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雪啦，下雪啦！一朵兩朵三四朵，房子變得胖墩墩，五朵六朵七八朵，大樹小樹開出蘑菇朵……
　　 一場大雪過后，常常有一群十一二歲既可愛又調(diào)皮的男孩由一個(gè)叫清清的孩子為首。“噓”一聲長哨過后，他們集合在一起，山坡上，小河畔，大樹下，冰面上，雪花鋪滿的地方總是留下他們的歌聲，笑聲，哨聲。
　　 那歌聲，笑聲，哨聲，隨著云飄處，匯入紛紛下落的雪花，干凈空靈得沒有任何暇斑，仿佛攜著一顆顆比雪花更富有潔白內(nèi)涵的精靈饋贈(zèng)給深冬，讓冬的腳步不忍前移，千方百計(jì)留住那份靜美與純真。仰望無聲的落雪，一群孩子內(nèi)心那一股股好奇頑劣勁兒活躍十足，仿佛他們的生命里雪花就像某種很新奇的東西，與他們的童年息息相關(guān)；捧一朵于掌心，報(bào)上幾串名字：我叫清清、我叫愣頭、我叫狗蛋、我叫多多、我叫軍軍……一朵雪花，恰似一個(gè)孩童，仿佛陌生的靈魂偶遇熟悉的面孔，寒冷中也能熱切起來。
　　 清清胖乎乎的身體，又圓又大的腦袋，短而黑的眉毛下鑲嵌著一對圓溜溜的大眼睛，給人一種機(jī)靈、俏皮、活潑的感覺。清清不但長得可愛，人緣也好，好就好在有好玩的好吃的就分享伙伴們。特別是愣頭，家庭困難，又缺少母愛，清清有的他沒有。清清的好東西往往分享愣頭更多些，之所以愣頭和清清跑得更近了。
　　 由于爺爺?shù)膶檺?，清清特別調(diào)皮，是一個(gè)具有特殊本能的頑皮孩子，調(diào)皮搗蛋很有一套，常會惹爺爺生氣，還拿他沒辦法。比如：從小吃盡苦頭的爺爺特別吝嗇，晚上伸手不見五指才開燈，特別是清清起夜尿也不讓開燈，說什么熟門熟戶的還找不見尿尿的地方。哪知道第二天爺爺水煙袋里上演一出水漫金山，爺爺追著打，清清笑著跑，清清把挨打的原因說出來，常常會把伙伴們逗的肚子笑疼。
　　 打歸打，畢竟是清清調(diào)皮?？蔂敔斪钐矍迩辶耍袝r(shí)候?yàn)榱瞬蛔屒迩宄鋈ク偱?，有空陪清清玩，吹口哨逗清清，清清覺得特別好玩。只見他右手捏住下唇，使下唇卷起，上下唇合攏，中間留一空，雙肩扇動(dòng)，憋足了氣，發(fā)出"噓"一聲長嘯。日久天長，清清學(xué)會了吹口哨，頑皮的他把口哨聲作為集合伙伴們的暗語。還有，爺爺雖然吝嗇，可給清清好吃的好玩的應(yīng)有盡有。清清的小伙伴愣頭就不一樣了，媽媽離家，爸爸在外打工，日子緊巴巴的。愣頭的爺爺年老體邁，加之身材矮小，干不了農(nóng)活，人送綽號“鬼豆豆”。鬼豆豆每年冬天就到山上捕獵，偷偷賣到野生動(dòng)物市場。
　　 2
　　 白雪，隨著凜冽的寒風(fēng)而生，伴著凜冽的北風(fēng)而飄。當(dāng)嘰嘰喳喳喧鬧的鳥兒已經(jīng)南飛；仿佛留下一個(gè)靜無聲息的世界給那些淘氣孩子們嬉鬧。樹木退去遮天蔽日的枝葉，露出赤條條的枝干；仿佛留下偌大空間迎接一個(gè)白雪皚皚的世界到來。
　　 爺爺剛剛掃出一條下山路，愣頭就來找清清，爺爺說什么寫完作業(yè)再去玩。清清哪里聽進(jìn)去，童話世界是不可缺少清清這個(gè)王子的，乘爺爺不備彎下腰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爺爺沙啞的嗓子罵了半天。
　　 “王子”一聲哨響，一群小伙伴聚集起來，他們個(gè)個(gè)棉襖棉褲，圍著圍巾，戴著手套，身子臃腫，可擋不住他們頑劣的性子，伸開雙臂；仿佛腳下踩上了風(fēng)火輪，狂奔到他們常玩的夏天小河清清；冬天白雪皚皚的地方。他們開始打雪仗，堆雪人，滾雪球，他們的身上白了，呵出的氣也白了，就連眉毛也白了。
　　 玩累了，他們躺在雪地里喘息，頑劣的本性讓他們停不下來，不是你往他的脖子里扔一顆雪蛋，就是他往你頭上揚(yáng)一把雪花，最后裝作若無其事望著天空，笑著，鬧著，就是停不下來。清清大喊：“我要尿尿，別玩了?！苯泄返暗男』锇橐贿吤赜诓弊永锏难┗?，一邊瞇著眼睛，伸伸舌頭：“快找你爺爺?shù)拇鬅煷?，嘻嘻！”其他小伙伴跟著大笑起來。愣頭猛然跳起來揪下狗蛋的帽子，學(xué)著電視劇里的情節(jié)，半蹲半跪在清清的胯下，詭秘的口氣：“恭請王子殿下方便！”哈哈哈，嘻嘻嘻，伙伴們笑得前仰后合。清清笑著把帽子扔出去，恰好掛在樹枝上，不知何時(shí)一對碩大的鳥兒落在樹梢上被驚擾，“唰”的一聲飛起，帶得雪花便“撲簌簌”地往下落。玉屑似的雪末兒落在小伙伴的頭上，脖子上，臉蛋上。他們眼睛眨都不眨地同時(shí)鎖住了大鳥飛去的地方。
　　 “追！”清清驚呼。
　　 “我認(rèn)識大鳥，叫褐馬雞，我，我爺爺教，教我的?！便额^邊跑邊說，有點(diǎn)結(jié)結(jié)巴巴。
　　 愣頭的話讓伙伴們無不驚嘆，羨慕。喜歡小動(dòng)物是兒童的天性。他們把愣頭圍起來，問長問短，有的問：你爺爺怎么教你的，一定是搞回來你玩過，對吧？有的問：你爺爺每年冬天都?xì)埡π?dòng)物，太壞了？大家伙七嘴八舌起哄起來，愣頭就像被暴曬的禾苗腦袋耷拉下來，忽而說：“別說了，我把我爺爺?shù)霓k法教給你們還愁搞不定一只嘛，你們也玩玩。”說完這句，愣頭信心十足看著清清。
　　 有了愣頭的錦囊妙計(jì)，清清又率領(lǐng)小伙伴行動(dòng)起來，他們拿著掃把奔向夏天常來的小河，小河穿上了棉衣，一片潔凈，一片銀白。他們開始掃開一片空地，躲在小樹影下，策劃他們的“陰謀”。愣頭偷出爺爺?shù)蔫F絲套圈，夾子，教他們怎么使用。他們嘻嘻哈哈，打打鬧鬧。一個(gè)小伙伴把編好的套圈在愣頭的頭上試一試，腳上套一套。問愣頭你爺爺是不是這樣做的？愣頭取下頭上的套圈摔在地上，轉(zhuǎn)身就走。清清說了好多好話才留下繼續(xù)“授課”。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愣頭教大家在掃開的空地，把套圈用活扣固定在一個(gè)完整的木樁上，在地上撒上一把偷來的秕谷做誘餌。獵物經(jīng)不起誘惑，套圈是捕食的必經(jīng)之路，一旦鉆入，卡住脖子或爪子，在劫難逃。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
　　 日出日落，過去兩天的時(shí)間，毫無收獲，他們不泄氣，時(shí)時(shí)刻刻守在地點(diǎn)，一會趴在雪地，一會躲在大樹后。
　　 忽而一只褐馬雞從天空降下來，像一道白色的簾子掛在巖石上，巖石上頓時(shí)噴起一層白霧。哦，好漂亮??！滿身花衣，尾巴就像七彩刷子。只見它四處張望，忽而如一道利箭穿云沖去，裹在白色中忽隱忽現(xiàn)，清清大失所望，不會來了？不一會，又回來了，在河面潔白的冰層上用鐵鉤似的嘴“咣咣”啄起來，原來在找水喝。清清眼巴巴盯著，盯著。一無所獲的大鳥忽而跳出河面，在一塊巖石上梳理羽毛。同時(shí)，揚(yáng)起脖子“嘎……”大叫幾聲。同伴聽到安全信號不知從何處飛來，輕輕落下，二鳥站在巖石上，左顧右盼尋找食物。愣頭張大嘴巴，瞪著小眼，恨不得飛出去搶頭功。
　　 褐馬雞四周環(huán)顧好一會，才低下腦袋尋覓食物，忽而發(fā)現(xiàn)一堆黃燦燦的秕谷，正欲跳下去享受美餐，又“嘎”鳴叫一聲，好像邀請對方分享?！案隆绷硪恢粦?yīng)聲附和，好像說：我們下去吧！一只褐馬雞高興的撲下去，不偏不倚套住了一只腳。沖?。∏迩搴突锇閭冃L(fēng)似的奔跑過來，兩只褐馬雞見勢不妙“嘎”一聲驚叫。
　　 一只已經(jīng)飛走，被套住腳的那只褐馬雞伸長脖子“嘎嘎……”大叫不止，用力掙扎，亮開翅膀帶著木樁飛起來，飛啊飛，飛啊飛，落在一顆參天大樹的旁枝上。
　　 褐馬雞降落的地點(diǎn)不算高，但這些孩子們無能為力夠得著，他們嘗試了多種辦法；搭人梯，一個(gè)一個(gè)踩肩頭，可最后還是失敗告終。原因是最底層的狗蛋腳底踩在雪地上，不住地打滑，搖搖晃晃，上面的就像吊在秋千架上受驚的猴子，跟著左右擺動(dòng)，伴著一聲聲驚叫聲，笑聲，一個(gè)個(gè)掉下來。
　　 3
　　 一群孩子地上爬起來，揚(yáng)起頭眼巴巴望著樹上的褐馬雞，褐馬雞焦急地在樹梢上跳來跳去，唰啦啦，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下來。他們著急地圍起樹干搖晃起來，樹干就像孫悟空的金箍棒，釘在天地間紋絲不動(dòng)。其他小伙伴回去了，就剩下倔強(qiáng)的清清和愣頭依然向往最美結(jié)果——等待褐馬雞落下來。清清已經(jīng)凍得小手紅紅的，腳丫子也開始疼起來，不住地跺腳，掌心呵出熱氣取暖。他默默念叨：褐馬雞啊褐馬雞，下來吧，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們做朋友，下來吧！清清眼睛紅紅的，他感覺自己想哭了。
　　 “清清，我們回去吧，回去告訴我爺爺，我爺爺有辦法。”
　　 “不，你爺爺是壞蛋，不能告訴你爺爺，我要保護(hù)它！
　　 “你爺爺是壞蛋！”愣頭回嘴。
　　 “你爺爺是……
　　 “你爺爺是……”
　　 “你爺爺就是壞蛋，你爺爺偷殺了多少野兔，野豬，你沒看見過，再頂嘴，我也不和你做朋友了，哼！”
　　 二人在大樹下吵鬧不停，迎面來了一個(gè)老頭，手里提著一團(tuán)繩子，看樣子是撿拾柴火。老頭長著一顆碩大無朋的腦袋，個(gè)頭卻不成比例的瘦小。清清認(rèn)出是愣頭爺爺鬼豆豆，小心臟撲通撲通加快了跳動(dòng)，對視愣頭爺爺。鬼豆豆劈面一句：“還敢看我，欺負(fù)我家愣頭？還哄騙我家愣頭偷我的東西，人不大，鬼點(diǎn)子不小?！闭f著，鬼豆豆的一雙小眼睛盯住大樹旁枝上的褐馬雞，豬肝色臉上的褐斑，脖頸上的皺紋都在舞動(dòng)。鬼豆豆當(dāng)然識得這是一只褐馬雞，這種珍貴的野生動(dòng)物只有晉西北大山這一帶有。褐馬雞體高約五十厘米，長1-1.1米，體重3千克，全身呈濃褐色，頭和頸為灰黑色，頭頂有似冠狀的絨黑短羽，臉和兩頰裸露無羽，呈艷紅色。鬼豆豆曾經(jīng)和那些有錢的人做過生意，那些有錢人為了滿足虛榮心，用褐馬雞做標(biāo)本，用于裝飾品。特別是活著的褐馬雞，一只五百到一千不等。
　　 原來，那些回村的孩子們在村口遇到了看樣子是手提麻繩撿拾柴火的鬼豆豆。其實(shí)是每當(dāng)大雪過后鬼豆豆到處尋蹤野生動(dòng)物足跡，下套，設(shè)陷阱殘害生靈。鬼豆豆看見一群孩子回來，向孩子們打聽孫子。多嘴的孩子們說了愣頭和他們玩雪仗所遇見褐馬雞的前前后后。鬼豆豆明白了原因：愣頭雖然下套的辦法是對的，可他們不懂天寒地凍木樁固定的技巧，（必須得火烤地皮等融化松軟后再下木樁）。匆匆忙忙只刺破一層凍皮，表面看上去固定了，褐馬雞受驚用力掙脫是輕而易舉的。
　　 鬼豆豆還明白褐馬雞帶著木樁是飛不走的，木樁已經(jīng)纏繞在樹枝卡死。真是運(yùn)氣來了不用早起，嘿嘿……
　　 “回去，清清，快和愣頭回去?！?br />　　 “我不回去，就不！”
　　 鬼豆豆聽到清清的反抗，恨不得一巴掌拍下去。但為了利益他裝出了笑臉：“清清，這么高的樹你能爬上去，還是回去吧，你沒辦法弄下來，爺爺有辦法弄下來，給你錢買大飛機(jī)？”鬼豆豆趔過腰掏出幾塊毛毛錢。
　　 “不，不，絕不……”
　　 清清記得和愣頭玩耍時(shí)，看到鬼豆豆把野兔下夾子夾回來，被夾住腿或半個(gè)身子的野兔在拼命掙扎。夾子砰砰地拍打出聲音，還不斷發(fā)出哀嚎。愣頭爺爺拿起棍子朝野兔猛擊，夾子下面一灘濕漉漉的鮮血，整個(gè)夾子在顫抖。想到此，清清更加堅(jiān)定了意志，褐馬雞決不能落入鬼豆豆的手中?？裳巯潞翢o辦法可想。清清再次仰起頭盯著褐馬雞，只見褐馬雞不再掙扎，碩大的身軀伏在樹干上，一只翅膀耷拉下去，腦袋不住地左瞧瞧右看看，似乎在考慮各種逃生之路。不一會，它用力啄自己的爪子，似乎想到斷爪逃生的辦法?？澙@的白霧從謝了頂?shù)墓饬锪锏臉漕^上飄下來；清清的鼻梁上嘴巴上冰冰涼涼，不知是淚水還是融化的雪點(diǎn)，點(diǎn)滴冰涼，點(diǎn)滴清晰透明，仿佛一下子從他小小世界過濾了一遍，濾掉了頑劣，濾掉了無知，讓他貿(mào)然長大：動(dòng)物是大自然留給人類的無價(jià)之寶，它是人類的朋友。它們的生衍死滅與人類的善惡是密切相關(guān)的。那些不法分子為了利益大量殘殺它們，對它們的生存將產(chǎn)生嚴(yán)重的威脅。老師還說過：保護(hù)動(dòng)物從小做起，敬畏生命，愛護(hù)動(dòng)物；人人要有監(jiān)督不法分子虐待殺害動(dòng)物的義務(wù)。
　　 4
　　 雪后的太陽光線仿佛純白的冰晶，一條一條投射下來，中午十一二點(diǎn)鐘，寒冷已經(jīng)臣服于太陽的執(zhí)著與熱烈，耀眼的白光帶著幾分溫和灑滿小河雪畔，清清忽而想到了什么？抬起右手，“噓”一聲長哨，哨聲悠長，刺耳、尖銳……
　　 不大一會功夫，一群活蹦亂跳的孩子們踏著雪浪沖到山坡下，停留在小河畔。清清率領(lǐng)他們起先一起滑冰，他們推推嚷嚷，跌跌爬爬，清清在他們耳邊咕叨幾句，孩子們笑了，笑著跑出冰面，直蹦大樹下的鬼豆豆，他們有的推，有的拽，乘此機(jī)會清清拿走了鬼豆豆屁股下的長繩。清清又吆喝大家玩跳繩，大家興致勃勃分為兩組，一組兩人將繩子兩頭繞起來，繩子呈半圓形，另一組看繩子的起伏度趕快鉆進(jìn)去跳起來，隨著甜美的兒歌唱起來：小繩細(xì)小繩長，小繩兩頭栓鈴鐺……叮叮當(dāng)叮叮當(dāng)。“哪有鈴鐺啊，不就是愣頭爺爺?shù)拈L麻繩嘛！嘻嘻！不玩了。”軍軍笑著丟下繩子。清清隨手撿起來，脫口一首兒歌就像泉眼的水剎那涌出來：白麻繩，長又長，愣頭爺爺拾柴忙，個(gè)小腿短腰背駝，今天東，明天西，白天拾柴忙，晚上補(bǔ)褲襠……孩子們咯咯咯笑個(gè)不停。
　　 鬼豆豆靜靜地坐在樹下，聽到孩子們的歌聲，嘿嘿冷笑一聲，依然回歸若無其事的安靜。鬼豆豆常年捕獵，懂得褐馬雞的習(xí)性，褐馬雞性子烈，不會被活活控死，它會千方百計(jì)逃生，無畏斷爪。可他不愿意得到一只斷爪的褐馬雞，一只完整的褐馬雞才值錢。一邊想著辦法保全褐馬雞的完好，一邊擔(dān)心這群潑皮孩子壞了他的好事。怎么才是好啊？不時(shí)脖子撐起肩膀上的大腦袋看看上面，嘴角一絲竊笑：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