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肉
　　
　　 他們僅僅用三行，就攔腰截斷打工人的命
　　 我不會再比他們多出一刀，因為在別人的分行里
　　 我也被割沒了。
　　
　　
　　 ◇我跳出人間的弟兄
　　
　　 用全景機位，將旁觀者架在那兒
　　 看，那個裝有雨水、裝有你和天臺的陶罐
　　 到底還是墜下來了。骨頭清脆
　　 如果將膠片
　　 倒放
　　 你將是個孤兒、父親
　　 你將繼續(xù)如兵馬俑站在洶涌的流水線上
　　 吞下螺絲和難吃的月亮
　　 你將繼續(xù)享有人間幸福的名聲
　　 但你還是跳了
　　 弟兄
　　 當你將這些垮掉的榮譽
　　 拋棄給我們時，當你忍著牙痛而默不做聲時
　　 祖國已生得越發(fā)強大，讓他人
　　 替你哭出來。
　　
　　
　　 ◇世界工廠
　　
　　 生存，是個掠奪者，將四處搜刮來的人們
　　 采集到一個鈾濃縮的密封瓶里
　　 等待裂變。
　　 跨洋的海鷗吞下重鉛后
　　 拉開防空警報，一個巨大而翻滾的蘑菇云
　　 如蜂群
　　 在紅色警戒的廠區(qū)炸開、輻射
　　 自我繁衍和復制
　　 更多的個體
　　 編號、
　　 他們在混亂中被寫進腳本，被寫進廠牌
　　 一聲鈴響，他們有序流向各自的車間
　　 服從指令并自動執(zhí)行
　　 世界又重歸寧靜
　　 沒有人聲，只有24小時機械高能運轉(zhuǎn)
　　 和麻痹特效全開。不被允許掉幀
　　 他們睜著眼睛
　　 進入睡眠
　　 進入海鷗對異國的向往、進入集裝箱
　　 被默默貼上出口標簽。
　　
　　
　　 ◇晚安
　　
　　 如果還有愛，那就是別人在蜜般的黃昏
　　 接吻，朝九晚五后在彼此的青春
　　 和肉體中，共享，飽食終日
　　 我看見下鋪失眠的哥們
　　 被一碗泡面吞噬，被數(shù)控植入機床中
　　 他將想起妻子，和別人
　　 徹夜難眠
　　 晚安。
　　
　　
　　 ◇年末
　　
　　 無數(shù)的街道，夜晚，漂浮的燈，和水
　　 蔓過人群，涌回城市的內(nèi)部
　　 那些生活的巢穴——
　　 千瘡百孔
　　 這刻，你在完整的月光中分揀很多事
　　 正如很多的事還沒有做
　　 你想起很多的渴望
　　 它那樣平凡
　　 卻燙手、
　　 如一眼就可以輕易掠過而來不及兌現(xiàn)的奢念
　　 你想起那些故人
　　 就心生芒刺，而那些活著遇見你的人
　　 卻在冷空氣中嘆息
　　 你坐著
　　 躺著，靜得像丙烯中發(fā)慌的葵花
　　 但你從來沒閑著
　　 就像很多脅迫著我去思慮的很多的事
　　 它們時刻提醒我：聽著
　　 那些房子，那些如傷的千瘡百孔
　　 它將是我們填充生活的
　　 全部意義。不容
　　 質(zhì)疑。
　　
　　 20年12月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