利,也同樣擁有生命的尊嚴,并且也都在一直努力地讓各自的生命精彩并有尊嚴。
江水的甜腥味不斷地撲進鼻孔,耳朵里是細細碎碎的天籟渾響,混雜著晨練的腳步?;揖G色平靜的江面倒映出對岸的高樓和岸邊的江景,婉轉(zhuǎn)清亮的鳥鳴讓大自然顯得生機勃勃,甚至淡化了疫情給人們帶來的恐慌和沮喪。無論疫情給人類造成的沖擊和危害有多么嚴重,似乎也只是人類自己的悲歌,自然界里的萬物不但沒有因之而衰敗,反倒有些逆襲的增長和繁榮。持續(xù)時間再長的疫情也只是人類生命里短暫的邂逅,人間永恒不變的依舊是自然的和諧和美麗。
一片淡粉色的牽牛花占據(jù)了一整段堤坡,藤蔓纏繞著雜草,喇叭形的粉色花朵驕傲地揚起朝氣蓬勃的臉,昂然地開放。牽?;ㄕ娴牟黄?,普普通通的喇叭狀花朵,自然比不得芙蓉的雍容,薔薇的嬌艷,也沒有百合的清雅,玫瑰的美譽,然而,就是這樣不經(jīng)意地張揚地開放,在雜草間把美麗演繹得淋漓盡致,澎湃的熱情讓晨跑的我不但可以賞心悅目,還被深深地感染,那種生命的張力在一瞬間也深深地觸動我的靈魂,刻進我的靈魂。生命的尊嚴是活出本色!
幾只麻雀在江邊的游廊上歡快地跳躍,不時地被晨練人的腳步驚起飛去,很快又飛回來歡快地跳躍,然后又飛起,就這樣來來回回,勾勒出人鳥共處的溫馨畫卷。人和鳥在這樣的時候,完美地詮釋了佛家眾生平等的真諦。
有霧的早晨,那翻卷蒸騰的乳白色霧氣包裹了天地間的一切,甚至讓鋼筋混凝土鑄就的龐然大物的江橋都變得朦朧旖旎,宛若多情的少婦慵懶橫臥的身軀。隱沒在濃霧里鱗次櫛比的樓群也虛幻得猶如瓊樓玉宇,縹緲得宛若玉闕仙宮。有那么一瞬間,我恍惚迷離,不知道是幻是仙,自己身處何地。
大自然真的很美,我無數(shù)次這樣感嘆!沒有江湖的紛擾恩怨,沒有官場的勢利虛偽,沒有商場的狡詐跌宕,沒有名利場的勾心斗角,有的只是安寧祥和,有的只是靜謐溫馨。這才是大自然的本來面目,這也應該是人生的本來面目,只不過被我們?nèi)藶榈靥羝馃o數(shù)的刀光劍影攪得一片血雨腥風,讓人疲憊不堪到生不如死。忽然理解了厭倦江湖的俠士退隱的勇氣;忽然理解了“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钡臑⒚摚缓鋈焕斫饬恕安删諙|籬下,悠然見南山?!钡拟蛔缘谩?br />
“自由!”我忽然間體味到自由的偉大非凡意義?!耙凰驘熡耆纹缴?,也無風雨也無晴?!蹦軌螂S心而動,肆意而活,不為紅塵煩惱,不為俗世負累,活出生命的本來面目,活出真實的自己,活出本色,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