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航】你愿做金釵那一位(隨筆)
一件小事,也許能牢記一輩子,甚至能影響你的心情和生活。八十年代,金典電視?。杭t樓夢上演后,在中國掀起了一股紅樓熱,大街小巷都在談?wù)摷t樓夢。
一個大雨天,商場里沒有一個顧客,我們十來個女同事聚在一起閑侃了起來。俗話說得好,三個女人一臺戲,我們十來個人聚在一起,更是熱鬧非凡,樓外的大雨嘩嘩的下著,我們的嬉笑和討論遠比大雨還精彩和激烈。那時候紅樓夢正熱播,是最熱的話題,百貨組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還沒有戀愛結(jié)婚,看了電視劇,是三句話離不開紅樓夢。
記不起是誰發(fā)起了一個話題:如果你必須要做十二金釵的一個,你愿做那一個?大家是討論熱烈,先說不選的,都說第一,不選的是秦可卿,因為她太美,太有風情,女子漂亮的很了就會惹是生非。第二,不選賈迎春,她太沒出息,太窩囊,身為千金小姐,卻挨打受氣而死。第三,不選賈元春,皇貴妃雖然高貴,但皇宮了爭斗殘酷,伴君如伴虎,出點差錯,就會命喪黃泉。不是一般人能應付了的。年輕的幾位有的選了林黛玉,有的要選薛寶釵,有的選了王熙鳳和探春。選林黛玉的理由是她單純、善良、美麗,又有才華。選薛寶釵的理由是:她美麗、知性、有涵養(yǎng),人緣好。選王熙鳳的理由是羨慕她有大本事,身為女兒身,卻讓大男人望而生畏??蛇x李紈的占了大多數(shù),反是年齡大點的都選了李紈。都選了,只有我沒有選擇,那時候我是這群人里面唯一看過紅樓夢原著的人,他們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我。你選誰?你選誰?必須選。我脫口而出:我也選擇李紈。年歲最大的華大姐深深的嘆了口氣說:咱們女人就是沒有什么大出息啊!大家選擇李紈的理由大同小異,就是因為她為人善良厚道,守本分,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不用操勞,公婆照顧,弟妹尊敬,兒子爭氣,高中了,金榜題名,兒富母貴。雖然丈夫去世的早,但夫妻恩愛,留下了美好的回憶,不求天長地久,只要擁有。雖然王熙鳳和丈夫成雙成對,但丈夫賈璉到處拈花惹草,讓王熙鳳操碎了心,流了多少心酸淚,還留下了惡名聲。
我選擇李紈的理由,大概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我是為了不掃姐妹的興,隨了大流,因為我十幾歲的時侯我就看了紅樓夢原著,看后,不知道流了多少次淚,不是為書中人物的命運,而是為自己。我是出生在大山深處里的農(nóng)家女,從來都沒有走出過大山,因為文化大革命,讓家家戶戶的孩子必須上學,我才走進了學校,可大部分的時候還在干農(nóng)活,不知道大山外的世界。那年秋假,一個好同學的親戚在天津上大學,給她帶回來一本紅樓夢,可她是一眼書也不愿意看的。就說,你愛看書你看吧。我是如獲至寶啊!白天在山上割柴,回家趕忙洗洗手臉就去看,看了一遍又一遍??吹搅肆硪粋€世界,被四大家族豪華的生活震呆了,小姐喝一口水都要丫鬟伺候,連丫鬟都是穿金戴銀。屋中是錦衾繡褥,羅帳花枕。小姐丫鬟每天是游園玩湖,作詩背詩看戲文。真是天上人間啊!自己也是身為女兒身,卻每天干著男孩子干的活,臉朝黃土,背朝天。看著自己粗糙的雙手,不由得淚水蓮蓮。過著這樣的生活,林黛玉每天還哭哭啼啼,實在是沒有必要同情她。時間是最好的老師,人總有成熟的那一天??吹亩嗔?,時間久了,也就明白了,大千世界,沒有高層,也就沒有底層,沒有平窮也就沒有富有,沒有繁花也就沒有荒涼。民國時期,上海富豪盛宣懷的家庭的奢華,堪比紅樓夢里的四大家族的賈家,甚至比賈家還要奢華,那一年,去蘇州四大古典園林林留園旅游時,導游給我們介紹說:這原本是盛宣懷的私人花園。見到了現(xiàn)實版的大觀園。綠湖假山,樓臺仙閣,戲臺花園,曲徑通幽,園里的奢華,我的拙筆是寫不出來的。我們他們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不可比不可選。
所以,當姐妹們興高采烈的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候,我只靜靜的聽他們說。一陣激烈的討論后,都鴉雀無聲,大概都陷入深深的思考中。雖然是搞笑,是閑聊。但很有意義,姐妹們的選擇沒有錯,生活難,尤其是做女人更難。這次討論以后,該談戀愛的那個女孩子一直找不著對象,人們都說她中了紅樓夢的“毒”。大概是有點影響,別人有沒有影響呢?人是復雜的,心情是微妙的。幾十年過去了,我對那次的搞笑、討論,久久不能忘懷,從姐妹們的選擇和思考,我對生活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