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野】山水、都市和天空(隨筆)
◎山水
夕陽緩緩的下山了,山谷里已經(jīng)漸漸蒙上一層昏黃,坡上的村寨里,炊煙已經(jīng)裊裊的起來,慢慢的迷離進了暮靄里。晚蟬的歌聲已漸漸低迷了,草從里,促織開始在拼命的嘶叫著,宣示著它們的日子該到來了。村旁那株古樹上,幾只歸鳥回來,鬧騰得一樹嘰嘰喳喳的!偶爾,幾聲夜貓子的叫聲已經(jīng)在山谷陰影里響起。陰陰的,引得誰家的媽媽心慌了,跑到村外,呼喚那淘氣的孩子歸家……
而此時,你就坐在村邊的那古樹下,把雙腳舒服的泡在那條清澈的小溪里,極目遠眺,夕陽的余輝在你身上落下一層金黃,更張揚著你的愜意!鍍金的遠山滾滾如濤,蒼茫悠遠,倦鳥劃過暮靄,把你的目光,拉得和遠處山影一樣迷離。暮蟬歌遠,晚風念幽……
和所有看風景的人一樣,你迷醉在這山水祥和的安寧里。風中飄來淡淡的飯香,深吸一口,你在陶醉中猜測著是誰家在用上好的櫟樹燒出如此的清香。那一剎那,你是否就想終老在這個山寨,枕松聽風,與世無爭,靜守那一份安寧了?
或許,你還覺得缺了點什么,對,沒人,用茅盾的話說,沒人的風景怎么能叫風景呢?
而就在這時候,山谷中上來幾個黑影,你興奮的想象著,完美的風景該出現(xiàn)了,那該是晚歸的農(nóng)夫樵子罷,興許,如茅盾的《風景談》里描繪的,還會有一頭牛,和一路灑落的歌聲!你已經(jīng)在開始想象那清脆的牛鈴,期待著幾聲粗獷的山歌在山谷中縈繞而起??墒悄闶?,沒有山歌響起。慢慢近了,你漸漸看清了上來的人,沒有你期盼中的牛鈴和山歌,依稀是幾個扛柴挑擔的人。于是你又開始想,這是幾個滿載而歸的人。你又在開始勾畫著,汗水沿著他們臉上因笑容而綻放的皺紋,鍍著金光,他們的目光里充滿著喜悅,生活在這樣的山水里,能不喜悅么?越來越近了,你已經(jīng)能聽到重擔壓在肩上發(fā)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和一陣陣粗重的喘息聲。終于,幾個人清晰的走進了你的視野,這是幾個從對山砍柴歸來的山民,有老有少,還有兩個女的。一大捆灌木柴把他們的頭壓得歪向一邊,沾了幾片樹葉的蓬亂頭發(fā)下面,是一張黝黑的臉,汗水正順著鬢角的幾綹頭發(fā)、眉毛瀝瀝的滴著,然后順著臉上亂淌著,拉出一條條溝壑。把身上的破衣服浸得透濕。張著的嘴里象風箱一樣扯著粗氣。那柴捆確實是太重了,壓得他們的腰佝僂著,似乎壓在他們身上的不是柴,而是那座他們生生世世寄居的大山。
他們從你身邊走過,有兩個還打了個踉蹌,然后趕緊用手扶穩(wěn)柴捆,這時候你又發(fā)現(xiàn)那雙開裂的手上滿是荊棘劃破的血痕,有一兩條還在淌著血絲。然而他們似乎都感覺不到疼痛了。偶爾有縷疲倦的余光向你瞟了下,然后就自顧從你面前走過了,他們沒有多余的力氣來欣賞你那一份閑逸。疲憊一天的他們只想趕快趕回自己那個于你眼中古樸詩意于他們而言簡陋溫暖的窩。卸掉一身的艱辛!
而此時,你還坐在那里,可是你眼前的山水會不會有些變了?你會怎么想呢?山還是那山,樹還是那樹,人也還是那些人。只是,那山、那樹、那人,是不是已經(jīng)讓你有點不安了?
這就是風景里的風景么?這就是生活在風景里的人么?
原來,每一片旎麗的風景后,都有一分你沒有查覺的沉重。你是看風景的人,你一直一相情愿的臆想著你眼中的一道道風景的靚麗。一如別人在一相情愿的臆想著你的榮光。你沒去看風景后面的陰影,或許你本也不愿意去看,你只在風景里挑你所要的納入你的眼球。欺騙一下自己。只是,你可以故意的漠視,卻不能真的不知道到風景里的苦難的存在。否則,
你就不配看風景了!
因為,你不懂風景!
自然總是如此冷酷的公平,總讓美麗在痛苦中孕育,滋長!也許唯有如此,人才懂得去珍惜!
◎都市
夜幕下走進大街,人頭涌涌,什么叫摩肩擦踵,這就是。
兩邊商店里商品琳瑯滿目,好幾個刀郎在拼命的嘶叫著沖動的懲罰。這還不夠,幾個穿著迷你衣裙的促銷小姐,聲情并茂的展示著自己的青春,拼命的拖拉著路人的眼球!于是呼拉拉的圍上一堆人,頓時候把個街道擠了個水泄不通,也不知是看人還是看商品了。正郁悶時,忽兒一陣香風從鼻尖掠過,頓時眼前一亮,一個凹凸有致的可人兒從眼前一擺一扭的跳過,于是又嘩啦的引回了一排人頭。一個忘記扭回頭的黃頭發(fā)的小伙子,沒留神一頭撞上幾個正在聚精會神看衣服的姑娘,于是又是一陣涎皮賴臉的解釋……
這就是喧鬧的都市角落中的一個小景,這種小景,在都市里隨處可見??墒?,靜下來的都市呢?
夜深了,人靜了,忽然一輛車呼嘯著劃破靜夜,也驚醒坐在電腦前的人,揉揉辣辣的眼,刺刺的頸椎。搖搖昏昏沉沉的頭,偶爾抬起頭,卻悚然發(fā)現(xiàn),窄小的房間此刻竟然如此的空曠,昏暗的窗外,林立的建筑黑影是如此的巨大,似乎要兜頭蓋腦的照著人壓過來。努力的
掙扎著伸展下四肢。一種莫名的倦怠,便涌上了心頭。
“砰”打火機響,一點火光,一支煙被點燃,在明滅的紅點里,人慢慢隱進昏暗中,隨煙霧裊繞昏暗而來的,只有那份疲憊的孤獨!
那孤獨是比一個人在孤寂的曠野來得更徹骨!
就不用去說那些林立的高樓,那些讓人迷失的縱橫交錯的街道,那如螻蟻般穿梭的車流。
佩服人類,把自己的環(huán)境能這么扭曲而又融洽的結(jié)合著:讓人在喧嘩中孤獨,讓人緊挨著產(chǎn)生距離,讓樓上咖啡屋的鋼琴奏著溫情的《獻給愛麗絲》,樓下的街道上的二胡卻拉響了凄美的《二泉映月》。滿散著香水味的女人卻極不協(xié)調(diào)的咬著正宗的臭豆腐。濃郁的郁金香邊上卻是惡臭的水溝。對門對戶卻老死不想往來,樓上樓下需要在網(wǎng)絡(luò)里交流。一切都那么讓人不解而又合理才存在著。
這就是都市,一個叫人罵不夠,恨不完卻又離不開的地方。
很喜歡演舊上海的電影電視常用的一個老片的剪輯:一條街道,滾滾的人流,一輛有軌的電車緩緩從人流中突出,迎面,一輛老式的汽車鳴著喇叭,交差而過,融進人流里不見了,然后留下的是漸漸變小的人流,慢慢昏黃,終于在混沌之中消失了。那片是黑白的,沒有其他顏色。只是這黑白片段,卻把時光、歲月,滾滾紅塵,大千眾生,都用一個褪色的都市濃縮了!
這就是人們給自己制造出來的風景呵!來如朝兮去如暮,不見始兮不見終。窮一生,也看不完、看不透!
在這里的站臺上,可以看人間的離別和重逢;在這里的長街上,可以看人間的人情冷暖和艱辛迷惘;可以在高樓中重疊如山的繁華,也可以在車流中看如梭般滾涌流逝的時光?;椟S的路燈下,曬著多少寂寞的心,只隨意一眼,就可以在這里看到許多許多,多得沒有人能說得清。隨便你換個角度,便是一個不同的心情。我們常常一邊瘋狂的詆詬都市的窒息和憋悶,一邊卻又狂熱的艷羨著它的繁華和放縱。一邊咒罵著這水泥森林的諸般不是,成日叫嚷著走出都市,一邊又在咬牙切齒的為能在這都市立足而打拼著,甚至不擇手段,無所不用。真走出去的沒見幾個,倒是涌進來的越來越多。人的本性,往往讓人在矛盾中食言。在狂熱的自戀著自己堆砌的風景的同時,卻又虛偽的厭惡著它。是否是因為生于斯,長于斯的緣故?
如果人真能神形分離,有一天能站在天上看自己在紅塵中的諸般作為,那該是什么樣的感覺?
只是我們不能,所以我們永遠也看不清自己。也許,只有當我們把自己放到物外去。當我們成為一個遠遠看風景的人的時候,我們或許就會發(fā)現(xiàn),都市原來也有那么幾分可愛!
如同山水寫意著人的思維一樣,我們也可以在都市,看看那些鏡像著的我們的靈魂!
◎天空
那是一個初秋的下午,因為有事要到北方去,所以趕了下午六點半的飛機。坐的是一個靠窗的位置。
起飛的時候,不是一個好天氣,天瀝瀝的下著雨。我是冒著雨上的飛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飛了多高,那云就慢慢的厚了起來,濃濃的裹在飛機周圍,從來沒在這種天氣下坐過飛機,看著窗外那一團團的霧氣,感覺很憋悶。于是閉著眼睛打起盹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會兒,空中小姐溫柔的聲音把我喚醒,我揉揉眼睛,隨意的向窗外望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飛機已經(jīng)出了云層,應該也是剛剛出了云層,從窗口望出去,一座座濃黑云山滾涌而來,是的,一座座,如大山一般,層疊滾涌,陽光把它的邊緣及銜接的地方鑲上一層微微的金邊,如同一群面目猙獰的遠古洪荒巨獸,身首宛然,時而沖天而起,時而張牙舞爪,極盡變換詭異的形狀,向著我徑直撲過來,似乎想一口,就把這小小的飛機吞進它的腹中。
這哪是在人間能看到的景象,盡管我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個景象,是云而已,可是那一剎那,一種渺小、無根的感覺還是從我的骨子里迸出來。如一只剛出明亮的洞口,面對著一頭巨象的螞蟻般無助。我只恨我沒有那么多的詞匯,來準確的形容那如魔界般的詭異情景。那濃濃翻滾的黑云延綿不絕,我心里忽然涌起一個怪誕的念頭:這就是三界中人天交界的地方,這就是魔界,一個神魔亂舞的地方。
我看過雷雨中大海驚濤駭浪的狂暴,但和這比起來,那不過是一點湖水的漣漪而已,如果說那能讓人驚心動魄,這卻是要讓人瞠目結(jié)舌,六魂無主了。那滾滾濃云如龍行蛟舞,起沖萬丈浪,動涌千里山。似乎是里面藏著一群天兵神將,又或是妖魔,正在酣戰(zhàn)不休。在我能看到的所有書中,我找不到可以形容那宏壯而又詭異的場面的字句,是的,找不到。我此時才感覺到人的渺小,人力的微薄。人世間千軍萬馬的廝殺,和這比起來,竟如螻蟻之爭般,渺小得可憐!
塵世間的梟雄們,倘若看到這景象,是否還有爭勝的心?是否也感覺自己的作為,在上天面前,有如兒戲般?
飛機在慢慢的升高,那云漸漸的也變得灰白了些,似乎已沒了開始的詭異,慢慢的靜止下來。慢慢的凝積在一起,一個新的景象又讓我怔住了。
那云居然儼然凝成一個巨大的盤坐的老人,須眉眼鼻口栩栩如生,如同一個肅穆的圣者,端坐云間,深邃的目光,投向自遠古以來的蕓蕓眾生。
它是在憐憫世人的愚昧?還是在思索著天地洪荒中的至理?恍惚中我只是覺得有個聲音隱隱傳來:“你知道了么?你明白了么?”
我知道了什么?我明白了什么?是人如滄海一粟,白駒過隙,縱得萬般繁華,也只是過眼云煙,黃粱一夢?還是強如文治武功,在寰宇間風生水起,也終不過與草木同朽,淪為旁人茶余酒后口邊兒戲?又或是隨因就果,自然而然,任此皮囊與之生生滅滅?
如如是,則人生為何?生人為何?
我心里忽然有一股流淚和膜拜的沖動,想就此跪下,乞求這位圣者,告訴我那些長久縈繞于心的困惑。
然而它終是不能,只是在我眼前慢慢的淡去。隨著飛機越來越高,滾滾的黑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滾動白云,落在了我的下面,如萬馬奔騰,我終于明白什么叫天馬行空,想當年,弼馬溫在天庭牧馬,怕就是這般景象吧!嘿!人間的萬馬奔騰,如再看到,還能讓我心動么?
落日已經(jīng)漸懸西邊,金光流離。滾涌的天馬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更顯得它們的神駿和高貴。但它終是要奔騰而去,當飛機越來越高越來越遠的時候,云層就成了一望無際浩瀚的金色海洋,延綿起伏,直至遙遠的天籟,與藍色的天幕融合,幽邃而亙古,神秘莫測。那落日就鑲嵌在金色和深藍之間,明亮卻不耀眼。似乎在邊際等待什么??涓缸啡?,我心里突然就涌起了這個詞。那些遠古的傳說,那些神仙的故事,一時間蜂擁而來。
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有點莫名的失落和悲悵,又有一點恐懼和迷惘,更一種說不明白的空虛。置身在這浩瀚(也許,到了太空才能叫真正的浩瀚,可我想我此生能見到的,這就為浩瀚了)天空,才知道人竟如此的渺小,那些所作所為,竟如此的索然無味。當眼前的一切慢慢融入黑暗,我的心也慢慢被抽空。
人生而為何?人為何而生?
天界無窮,天際無涯。這等廣袤的世界,卻要這如螻蟻般的人來折騰什么?
沒有答案,沒有人能說清答案,我只是知道,還有很多我看不到的世界,我的所作所為言行舉止,不過如小兒戲,天知道還有多少眼睛在看著我,就如我平常看腳下的螞蟻在忙碌穿梭。
忽然想起一句佛偈:“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于晨露?!?br />
只看了這么多,按原文應該是:
“夕陽緩緩的(地)下山了,山谷里已經(jīng)漸漸蒙上一層昏黃,坡上的村寨里,炊煙已經(jīng)裊裊的(地)起來,慢慢的(地)迷離進了暮靄里。晚蟬的歌聲已經(jīng)漸漸低迷了,草從(叢)里,促織開始在拼命的(地)嘶叫著”
1、“的得地”不分的結(jié)果是:只保留了隸屬關(guān)系,去除了語言的動感和修飾。草叢的“叢”使用“從”,顯然是錯別字,即使編輯再偏愛作者也不能這樣吧?
2、漢語的豐富性在這里消失,還表現(xiàn)在其它方面,例如:僅僅八十個字中,3個“里”、2個“已經(jīng)”、2個“漸漸”等詞語,找不到代替的近義詞或者變換句式地表達,這是語言表述能力方面的貧乏和蒼白。
3、基于以上的語言基礎(chǔ),出現(xiàn)病句也就是正常的了。“山谷里已經(jīng)漸漸蒙上了一層昏黃”,“已經(jīng)”是完成的時態(tài),而“漸漸”是進行狀態(tài)的,到底是“已經(jīng)蒙上”還是正在過程中的“漸漸蒙上”?“晚蟬的歌聲已經(jīng)漸漸低迷了”是同樣問題的再現(xiàn)。說心里話,讀第一句就不舒服,因為也是病句:“夕陽緩緩的下山了”,既然“下山了”,哪還有“緩緩”?
4、文學是允許語言出現(xiàn)創(chuàng)造性表達方式的,即使病句也可以故意為之。But,這只是一篇文章里語言的偶爾現(xiàn)象,不是經(jīng)??梢匀绱?。
5、試著在綠野做一次編輯,給予修改一下:“夕陽正緩緩下山,山谷里漸漸蒙上一層昏黃,坡上的村寨里,炊煙裊裊升起來,慢慢迷離于暮靄中。晚蟬的歌聲越來越低迷,草叢里,促織開始拼命嘶叫著”。這樣,語言可能更有狀態(tài)性的特點。
以上管見所存疏謬,敬請雅正。QQ看到靳軍先生留言,就冒昧來綠野看一眼,恰遇此文,莽撞留言,得罪作者和是文編輯了,望請見諒和寬宥:對不起?。?!
只讀了這七十多個字,就置喙,有妄加評論的嫌疑,故請作者不可輕信,必須以自己的斟酌評判為要。
不說那么多,直接說基礎(chǔ)的——語言:努力去除臃腫的部分,力求用最少的字說明問題?。?!例如:“而此時,你就坐在村邊的那古樹下”,改為“此時,你坐在村邊古樹下”。“而、因為、所以、還、又”等連詞,是大多數(shù)文學愛好者愛用的,語言里頻率太高,高得影響閱讀的欲望;“我、你、他、我們、你們、他們”等代詞的頻率更高,讓人閱讀的情緒低落;“的、了”等狀態(tài)修飾的字,頻率最高,高得令人厭惡。做到能不用就省略,語言的枝蔓就會少很多。比如“的”,一句話里最多一個,如果不是文學作品的論文等,另當別論。
各種體裁及其文體追求,以后可以再交流。這方面復雜度和深度大,但是可以直達本質(zhì)地簡潔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