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微雨中那絲溫馨讓歲月靜好(隨筆)
夏季的連雨總能帶來沁人心脾的清涼,這種清涼是漫漫長夏上天給予萬物的慰藉,而這如詩般迷蒙的微雨中發(fā)生的故事無論怎樣的熱烈與冷酷,也都被綿綿不休的雨暈潤的異常柔和,而那些因為飽含了善良和真誠的故事,也被滋潤得益發(fā)的綿長芬芳、溫馨悠遠……
微雨清涼,幾上一壺清茶,窗前三兩枝茉莉,一室花香,滿目明媚,暫且放下焦灼,停下奔波,把初心重理,且正行程,輕裝捷步,豈不快哉?緩緩的滴答聲里,慢慢回味每年,每月,每天,有那么多的美好在身邊呢!記得晨曦里空靈的鳥鳴嗎?烈日下感激過濃密的綠蔭嗎?傷感落英滿地時,不如好好感受花苞逐漸豐碩含苞,期待它在某個靜謐的晨間綻放的喜悅!狂咒人生不得意時,想一想人生其實會經歷很多美妙風景,只是都被太多顧慮從眼前屏蔽掉,著實可惜!
不知從何時起,不再喜歡人聲鼎沸的地方,不再計較別人的眼光。喜歡聽雨點落在葉子上、屋檐上、水洼里……的聲音,竟能分辨鳥啼春晨的輕靈與夏晨的婉轉不同,秋夜的蟲鳴竟也有應和,雨總能讓人的心慢慢寧靜下來。
初夏時節(jié),特別是雨天,飾著晶瑩雨珠的石榴花無比清麗,總是能啟動我心中一個神秘溫暖的小渦流,把我從疲憊、怨艾、落魄、糾結……中喚醒,再次用自信點亮眼睛,重新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無限的美好?
那段時間,我總覺得父母從來不關心我,除了吩咐諸多的家務,幾乎很少有溫和的關愛的話語,不過我能理解,弟妹們都還小,父母一年到頭都在忙碌——為吃飯,為我和弟妹的學雜費,所有的花銷都需預算,略有額外的支出常常讓父母乃至一家人心力交瘁。父母說,做人要有志氣,有志氣的人就不和人比吃穿,不管干活還是學習都要勤奮,有志氣的人,才不會被人看輕。于是,同齡的小朋友們滿街玩的時候,我們幫著父母干農活干家務,我們比別人更努力的學習。雖然老師公布成績的時候,我很自豪,可是當同齡的小姑娘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我還是非常的羨慕。那個時候,看著辛苦勞作的父母,我常常覺得自己有這種想法非常罪過。
然而,那年,同齡的女孩子流行那種柔軟如紗,顏色便如榴花般艷麗的襯衣,領口、袖口有同色花邊,肩頭壓了幾個皺褶略略泡起,讓所有的女孩子心醉。慢慢地村里絕大多數(shù)的女孩子都有了讓她們驕傲的襯衣。那年的綿雨天多,瀝瀝拉拉能下十多天,一片片濃綠里,女孩子們穿著漂亮的紅襯衣,拋灑著串串歡快的笑聲,似乎陰翳的天都變得明亮了。女孩子的小虛榮心和家中的境況很矛盾,于是伙伴們在外面瘋玩的季節(jié),我卻躲在家里打蔫,好在那年陰雨天氣多,常常連雨綿綿,即便天晴了我也會反常地要求父母派活給我。
大我?guī)讱q的小姨身量雖與我相仿,但是一點也不影響小姨輩分的她對我?guī)捉鼘櫮绲膽z愛,以至于關于兒時的記憶中給我溫情最多的就是小姨。她一眼窺透我的心思,將自己只穿了幾天的紅襯衣給了我。只是一般的年紀,我的那種小虛榮,小姨也并非沒有。從此小姨也像個大人整日在家里、田間忙碌,并不怎么玩。雖然瘋玩了兩天,可是心中并不覺的痛快,終于把衣服洗干凈,又給小姨送了回去。就像早已約定好的,小姨穿了幾天又給了我,從此一件襯衣開始了“她”繁忙的一生,可是,眼尖的小姑娘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秘密,叫嚷開來,還扯壞了小姨的襯衣,我平生第一次打了人,還把人鼻子打破了。因為小姨護著,我沒有吃半點虧。事后,母親用網(wǎng)兜裝了許多我們自己不舍得吃、要留著換錢、換油鹽葷腥的雞蛋送去被我打的孩子家賠不是,弟弟妹妹都在用眼睛毒打我,父親沒有罵我,卻讓我更加慚愧!不久老師又催繳學費,我不好意思和家人說,就主動收拾書包回了家,弟弟妹妹們早就忘記我害的大家吃了很久的咸菜,紛紛來勸我回去上學,還說愿意拿過年的新衣錢給我繳學費。我也是執(zhí)拗的很,堅決不去上學。直到——有一天早上醒來,我的枕邊竟放著一件嶄新的紅襯衣,不是小姨的,因為衣領是兩條長長的飄帶,可以打漂亮的結,也可以就那么美美地飄著,全村最新的樣式,還有10塊錢——我的學費……在那個一枚雞蛋賣四分錢的年代,我不敢問這件紅襯衣用了多少枚雞蛋。只記得那天,對著被幾天的雨沖洗得一片新綠的田野發(fā)誓:原來你們都是疼我的,我會好好學習,我一定會爭氣!
這個夏季也真是來的神速,不記得好好享受過春天的溫婉怡人,面對夏季這種晴則如火炙,一雨數(shù)天又如臨三秋的烈性頗有點措手不及。于是,柴米油鹽里,本就急切的腳步,更匆匆了。每日里,心與機體都忙碌著,間隙里計算著,何日去田野、水畔緩步怡情一刻,乍一抬頭,嬌俏紫薇已是含羞扶風,婉婉情柔。紫薇花長情,夏初已然盛開,秋深仍熱放不敗,一如少女靜雅脫俗,情思悠悠若水長流,怎不惹人愛戀?
好容易得了兩日休息,卻連雨蒙蒙,好似掃興得很,其實不然哦,雨中的初夏,更有一番淡雅之趣。扯起賴在家里的他,雨中漫步別有韻味!縱使千般珍愛,亦會被瑣事蒙蔽,迷失在茫茫漫漫的凡塵里,彼此顛簸在生活的浪尖,不留神就會被疲憊麻痹了神經,失去所有美好的向往。
父親的驟然離去曾讓我身心疲憊,悲哀和重負讓那些日子灰暗而漫長,父親苦累一生卻未曾得到我和弟妹的半分回報,更讓我愧悔和遺憾。不記得這樣灰暗的過了多久,只是那個時候,歡樂和幸福從來不屬于我,因為我有許許多多的家事要在工作的間隙處理。衣求整潔,一日三餐不知味,朋友和親人的勸慰我盡知,但是為了寬慰母親安撫親者而掛在臉上的笑,卻總也暈染不到心間。
那年,也是個微雨紛紛的日子,最后一批紫薇花經了雨,開得嬌柔淡雅。即使被風雨打彎,她依然嫻靜地開著,再悄悄地、慢慢地、堅韌地直起腰,不嘩嘩喧鬧,也不奪人矚目。難辭熱心的年長同事張羅,卻不懂得脂粉眉黛,一身閑適素衣,不矯不飾,惟愿得遇相知以許此生。雖然不懂得浪漫,卻在父親走后,幫我撐起我的家,自己再累也不說,卻盡力讓我身心輕松?!皼]事兒,你怕啥,還有我呢!”這句常掛在嘴邊的話,勝過萬千浪漫的格調,生活越來越安寧平和。
不覺間,亦已匆匆奔過半生,往事如云煙慢慢輕遠,心空方得一絲闊朗,不可拋的凡塵瑣事里,前路漸漸清明……人生這條取了真經卻回不來的單程路,或者你一路走來豪氣干云,或者你艱難跋涉,終于功成名就,又或者你仍在泥淖掙扎,漸漸老去的時光,我們都希望能輕緩恬淡,悠然舒心。
滴答聲里,感受周圍風風火火的浮躁步伐,被水墨煙雨浸染的悠然,呼吸、心跳在蘊了禪意的微雨中,也平和下來。淡淡灰藍色雨霧彌漫在天地間,緩步于清清湖畔,垂柳翠縵,輕拂微點,暈起半湖漣漪,若情思綿綿!我看到他混沌的眼神竟神奇的清澈了,動作竟也敏捷了,竟閃電般扶住一位差點滑倒的揀飲料瓶的老太太??粗先嘶ò最^發(fā),不知怎的竟沒有聽清她說了什么的感激的話,卻突兀地想起一個故事:
一個拾荒的孤獨老人,衣衫雖有些邋遢,但是須發(fā)整理得異常潔凈,牙齒雪白,帶著手套,捏著長長的竹夾,于荒郊眾拾荒者聚一起休息時,捏起蘭花指,拿捏著身段唱起貴妃醉酒時,聲兒竟是字正腔圓,水步竟也走得妙曼。一曲罷,老人隨著大家一起笑鬧,又開始勞作。人靜時,一段“……梨花落,春入泥……”卻難以抑制老淚滾滾,無限哀怨里有刻骨的遺憾,嘻嘻哈哈地大笑竟發(fā)自一顆寂寞的心,個中定有許多故事吧!?微雨中的垃圾場里沒幾個人,一個頗健碩的婦人一把搶過老人剛剛撿起的一個礦泉水瓶,說她先看到的,老人只微微笑了一下,把手中所獲盡數(shù)與她,拍拍她的肩:“回吧,雨大了!”轉身離開,婦人竟慚愧了,尷尬呆立片刻,一抹眼睛,扶起一個以雙拐代步的男人,蹣跚而去。如果可以小鳥依人,誰愿故作潑辣……一個老人,滄桑過后心中仍余善良,默默溫暖一個角落,他的每個微笑都是珍寶。
多年以后,也是這樣一個雨季,老人的破屋已經無一處干燥,也許一陣微風就能吹跨它,而悍婦的兒子揚眉吐氣,西裝革履,開著小轎車大大方方帶著相好的同事朋友,到篷房區(qū)接了父母和老人去頤養(yǎng)天年,對老人敬重有加。原來他傾盡所有資助了這個幾乎垮掉的家,讓這個有志氣的年輕人完成了自己的學業(yè)。
一個真正高貴的人,即便自己經歷了諸多痛苦,即便他內心無比的孤獨,胸膛里的那顆心仍倔強地不棄善良。即使他所經歷的孤獨、遺憾有噬心之痛,他(她)也不會惡毒地對待別人,堅守善良便一定能造就他們的高貴與福氣。
雨似乎停了,你看,渚澤清淺,青紅魚兒流連嬉雨,葦荷微動,芰葉逐波,悠然自得。任魚兒搖頭擺尾,穿梭嬉戲,芰荷不過水中優(yōu)雅地旋個舞步,更加靜美入心。雨后蘆葦蕩里,被雨打彎了腰的深碧色的桿葉上一串串雨珠,調皮地閃爍跳動,荷花灘頭,粉荷翠屏,沐雨婷婷,怎一個清雅了得。
原本散漫的腳步拖著一串重重的腳印,如今,跺跺腳,將積壓的疲憊甩進花泥,攜輕松和清新回家。清風拂去煩怨,微雨冷卻浮躁,心中告誡自己:慶幸吧,如此安寧和平的人間,你若不負光陰,光陰便一定能篩下許多細碎的溫暖點綴你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