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忘】四月,泡桐花開競芳菲(散文)
疫情防控由封控轉為管控,終于不用再像之前那樣,連下樓扔個垃圾都得偷偷摸摸,也終于可以在小區(qū)內來回走動一下了。出樓口向西一直走到小區(qū)盡頭的路口時,迎面看到被一排彩鋼瓦隔開的外面燦若紫霞,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歡喜,我知道,這是那兩棵泡桐樹開花了,四月是它們的花季。
最美人間四月天。本是踏青游玩的季節(jié),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打亂,整整十多天時間我們足不出戶、居家抗疫,每天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早上下樓做核酸。時間仿佛靜止,一切原本忙碌的工作和瑣事都被按下了暫停鍵,也因此,簡單枯燥的生活被眼前的滿樹繁花瞬間點亮。此刻,它們何嘗不像那些奮戰(zhàn)在抗疫一線的勇士們,用熱血、忠誠和汗水守護滿城的春暖花開,催開我們心中的希望之花。
兩棵泡桐在臨時圍起的鋼瓦圍墻之外,遠遠地,似在向我招手問好。我仿佛看到了它們小喇叭一樣的花朵正在春風里搖曳生姿,每一朵都與我前世有約,每一朵都開在我的記憶深處。我無法走近它輕嗅那醉人的花香,但絲絲縷縷的芬芳越過圍墻裊裊而來,毫不猶豫地鉆入我的鼻翼。這花,這紫霞,分明已在四月的芳菲里寂寞地等了很久,它們在等待一雙雙欣喜的眼睛望向它們,等待拆除圍墻后融進車流人海的喧騰。
城市中,泡桐樹的身影并不多見,若在滿街滿巷的各種樹木之中,于春天里偶遇一樹開滿紫白色花朵的泡桐,你定會被那一簇簇緊密相擁的花兒吸引,而忍不住停下腳步。在我的認知世界里,泡桐是一種屬于鄉(xiāng)野的樹種,老家的田間地頭、山坡溝壑,處處可見它們的身影。兒時在鄉(xiāng)下,每到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房前屋后的泡桐花次第開放,淡淡的紫白色一團一團如彩霞般彌散在各處,給鄉(xiāng)村披上了盛裝,這便是一年當中最美的季節(jié)。
對于那片貧瘠的土地以及那個相對貧困的年代來說,沒有如今各種觀賞花木的妝點,春天的一切都是樸素而盎然的,青青楊柳,綠綠麥田,山川吐翠,百草納新,河流為春天吟唱叮咚的情歌,岸邊一兩株桃花含羞吐蕊,各種野花競相盛開,褐色的土地被印上了五彩斑斕的圖案。但鄉(xiāng)村的春天,唯有泡桐的花海是一場盛大的花事,它們不顧一切地綻放于各個角落,仿佛一聲令下便婷婷裊裊,生恐一不小心就會錯過春天,泡桐花是將滿心的愛都交付給了村莊,人們怎樣記住村莊,就怎樣記住了泡桐。
鄉(xiāng)村的人們喜愛泡桐,不僅僅因為那滿心奔赴的花海,更因它作為一種速生樹種而讓人們在經濟和生活上獲益。記憶中每到春天,就會風沙肆虐,揚塵天氣很多,泡桐樹高大的樹冠和肥厚的葉子不僅能綠化美化環(huán)境,更能擋風固沙,而且它耐受力強,生長速度快,種植成本低,所以得到了大面積廣泛栽種。過去人們這樣來形容泡桐樹:一年像根桿,三年像把傘,五年可鋸板。說的就是泡桐的生長速度之快,三五年便可成材。泡桐的板材可以用來做門窗、家具和生產生活用品等,樹枝可以用來燒火做飯,短短幾年時間就能見到收益,這是其他樹種所不能比擬的。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社會的發(fā)展,人們發(fā)現用桐木打制的家具門窗并不能經得起時間考驗,由于生長周期短,它的木質比較松軟,厚重感差,使用壽命也較短,因此達不到人們的理想預期,對于越來越追求生活品質的人們而言,桐木已然成為一種相對低端的木材。再者,如今定制家具的板材五花八門,顆粒板、多層板、生態(tài)板、奧松板等等,滿足了不同人群的消費需求,逐漸成為板材市場的主流,而傳統(tǒng)意義上用實木打制家具的做法也幾乎見不到了。木匠不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木匠,機械化的作業(yè)讓曾經刨花飛舞、鋸錘叮當的場景成為過去式,那份木香縈繞的感覺也早已不復存在。
盡管桐木不再被人們寵愛,但它自身的光芒卻并不會因此而抹滅,桐木在家具行業(yè)的身影雖逐漸少見,但因了它材質輕柔、紋理細膩、脫脂后透音性好等特點,多年來在樂器生產行業(yè)卻始終占據著一席之地,成為古琴、古箏、琵琶等的最佳音板原材,尤其是河南開封蘭考縣出產的中國民族樂器更是聲震海內外。半個多世紀以前,蘭考縣委書記焦裕祿為了治理風沙災害,改善當地生態(tài)環(huán)境,帶領百姓廣植泡桐林,使蘭考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不僅造福了后世子孫,更為民族樂器的制作和發(fā)展提供了取之不盡的板材資源,以至于一直以來,在很多地區(qū)的農村都有種植泡桐樹的習慣,雖然它們不像蘭考的泡桐那么作用特殊,但也曾作為一種經濟作物而促進了鄉(xiāng)村的發(fā)展,也為凈化環(huán)境做出過不可磨滅的貢獻。
我的家鄉(xiāng)也有很多泡桐樹,每年的四月,站在地勢高聳的崗坡上俯瞰村子,連片的房屋院落都被團團紫霞包裹點綴著,家家戶戶炊煙裊裊,孩童的嬉鬧聲和著悅耳的鳥鳴,還有公雞的打鳴聲、母雞下蛋后的炫耀聲,在鄉(xiāng)村的上空盤旋回蕩,好一幅寧靜祥和的春日畫卷。這樣一幅生動的畫面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腦海里,每當泡桐花開的時節(jié),總會在記憶里一遍遍地重溫那些曾經的歲月。
我家老宅院里也有一棵高大的泡桐樹,遮天蔽日的濃蔭像保鮮劑一樣,把我童年的快樂留在了那里。我們喜歡泡桐花那小喇叭一樣可愛的身姿,常常上到房頂采來一簇簇紫白色的泡桐花,摘下一朵,模仿吹喇叭的樣子將小嘴貼上去反復去吹,使它不斷發(fā)出“噗噗”的響聲,因此給它起了個超級形象的名字——“噗噗嘰”。還把花朵從黃褐色的“花帽”上拔下來,用嘴吸吮它甜甜的汁液,然后找來針線將一個個“花帽”串起來,串成一串長長的“念珠”,掛在脖子上,然后盤腿坐在地上,學著老和尚的樣子,手捻著“念珠”,嘴里念念有詞,并且小伙伴們一個一個地挨著玩一遍,最后咯咯大笑著嬉鬧一番后,各自就都被自己的母親喊回家吃飯去了。
女孩兒們尤愛泡桐花或紫白或淡粉的色彩,一簇花摘下來,形似層層疊疊堆砌起來的的花樓,越往底層開得越燦爛,越往上越似嬌羞的少女,含情閉目,紅彤彤的臉頰上飛揚著明媚的氣息,鄉(xiāng)村樸實自然的美便在這黃土地土生土長的泡桐樹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前幾年暮春時節(jié)回家鄉(xiāng)的老宅看了看,還是那條街道,卻又變得似是而非,歷經歲月的洗禮,很多低矮的青磚老屋已破敗不堪,街道路面雖做了硬化,但還是擋不住老街區(qū)那古舊的氣息。然而,當我隔著銹跡斑駁的鐵鎖,隔著雜草叢生的墻頭遠遠望去時,竟發(fā)現院里那棵高大的泡桐樹依然身姿挺拔,滿樹淡紫色的花朵在微風里搖曳,那一刻,感覺它與老屋的滄桑感格格不入,但又深覺是它的生機勃勃令老屋增色生輝,而片片紫霞連成花海,又令沉寂的街巷靈動生香。
古老的村莊因為有了這些泡桐樹而變得令人念念不忘,不管它如今的價值何在,都無法從人們的心底剝離,它一路伴隨人們走過風雨,樸素得猶如鄉(xiāng)村隨處可見的泥土,泥土是鄉(xiāng)村的魂,泡桐亦不例外。但泡桐又并不僅僅屬于鄉(xiāng)村,它在城市中的身影更能喚起人們對自然的純粹渴望,越是樸實無華的美越能使人過目難忘,這來自鄉(xiāng)野、粗獷中滿含溫情的泡桐樹,總能給人以別樣的感觸。街角的那兩棵泡桐在不經意間勾起我的回憶,歲月由遠及近,多少世事?lián)Q了容顏,但泡桐花始終在心的某個角落燦爛著。
新冠病毒肆虐已近三個年頭,三年來,我們的祖國舉全國之力帶領大家同心同德抗擊疫情,無數的白衣戰(zhàn)士和防疫勇士逆行出擊,為守護我們的生命健康赴湯蹈火。這期間,有急流險灘,有驚濤駭浪,更有無數感動國人的溫暖瞬間,無論形勢多么艱難復雜,國家從未放棄與病毒的頑強較量,全國上下齊心協(xié)力、聞令而動,一場場殲滅戰(zhàn)在多點展開。四月的華夏,明媚的是春光,更是希望。
泡桐花掛滿四月的枝頭,一簇簇,一朵朵,那么堅定而自信地迎風綻放著笑臉,它們團結的身姿異常美麗,不論鄉(xiāng)村還是城市,都盛開得一往無前,像我們每一個人,努力活在當下,期冀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