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夜宿桑樹(隨筆) ——改李白的詩《夜宿桑樹》
改李白的詩一首《夜宿桑樹》:
危摟高十尺,手可摘桑葚。
不敢高聲噓,恐驚樹下人。
開始今天的故事——澀澀年華之《夜宿桑樹》。
八十年代初,我寄宿在鄉(xiāng)中讀書,學校離舅舅家近,常跑舅舅家里蹭飯。
舅舅家有個小閣樓,小閣樓有窗,窗外有個菜園子,菜園子里有棵桑疾樹。
桑疾樹就是桑葚樹。我們老家桑葉叫“桑疾”。
在我去過的方圓里沒見過這么大的桑疾樹,鋪天蓋地。黃褐色的主桿在成人高處分成左右兩枝,到窗口以上枝條再交叉,一直糾纏到屋頂。
春末初夏,草長蔦飛,桑葚成熟的時節(jié),結了桑籽的枝條從屋頂垂頭下來,風一吹,果子在窗外晃來晃去,晃得我心癢難耐,口水直吞。
我找來了竹竿子,趴在窗框上鉤那有紅有紫,赤里發(fā)黑的桑籽。竿子滑,加上風動,不好鉤。
舅媽說,桑疾樹是隔壁家死老頭的,死老頭是國民黨老兵,性格古怪得很,經(jīng)常罵人,村里人很多被他罵過。你小孩子不要去鉤他家的桑籽,被他抓到要打你。
受不了那誘人的小果籽,我不相信老頭能抓到我。天一摸黑我就出了舅舅家,鉆進了后院,噌噌爬上了桑樹。
根本沒事。有風吹樹葉聲的掩護,我開始無所顧忌的大塊哚哚,邊吃還邊往口袋里裝。
就在我打算接著裝滿另一個口袋的時候,情況出現(xiàn)了。吱咔一聲,死老頭門開了。朦朧中看他一手拎著長方凳,一手托著茶缸,從家里走出,嘴里喊著“老宗——聽曲了——”徑直坐到桑疾樹下。
老宗是他隔壁屋的,煤礦退休回來好多年了。
兩老頭坐樹下開始抽煙喝茶聽收音機,一桿旱煙筒交替著吞吞吐吐,一個大茶缸配著越劇哭牌算命。
這下可把我整慘了,坐在樹椏上大氣都不敢喘。他們聊著東西南北的事,從地主老財聊到分田到戶,一點回屋的意思都沒有。
我開始后悔不該任性,偷摘死老頭家的桑籽,弄得個騎樹難下,萬一被發(fā)現(xiàn)……
坐在樹椏上還不是最難受的,可憐我發(fā)現(xiàn)自己尿快憋不住了。
這可如何是好?風吹著樹葉,蟋蟋蟋蟋的聲音提示著我再不噓尿泡都要破啦。
實在是憋不住了,在樹葉和收音機響聲的掩護下,我扯開褲子,緊貼著樹干,一點一點控制著流量,開始尿尿,有道是“三吉儂坐樹,清泉樹下流”。
還沒尿凈,樹下死老頭說風大了回去睡覺。他們起身了。
聽到關門的聲音,我躡手躡腳從樹上溜下來,逃命似地回到閣樓,感覺后面的風都在追我。
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大早上,我下樓到廚房洗臉,打水的時候看到灶臺上有一盆桑籽。
舅媽說帶去學校吃吧,是后院死老頭剛剛拿過來的,這死老頭發(fā)善心了,說是給外甥你吃,今年桑籽長的個大飽滿。
我端著臉盆楞在那兒了。
又噌噌返回閣樓,趴在窗戶上,我看到退伍老兵正在門口掃地,嘴里哼哼著收音機里放著的越劇《桑園訪妻》:路遇大姐得音信,九里桑園訪蘭英,行過三里桃花渡,走過六里杏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