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S市現(xiàn)代的城市街道上，我的腦海里常常浮現(xiàn)出這些街道舊時的影子：老的墻院，老的房屋，以及成為一條街道和一個地段標志的老建筑物，還有依附于街道、墻院和老建筑物的樹木。那些樹木，很少有人修剪，它們有屬于自己的空間，在這塊空間里，它們的枝葉自由地伸展著，形影各異，枝葉婆娑。有的樹木，和它所依附的房子、街道的年齡一樣悠遠，有的樹木，是一家?guī)状说哪挲g。樹老了，就有了靈氣，有了風韻，甚至有了它的面孔和表情，因為樹是有生命的。毫不夸張地說，城市里的一棵棵樹木，就是城市里的一個個居民，而且是城市的資深居民。于是，我的回憶，又變成了對街上那些老樹的回憶。
　　 現(xiàn)在，在這些樹木都已故去，當然不是自然死亡，按照它們自身的生命，完全還可以陪伴我們以后的幾代人，或十幾代人，城市的發(fā)展和變化，沒有給它們繼續(xù)存在下去的權(quán)力。隨著城市的改造和擴建，在人們眼里，砍掉一棵樹，要比推倒一道墻容易得多，也簡單得多。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不得不把健身活動列為我的日常活動的一項內(nèi)容，我的健身方式就是到廣場上去散步，和許多人一道，圍繞著廣場中的一個圓形場地一圈一圈地轉(zhuǎn)(這個廣場，原來是一個園林，廣場的建成，是以毀掉一個園林為代價的，我還曾為之痛惜不已呢)。有一次，我停住了腳步，走進了那塊被環(huán)形路圍裹著的場地，那里被幾十棵枝葉蓊郁的樹木覆蓋著。我忽然發(fā)現(xiàn)，有幾棵樹掛上了鍍銅的牌子，牌子猶如該樹木的身份證，上面印有該樹的種植日期。這是五十年代種植的樹，此時，已被當作這個城市最古老的樹，掛牌進行展示。這種“身份證”猶如人類的老年證或老壽星的“榮譽證書”，獲得此證的樹木將得到特殊的關(guān)注和照顧，不過，對樹木的照顧要比人簡單得多，一個“不”字——不予砍伐，即足矣!
　　 在此以前，我曾在電視中看到一則新聞：某市政府頒布條文，規(guī)定任何建設(shè)施工項目，都要避開百年以上的老樹。在中國，第一次出現(xiàn)了經(jīng)濟效益給綠色生命讓路的事例，就像在馬路上一輛快速行駛的汽車，為了一個闖紅燈的老人而緊急剎車(其實，不是樹木闖了人類的紅燈，而是人類闖了樹木的紅燈)。
　　 將電視中的新聞和眼前的情景聯(lián)系在了一起，我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感動：人類對人朋友的愛，終于回來了，盡管回來的太遲，又只是一點點。人類的朋友，就是自然界與我們共生共存的生命，其中更有流著綠色血液的樹木。自從我們?nèi)祟愲x開了伊甸園后，就一直缺失著這種愛。
　　 愛向上提升一小點，就是文明的一小步，當然，人類文明，需要的不是一小步，而是一大步，這一大步所須跨越的鴻溝，就存在于我們?nèi)祟愖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