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說走就走的進藏之旅(散文)
說走就走的旅行,對于許多人來說,也許只是一種向往,可對我家老許來說,卻是名副其實。
我不知道,一個看似穩(wěn)重,甚至經(jīng)常犯懶癥的老男人,在出門旅游這件事上,為什么總是一如既往地沖動和興奮?平時在家讓他做個家務,那一臉的不情愿,基本屬于“算盤珠子撥一下動一下,不撥不動,心情不爽時,撥了也不動?!笨墒牵徽f到出門旅游,立馬像打了雞血,精神倍增,立反常態(tài)不說,還主動備齊出門裝備,細節(jié)考慮也很周全,最為難得的是,平日里笨嘴拙舌的他,此時,竟也能說幾句討好老婆的話。呵呵!別以為他多么體諒我,那是因為出得門來,老許只負責規(guī)劃路線、控制行程和欣賞美景,至于吃住安排,以及景區(qū)門票預定這類小事,在他眼里,非我莫屬,否則,他能給我說好話?要知道,在老許的旅游世界里,我倆是絕對的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guān)系。
說來話長,早幾年,女兒上了大學,老許終于像個自由的小鳥,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在法定長假和休假的日子四處“浪蕩”了。從說走就走的周邊游到省內(nèi)自駕游,再到沿海報團游,偶爾也去浪個東南亞。起先我并不反對,畢竟這個歲數(shù)了,工作之余散散心,放松放松心情,何樂而不為呢?嗨嗨!你別說,越走越遠,游走的戰(zhàn)線也越拉越長。兩年前的春天,他說休假去看女兒,結(jié)果孩子要去日本,他立馬報團也跟著去了(甘肅沒有日本自由行,只能跟團游),返回家的那天晚上,一時心血來潮,說他休假尚有半月,不如約幾個人一起去西藏的林芝看桃花。
“發(fā)什么神經(jīng)?西藏什么地方你不知道,海拔高不說,路又遠又險,豈能說走就走?”冷不丁地遭遇他的突發(fā)奇想伏擊,我沒好氣地懟了幾句。
“不就一個西藏么?我以前又不是沒去過,沒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明天我先去保養(yǎng)車,然后準備東西,今晚約人,你把自己的假請好就OK了!”他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輕松地說著自己的計劃。
你別說,一根筋的老許若說約人的效率,還是很讓我佩服。家人群和同學群里發(fā)了消息,不到一小時即敲定,分別是自己的兩個妹妹,一個妹夫,外加兩個女同學,其中一個醫(yī)生,一個保險員,看來只剩我這個扯后腿的了。如此,明天請假倒成了必須,否則,把這“野人”撒出去,誰能放心?
先說開車,不知道他為什么總那么興奮?每每上了高速,志玲妹妹的語音導航就叫個沒完,“您已超速……”害得我在副駕座上不敢合一眼,盯死看牢般監(jiān)視他,你說,若把他自個兒撒出去幾千公里,我這心還不等于半空中高懸的靴子,他不回來,靴子還想落地?唉!只能請假隨他了。
還好,請假很順利。
當晚,老許為我們7人建了一個自駕游微信群,將他設計好的行程路線發(fā)到群里,強調(diào)了一些出行常識、注意事項,以及攜帶的必備物品,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激動到晚上10點多,我提醒大家早點休息,次日還得早起。
出師不利——碌曲境內(nèi)有驚無險
第二天一早,一行7人約好在恒昌國際西門集合,順便每人一碗牛肉面即行開路,出城直奔高速。
大約中午12點,到達蘭州西高速服務區(qū),一邊休息一邊簡單吃了自備的各種餐食,繼續(xù)趕路。老許說他每每吃過飯必定犯困,讓我開車。由于擔心自個兒車技不佳,也怕午間開車打盹,遂開了空調(diào)冷風,沒想到,圖涼快卻把自己弄傷風了,晚上服了一袋克感敏沖劑安睡一宿才好。
所幸蘭州至甘南這一段全程高速,大約下午3點,下高速進入G213線。突然轉(zhuǎn)入筆直狹長的兩車道,委實有些不習慣,國道兩旁滿是尚未返青的泛黃色草甸,一直延伸到遠方。除了遠處時隱時現(xiàn)的山巒和偶爾一兩具動物腐尸招來的一群禿鷲,爭先恐后在開啟它們的饕餮盛宴,狹長的公路兩側(cè)就只剩下空曠無寂的草原作伴了。有時,遠遠會望見幾十或上百頭悠然自得吃草的牦牛,等你走近了,即使它要橫穿公路,下到路基另一側(cè),也慢斯條理,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讓你干著急沒辦法。
偏偏遇上我這車技差強人意的主兒,每遇類似情況或大型車輛會車,不僅心虛忐忑,還自主減速,估計坐在后兩排那幾位,心里早捏了一把汗,不定多后悔上了我駕駛的“賊船”。還好,老許小睡也就一個來小時,見我如此緊張,立馬接過車往前開。
又走了幾十公里,到達碌曲縣境內(nèi),左盤右旋地拐過幾個彎,便有五顏六色經(jīng)文串起的彩色經(jīng)幡隨風飄揚,幾頂藏式帳篷矗立周邊,幾個施工的工人正在干活,看來這是一處待開發(fā)的藏式風情園。一路走來,一直在城外繞行,鮮有人家,此時看到人跡,老許主動減速,全神貫注向前行駛。
誰知,倏忽轉(zhuǎn)入一個山腳,之前,一直用綠色網(wǎng)圍欄圍擋的山坡,被人為拆出一個大豁口,車子剛到坡下,突然從山坡上沖下一群牦牛,其中一頭牛直接撞到了后車門上,幸虧是一頭小牛,跌倒后一個激靈翻起身跑了,如果是一頭成年牛,估計該把車頂翻了。得虧老許經(jīng)驗豐富,穩(wěn)駕穩(wěn)行,人車皆安,若是換了我,一定手忙腳亂出了大事。
出門頭一次碰上這種倒霉事,有點小緊張。好在,車上有一位保險公司的朋友,一個電話打過去報了案,便有當?shù)氐睦碣r人員和我們接洽,他說這種情況在牧區(qū)很常見,約我們?nèi)タh城交警隊處理。路上,同行的另外一位朋友說,她家親戚一年前在甘南也有類似遭遇,感覺這里個別牧民很不厚道,有故意使壞訛人的嫌疑。
牛的主人是位中年藏族人,說他家撞車的小牛,鼻子出血了,不知會不會死?得賠牛錢3000元。警察用藏語和他反復溝通,前前后后折騰了一小時,總算達成了協(xié)議,賠款2000元。保險員讓我們先行墊付,待后續(xù)公司理賠后再轉(zhuǎn)賬。
出師不利,讓人掃興。
再說出門旅游頭一天,碰上這種鬧心事,心情自然不爽。小妹開玩笑為大家寬心,說大約今日不宜出門,關(guān)鍵是臨來前沒翻老黃歷的緣故,大家哈哈一樂,就此打住。
于是,找了一家老字號酒店停車住宿。
洗漱完畢,進到餐廳吃飯,特意點了幾道特色大餐給車夫老許壓驚,擔心他經(jīng)此一遭,種下心理陰影,影響后續(xù)行程,那料他卻自我安慰,說大家安全最重要,出得門來,哪有不遇事的?隨遇而安便好。
老許的坦然,讓我們不再糾結(jié)郁悶。
雖然那一天,大家受了驚嚇,但那家飯店的爆炒牦牛肉實在滑嫩鮮美,眾人超贊,現(xiàn)在想來,應是進藏路上餐食中的美味。
吃過晚飯,溜達到周邊藥店買了些紅景天和一次性氧氣瓶,以備路上有人高原反應時需用。
第二天,天氣不錯,我們先去了郎木寺,接著從若爾蓋自然保護區(qū)經(jīng)G213轉(zhuǎn)入S301線,過紅原烈士陵園,再從俄么塘花海轉(zhuǎn)入S209線,行程400多公里,傍晚時分,到達四川省阿壩州首府馬爾康市。
從我們此次進藏的整體路線看,經(jīng)甘肅到達四川的路況,當屬最好。記得上小學時,學過一篇《七根火柴的故事》課文,講述長征途中,紅軍在沼澤地中走7天7夜后,一位小戰(zhàn)士念念不忘貼身藏好火柴的細節(jié)。那時年少,隱約只記得紅軍過雪山爬草地的艱難,只記得小戰(zhàn)士又冷又餓不幸犧牲的情節(jié)。
80多年后的今天,當我們自駕車再過這一段長征路,彼時,雪山草地沿途的一路景色,與橫穿若爾蓋草原筆直平坦的巨龍公路,讓我由衷地感嘆這個時代歷經(jīng)滄桑的建設者和奮斗者。當初,那些淋濕孩子們幼小心靈的文字,已然被今天成長起來的這代人,用青春和汗水寫就,他們用新時代的長征精神,回報了先烈們曾經(jīng)驚天地、泣鬼神的這片熱土。
游土司官寨,走最窄G317川藏路
進藏第三天,我們一行游覽了馬爾康卓克基土司官寨。這座依山傍水,景色秀麗,具有典型嘉絨藏族特色的四層碉房建筑始建于乾隆年間,曾被國際友人贊譽為“東方建筑史上的一顆明珠”,其設計風格和布局陳設,令當年在此住過七日的毛主席曾擊股而嘆:“古有郿塢,今有官寨。”由此可見,作為阿壩州藏羌文化走廊上的經(jīng)典旅游景區(qū),官寨既是全國藏族特色民居的集中展示區(qū),也是嘉絨藏族文化旅游的最佳目的地,盛贊其為“世上少有的建筑奇觀”,恰如其分。
當天下午,離開馬爾康市,去往下一站甘孜州的色達城,出城不到30公里,真正體會了一把“蜀道難難于上青天”的恐懼。這是我們所走川藏路G317線最窄的一段路程,雖然只有短短的40多公里,但路的一側(cè)時而峭壁嶙峋,時而懸崖高聳,另一側(cè)始終與大渡河上游的兩個支流交替伴行,湍水急流。坐在副駕位上,隔著窗玻璃俯視滔滔江水,我的右腳掌不自覺地一個勁地往前蹬,仿佛要為老許踩緊剎車助力似的。盡管那段路上行車速度不到20邁,但心卻一直揪到嗓子眼上,總怕他剎車踩不到位溜下山去。偶遇會車,老許必定主動收回后視鏡,蝸牛般緩行,我則瞪大雙眼目視側(cè)方,生怕被大貨車擠下國道,心中不知打了多少次退堂鼓,真想返回去,這路太難走了,好嚇人呀!
心驚膽戰(zhàn)地到達觀音橋鎮(zhèn),一行人稍事休息,老許先招呼大家拍照留影,緩解緊張情緒,放松身心,隨后巡視車輛。雖說這一路小心駕駛,但右側(cè)后視鏡還是被刮掉了一層漆。再瞧我這副德行,大概一路蹬腳時間太長,腿部肌肉高度緊張,待要下車休息時,發(fā)現(xiàn)腿肚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老許嘲笑我沒經(jīng)過世面,這是實話,對于一個從小在廣闊無垠的戈壁灘長大之人,一馬平川是我以往的世界,啥時候見過這糟心的路?更別說開車走了。我說想回家,不想往前走了,老許說就剛才那路,想掉頭?做夢吧!如果想回去,讓我自己開車,無語,哼!人在屋檐下,只好閉嘴作罷。
后續(xù),去往色達的路,雖然G317線還是之前的兩車道,但相對平坦許多,高山懸崖,絕壁激流已然少了許多。為了緩解先前一路屏神凝氣的緊張氣氛,老許的兩位女同學開始講述他年輕時的各種相親羅曼史,兩個妹妹則不時插嘴解釋,細說她哥哥當年為什么和某某沒成之緣由,和某某黃了之后話,一車人沉浸在車夫老許過往的感情故事中,言猶不及,而他似乎也樂享其中。沒想到,老許年輕時的羅曼蒂克,如今倒成了眾人進藏路上的消遣談資了。
色達佛學院——來自紅房子和信仰者的震撼
從G317線翁達轉(zhuǎn)入G548線,走了大約62公里,終于在離家第四日天黑之前,趕到了海拔3890米的色達洛若鎮(zhèn)——喇榮寺五明佛學院所在地。
需要提前說明一點,色達佛學院是一個非常正規(guī)的佛學院,并非旅游景點,所以,沒有門票一說。佛學院戒律十分嚴格,男眾女眾的僧舍涇渭分明,即使兄妹親屬,彼此也不得互訪。這里的僧人雖來自不同地域,卻平和相處。我們住在佛學院周邊的賓館,價格很便宜,也許不是旺季的緣故,標準間只要140元,還配備了電熱毯。進藏路上,一路都是川菜館,洛若小鎮(zhèn)的飯菜亦是如此,價格不貴也公道,手腳利落的川妹子老板娘既不欺生還古道熱腸,指點我們晚上一定步行去佛學院看夜景,清晨再坐公交車上去看全景。
吃過晚飯,夜色襲人,冷風颼颼,大家每人多穿了一件厚外套,步行通過佛學院門口的安檢后,依坡拾級而上。一盞盞昏暗的路燈相互間隔著幾十米,偶爾會有一兩個結(jié)伴而行的僧人,他們頭上戴著特制形狀的焦黃色僧帽,身上穿著寬大的絳紅色僧袍,大都低著頭匆匆趕路,看不清面容。我們走了大概兩公里多的路,拐過一處街角,先前星星點點的燈光,豁然一亮,老板娘說的不錯,夜晚,果真是佛學院的一場視覺盛宴。
次日,我們起了個大早,趕上了第一班公交車,晨曦中的五明佛學院霧氣繚繞,遠處彩虹的光環(huán)恰好落在山谷正中間,一如佛光普照,恢弘如畫。
據(jù)史料記載,創(chuàng)建于1980年的五明佛學院,屬于藏傳佛教寧瑪派,它是《格薩爾王傳》的發(fā)祥地之一,有人說,它是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塊凈土。在這座海拔近4000米的山坡上,重山環(huán)繞之中,溝里的僧舍,以佛學院的大經(jīng)堂為中心,密密麻麻搭滿了四面的山坡,不計其數(shù)的絳紅色小木屋,是一萬多僧侶的住所,一眼望不到頭,遠看,就像一副高低錯落有致的油畫。
五明佛學院曾被美國《世界報》稱為世界上最大的佛學院。雖然當初僅有30余人,但“五明”即聲明學(語言學)、工明學、醫(yī)明學、內(nèi)明學、因明學5種學科的影響巨大,佛學院分長期和短期進修兩種,長期學制6年,特殊學位需要13年,想要獲得堪布(法師)學位,則比攻讀一個博士還難。
作為藏傳佛教寺廟比較集中的地方,說色達“山河一片紅”一點也不為過。這里僧舍壯觀,連綿數(shù)里密密麻麻的小木屋,鱗次櫛比,谷底山梁上尚有不多的幾座寺廟和佛堂,建筑規(guī)模雖小,但裝飾考究輝煌。大約走了近40分鐘,我們來到了佛學院的最高處,那兒有一個金碧輝煌的建筑,叫“壇城”(音譯,其梵文名稱為“曼荼羅”),意思是按佛教密宗儀規(guī)進行某種祭供活動的道場,平時作為人們轉(zhuǎn)經(jīng)的場所。據(jù)說,如果你不幸得了什么疾病,來這里轉(zhuǎn)上一百圈,病就能好。下面一層是轉(zhuǎn)經(jīng)筒,絡繹不絕的一眾信徒,邊走邊轉(zhuǎn)著金色的圓筒經(jīng),一串串嘎吱嘎吱的聲響,此起彼伏,余音接續(xù)傳遞,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