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愿】在南鑼鼓巷賣書的洛洛(征文·散文)
午后,陽光溫煦,秋高氣爽。我們一行四人,在后海吃過午餐,信步走到了南鑼鼓巷。
南鑼鼓巷是北京的一條古老的胡同。凡喜歡老北京的游人,必來此地發(fā)思古之幽情。它始建于元朝,覽盡七百四十多年的歷史風云。
雖然仍處于疫情管控時期,但周日的人流還是比較多,用“人流如織”來形容并不算夸張。徜徉在熙熙攘攘的街道,還沒嗅到一絲老北京的氣息,倒先聞到了藍山咖啡和杜松子酒的味道。長七百多米,寬八米的街道兩邊,形形色色的酒吧、咖啡廳、餐廳、小吃店、禮品店,鱗次櫛比,令人目不暇接。那些稀奇古怪的店名,個性十足,情趣盎然,什么“八六子”“肚臍眼”“鬼味”等,撩撥起時尚一族的好奇心。此情此景,讓我聯(lián)想到成都的寬窄巷子。第一感覺是,太熱鬧了,太商業(yè)化了。
我的目光越過涌動的人頭,從一個個充滿特色的店面不經(jīng)意地掃過。突然,我的眼睛像是被什么黏住了,一動不動地盯著。在我的右前方,有一面高大的圍墻,“萬慶”兩個古樸剛勁的大字,赫然入目。難道這就是民國時期赫赫有名的“萬慶當鋪”所在地?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沒來得及深究,因為我的注意力被“她”牢牢地吸引了。
她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身子小小的。說是女孩,其實并不恰切,她應該有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粉紅色的外套,梳著馬尾巴,齊整的劉海覆蓋住前額。她戴著眼鏡,戴著口罩,安靜地坐在那里,似乎周遭的熱鬧與她毫無關系。她的輪椅前面有一塊像課桌一樣的擋板,上面整齊地疊放著兩摞書。木板前面掛著一橫幅,上面“我寫的書”四個大大的楷體,白底紅字,異常醒目。
“我寫的書”?一個殘疾女孩寫的書!我立刻聯(lián)想到身殘志堅的張海迪和她的《輪椅上的夢》,心中涌起一股異樣的情愫,是憐憫,也是敬佩。我要買她的書。心里這樣想著,人已經(jīng)來到她的面前。
“這是你寫的書?”我問。不是懷疑,只是想確認一下。
“是的。”她微微一笑,指著《把我唱給你聽》,“這是一些日記、隨筆”;又指著《心的翅膀》,“這是寫我的成長經(jīng)歷?!彼穆曇魷赝瘢崦?,宛若幽靜山谷里的清泉在流淌,又像是清晨田野里一只鳥兒在歌唱。
我對她的成長經(jīng)歷很感興趣。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孩,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她為什么不去福利院享受殘疾人的待遇,或者在鬧市當乞丐,而偏偏是在擺攤賣自己寫的書?我一邊想一邊翻閱《心的翅膀》。當看到封底的那段話,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
“如果非要問我,到底為什么而寫?我會正襟危坐地告訴你,我只想留下點什么,留下一點我活著的見證。還有,希望那些擁有健康體魄和靈魂的人,在合上我的這本書以后,對生活更感興趣。這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因素,也是我堅持下來的動力和初衷?!?br />
她沒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訴說自己的悲慘遭遇,以博取人們的同情;也沒有一味地哀嘆命運不濟、老天不公平,從而自怨自艾、怨天尤人,而是以文字記錄和傳遞人間的溫暖和生命的堅強,讓讀者從中汲取前行的力量。與她相比,我們這些正常人生活中的一些不如意,簡直不值一提。
我本想兩本都買,但考慮到從呼倫貝爾大草原一路走來,行囊早已滿滿當當,不堪負荷,只好放棄一本,選擇了《心的翅膀》。我喜歡這個書名,它告訴我,一個人即便身體殘廢了,像鳥兒折損了雙翼,依然有一顆不屈的靈魂,依然會張開理想的翅膀,在廣闊的天空翱翔。
當她給我簽名的時候,我更是驚呆了,她伸出向內(nèi)卷曲的瘦骨嶙峋的左手,夾著一支簽字筆,讓我取下筆套。原來她的右手不能動彈。只見她用下巴壓著書,用左手大拇指和中指夾住筆,吃力地在扉頁上寫下“洛洛2021.10.10”?!奥迓濉眱勺质墙?jīng)過設計的藝術體。我怔怔地看著她,有點不敢相信。她就是用這樣的方式寫出了幾十萬字的書?這得有多么堅強的毅力!
晚上,在開往廣州的動臥列車上,我瀏覽了一遍《心的翅膀》,對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的敬佩又增加了好幾分。
洛洛,本名羅愛群,出生在河北承德農(nóng)村,后隨父母到了城市。她一歲多的時候,突發(fā)高燒,得了小兒麻痹癥,右手不能動,左手無力,兩條腿也慢慢變形,整個身體柔軟得像一團棉花。她在一張小床上度過了童年,以后的日子便在輪椅上度過。
雖然不能像別的孩子一樣在田間奔跑,她依然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她自卑但很安靜,即便一個人呆在房間里,感到恐懼,也從不哭鬧。最難忘的是媽媽背著她去看露天電影;鄰居家的哥哥姐姐帶著她一起玩耍。
雖然不能上學,她并沒有耽誤學習。當教師的母親很早就給她講童話故事,教她拼音,教她查字典,教她寫字。她把窗臺當課桌,一邊看書寫字,一邊看外面變化的風景,等著媽媽回家。
雖然沒有同窗共讀的同學,卻有幾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她跟他們一起看動畫片,一起學習,聽他們講學校里有趣的事情。她坐在輪椅上,朋友推著她奔跑。即便摔得很疼,也成了最美好的回憶。
她甚至有過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情。十七歲的時候,她與一位有著陽光一般笑容的男孩產(chǎn)生了愛情。她愛得那么真,那么深,幾乎是傾盡全力。一年之后,男孩終究難以逾越世俗的藩籬,棄他而去,讓她的心碎了一地。
在父母和朋友們的幫助下,她還經(jīng)營過一家燒烤店,叫“曠野”。她為之傾注了全部的希望和心血,可最終還是無法維持,眼睜睜看它落入一個“善良”的陌生人之手。
她對文字有一種天生的感悟力。聽過看過的書多了,她也開始在紙上涂抹。當《相逢何必曾相識》《花好月圓》等幾篇文章變成鉛字,在《承德晚報》刊登后,她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她決心要通過寫書,自食其力,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二零零五年,她在五個月的時間里,每天除了吃飯和睡覺的五六個小時之外,一直在紙上寫啊寫啊,不顧疼痛,不顧疲憊,不寫到一千字,決不罷休。就那樣不分晝夜,不知季節(jié)變換地寫著,終于完成了書稿。二零零六年六月,《心的翅膀》付梓出版。
她是個不安分的人,有一顆蠢蠢欲動的心。她以一副殘疾之軀,從承德漂到了石家莊,又從石家莊漂到了北京。她愛幻想,愛臭美,愛閱讀,愛文字,愛旅行。她說,未來想開一家咖啡廳;要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在離開世界之前走遍世界。無論曾經(jīng)經(jīng)歷多少坎坷和磨難,依然相信世間美好。在朋友的幫助下,她去過重慶,去過草原,還去了泰國的普吉島。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戀。她真的做到了。
洛洛和她的故事,也引起了一些媒體的關注并做了報道?!吨袊嗄陥蟆贰氨c”周刊,用整版的篇幅,以《洛洛和她的朋友圈》為題,詳細地報道了洛洛的事跡;《中國攝影報》在頭版顯著位置,刊登了一幅以洛洛為主人公的攝影作品《心靈之光》。洛洛自強不息的精神,給一些處于困厄中的人們帶來了希望。
一位高位截癱的農(nóng)民工在電視上看到她的事跡,打電話要買她的書。洛洛看他太寂寞了,建議他用嘴咬著筷子上網(wǎng)。如今那位農(nóng)民工有了智能手機,還會玩快手,交了不少朋友。洛洛甚至成了一些人的人生導師。有一位男性癌癥患者,本來想要自殺。讀了洛洛寫的書,了解了她的事跡,深感羞愧,從而堅定了與病魔作斗爭的勇氣。
洛洛是不幸的,自小身患重病,飽受病痛的折磨,不能正常地生活和學習。洛洛也是幸運的,盡管也受到過傷害,但她擁有父母的愛,朋友的愛,得到社會上許多愛心人的幫助。那些一起擺攤的小伙伴,街坊鄰居,環(huán)衛(wèi)工人,都給予了她力所能及的幫助。洛洛說:“我要感謝那些持續(xù)給我溫暖和傷痛的人,如果不是他們,我不會有那么多的力量?!?br />
此刻,我的眼前又浮現(xiàn)出那天在南鑼鼓巷與洛洛告別的畫面。我用微信掃碼付了錢,拿起她簽了名的《心的翅膀》,兩人不約而同地說:“謝謝!”“再見!”秋天的陽光打在臉上,她的臉頰一片緋紅。她明媚的笑容,如一束金色的光芒,穿過密集的人群,照亮了那一條古老而又現(xiàn)代的街道。
靈魂對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時光變得更豐盈和飽滿。
善待別人的文字,用心品讀,認真品評,是品格和品位的彰顯!
我們用真誠和溫暖編織起快樂舒心、優(yōu)雅美麗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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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既定的旅行,一次不經(jīng)意的遇見,一個動人的故事。文中的洛洛是堅強的,偶遇如姐姐一樣有愛心和懂她的人,洛洛是幸運的,讀到這篇文的我們,收獲的是激勵,也是感動。
為這樣的一位女孩點贊,為姐姐的愛心,抱抱!
也為姐姐點贊,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寫。
晨,多米還睡著。讀大姐二姐兩篇文章,兩位姐姐都是富有觀察力和憐憫心和正價值觀的人,不約而同的社會類話題。這或許是年齡閱歷的饋贈吧。
姐姐的行文流暢,首尾呼應,以探尋古巷的自然落筆,引申出視覺之外的精神震撼。佳作
旅途中不經(jīng)意的一瞥,成就了又一篇美好的故事,勵志,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