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關于性(隨筆)
寫下這個題目,我就笑了。我們一般從來不說這個詞,這個詞不文明,不文雅,粗俗無禮,使人害臊,令人不安。在另一方面,這個詞是黃色的,猥褻,下流無恥的,引發(fā)人面紅心跳的遐想。文明人也好,市井人也罷,無論什么時候,我們就是不能正常地就它的本義使用這個詞,很平常地說出這個詞。
我們可以說生孩子,可以著急地為自家成年娃到處相親找對象,我們可以堂皇地理直氣壯地說結婚說生子,就是不能說性這個詞。這個詞太丟人了,它使我們文明人的臉面不知往哪擱。它甚至比上廁所這個詞更下流更猥褻。
性,就它本義而言,它就像是無色無味無形無狀的水,你用什么樣的杯子裝它,它就變成了什么形狀。你用透明的杯子裝它,它就是干凈、透明、純潔無暇的;你用污穢腥臭的杯子裝它,它就是骯臟、不潔、猥褻下流的。這杯子,就是我們頭腦中的觀念。
性在很長時間以來,是不平等的。性是男人的專利和權威,甚至是男人財產(chǎn)的一種特殊體現(xiàn)方式。一直以來,貞潔這個詞是專為女人而設的。其實,在女人失去貞潔的時候,男人是不是也同時失去了貞潔呢?為什么男人不需要貞潔,而女人需要貞潔呢?由此可見,貞潔不是一種自然的產(chǎn)物。貞潔是男人為了保障自己的私欲而對女人強加的一種束縛和壓制,女人只是一種可以行走的男人的私有財產(chǎn),貞潔是男人管理自己財產(chǎn)不受侵犯的一種高壓手段和強制措施。長期以來,男人占據(jù)著統(tǒng)治地位,男人把貞潔的觀念發(fā)展為社會規(guī)范,社會道德,社會倫理,并要求全社會的女人都必須遵循。
在古希臘文明中,性是自由的、活潑的、健康的、茁壯的。在古希臘神話中,有天神與凡人之間的,有人獸之間的,有兄妹之間的,有母子之間的,各種極端形式的性。盡管為我們現(xiàn)時的道德觀念所鄙夷所不容,但他們都是由愛慕而生,由愛及性,可以為愛而生,可以為愛而死。很單純,沒有交易,沒有金錢欲望。不像現(xiàn)代人,性是可以用金錢來買賣的一項交易。性墮落為交易和生意。性自己把自己搞骯臟了。
在古代的原始部落中,有把男性生殖器當做神來祭祀供奉的。那里應該包含了對原始生命力的敬畏和崇拜。隨著現(xiàn)代科技的不斷發(fā)展,人類征服自然的力量不斷增強,人的欲望無限膨脹,人類對于原始和自然的敬畏逐漸消失殆盡。人只剩下無窮盡的欲望等著被滿足被填飽。
人是自然界中具有智慧的一種生物。人是具有動物性的一面的。通常情況下,我們從來不談人的動物性,那降低了人的尊嚴,貶低了具有智慧的人的價值。把人放到動物的層面上去講,那簡直是豈有此理!那要冒天下人之大不韙。其實很簡單,吃、喝、拉、撒、睡就是人的動物性的那一方面的表現(xiàn)。性和吃、喝、拉、撒、睡一樣,只是人的動物性的其中一種。所有的這些需求都必須被滿足,這是人生存的首要條件。只有這些需求都被滿足了之后,人才談得上智慧,談得上思維,談得上創(chuàng)造和發(fā)明。
人的吃、喝、拉、撒、睡這些功能會出現(xiàn)障礙,產(chǎn)生疾病。我們有許多??频尼t(yī)院來醫(yī)治這些疾病。性和吃、喝、拉、撒、睡一樣,也會出現(xiàn)障礙,產(chǎn)生疾病。由于現(xiàn)代社會的生活節(jié)奏快,工作壓力大,人和人之間的交流溝通少,現(xiàn)代人普遍缺乏安全感、愛和溫暖,性方面出現(xiàn)的問題,產(chǎn)生的疾病比以往年代都要多得多。但是性方面的疾病我們羞于說出口,那太丟人了,太不要臉了!我們可以說吃不好,睡不好,拉不出,但我們從來不敢說性不好,性方面有毛病。那會立即招來異樣的目光,使我們低人一等,不敢見人。
我們對于性的態(tài)度不是太左就是太右。一方面,我們把性當做洪水猛獸,束之高閣,避而不談,好像那是高深莫測、深不可及的神秘東西。另一方面,我們又把性當做猥褻下流的妓女,當做男人飯桌上用來調節(jié)氣氛的黃色笑話,把它當做骯臟下賤的垃圾。我們就是不能把性當做跟吃飯一樣,平平常常的一件事情來講,堂而皇之地擺到桌面上來討論。
古代圣人說得好,“食色,性也。”他就說色跟食是一樣的,是人的本性。你看他那態(tài)度,多么坦蕩,多么正大光明,多么理直氣壯。他就用這話來教育學生。大家也覺得很對。
所以說,我們現(xiàn)代人的性的最大問題出在我們的頭腦,出在我們的觀念上。我們用觀念上的骯臟把性弄臟了。我們首先要拿掉觀念上的這塊骯臟的破布。觀念上骯臟的破布,用它來包裹什么,就把什么給弄臟了。把觀念上的骯臟去掉,用坦蕩誠懇的態(tài)度來對待性,有關性的許多疑難雜癥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