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那些歲月(散文)
那些歲月
九0后的年輕人,知道你們的祖輩是怎么過來的麼?那是一切行動聽指揮的日子。
那時,村前大樹上,都有一口大鐘(也有用塊鐵板作鐘的)作號令。人們下地干活,由隊長敲鐘。準時出工,遲到十五分鐘就扣工分;收工由隊長吹口哨。
.每年冬季,修水庫、筑圍堤,就更嚴格,簡直是軍事化管理模式。這種歲月竟然長達三十余年。
水庫是將山溝壑口堵上,用以蓄水灌溉農(nóng)田;圍堤是將江湖岸邊低洼農(nóng)田、村莊筑壩圍堤,加以保護。水利建設(shè)是好事!可靠人力擔(dān)土堆壘,勞動強度太大。如果是機械作業(yè),再大的壩,幾臺重型鏟車、挖土機,很短時間就能修好,易如反掌。那時國外早已機械化,可我們是不搞那洋玩意兒,愛用愚公移山精神,大雨大干,再加拼著性命干嘛。指揮部、公社干部、各大隊干部,只用軍號作出工、收工號令;指揮部的擴音器、工地上的喇叭筒啦,再加上丈量計算、宣傳欄中的進度表等措施,工效還真的很好。
從1958年開始,我有十歲,聽說是修大港水庫。忙完秋收冬種,一聲令下,人們捆被子、挑土筐、帶米菜,走上百里路到大港。每天天未亮,軍號嘀嗒的響。早中飯工地上吃,饑荒年,半飽的飯(做壩的人才有得吃)。
我村有個叫胡大文的大伯,過去家里富裕,當(dāng)過甲長。因賭博把家當(dāng)都敗光了,解放時評了個富裕中農(nóng)。原先的條件好,沒干過苦力,食量又大,他更是吃不飽,身體很快就不行了。在壩上做了一個月,終于挺不住了,暈倒在工地上,當(dāng)晚死了。他不到五十歲,家里有七十歲的老母,還有幾歲的小孩。
1964年,我在張嶺中學(xué)讀二年級。張嶺水庫正在加固,老師帶我們參觀。技術(shù)員介紹,壩基寬有一華里(500米),壩的長、高已記不清了,不過當(dāng)時我是站在壩頂,看下面的人只有幾寸大小,看得我心里發(fā)怵。記得是65年吧,我的快五十歲的父親,也來這水庫做壩,可能是請了假,買了雙黃色的皮鞋給我。勤勞樸素的他,平時舍不得吃穿,卻給我買皮鞋,在那時真的算時髦。
每年全縣總有一兩個大型水利工程。通過計算土方,按比例分給各鄉(xiāng),鄉(xiāng)政府又按比例分給大隊,大隊分給小隊。施工時,小隊按挑土的竹牌擔(dān)數(shù)記工分。
那時在工廠的職工,學(xué)校的老師,他們的家屬叫單幫手。又要按時出工,又要趕時間管點孩子啦家務(wù)什么的,晚上還要記工,不到場,不給記。所以,這些人的家屬最苦。
我是1971年結(jié)婚,初出茅廬,對社會很是陌生,又是教書,又是自身學(xué)習(xí),還要支農(nóng)。我感到很困惑,真的需要精神安慰。但是前妻她也是讀了幾年書,搞農(nóng)活也是勉為其難。白天干活,晚上記工到深夜。小夫妻倆那有時間溝通?我們兩個年輕人都是要強的,火碰火的能不破裂?更苦的是三個孩子,沒有得到很好的教育啊!
自1982年土地承包后,水利工程的土方分到戶。老師可幫家里做壩,也好統(tǒng)一進度。不過在壩上,也只有老師上第一線挑土,其他像醫(yī)生啦,因職業(yè)關(guān)系除了土方。老師調(diào)動課輪流去。泗山圍堤、磯山湖我都做過,有自行車也方便。
早晨五點鐘軍號響,漱、洗、上廁所約半點鐘。駐地到工地有一里路,我們是摸黑走呀。秋冬季,五點多些,天還是未亮嘛,真的是兩頭摸黑。早、中飯工地上聽軍號吃飯,上下午中間也休息半個鐘頭。一天下來還是有十幾個小時干活吧。
工地上人山人海,熱鬧非凡。有貨郎擔(dān),有賣甘蔗、賣小吃的;高音喇叭經(jīng)常播放先進單位、個人標兵或者一些歌曲。大壩上,時不時的有指揮部的人在轉(zhuǎn)悠著;大隊的干部在不斷地插標簽、劃界線、拉皮尺丈量;小隊長、出納、記工員捏鐵耙疏土或招呼本隊人怎么倒土。
壩越做越高,一擔(dān)土七十斤左右,轉(zhuǎn)彎抹角晃晃悠悠的幾百米后,再蹬壩有點吃力,腳關(guān)節(jié)酸疼。我很慚愧,一個男人還真不如女人有耐力。
每年要三個月做壩,年底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人們又回生產(chǎn)隊里鋤草管冬苗,又聽那隊里的鐘聲哨聲出工,收工。
這樣的歲月,大概到九十年代初期才結(jié)束吧。當(dāng)然,那時國家窮,艱苦創(chuàng)建大家園嘛,也只能這樣吧。
年輕的朋友,你們的祖輩父母了不起吧?!幾十年的時間,咱農(nóng)村的老百姓就是這么走過來的!
2001年秋(2022年元月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