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舟?向未來】販肉女孩(短篇小說)
縣城為規(guī)范集市,在菜市場上新建了一座樓,取名曰:“蔬菜交易大樓”。大樓啟用后,原來分散于各處的小攤販,都集中到大樓內(nèi)進(jìn)行交易,讓此前散落無序的市場狀況大為改觀。大樓共分三層,地上兩層,地下還有一層,地面的上層賣各類疏菜、豆制品,下層賣各種肉類,地下的一層,則是水產(chǎn)和禽類。
平日里最為熱鬧的當(dāng)屬地面的一層,即賣肉的這層。它分為豬、牛、羊肉區(qū),還有各類臘肉、烤肉、鹵肉等加工肉區(qū)。建樓時,按市場管理部門的要求,在賣加工肉區(qū)砌好了各類攤位,為賣生肉的砌好了案板近30個,都是用磚砌成,外表用水泥粉飾且貼了白色瓷磚,一眼看去,甚是整潔。
“交易大樓”投入營運后,地面一層的生意很是興隆,眾多的攤位前,候著些前來買肉的顧客,攤主們高舉著砍刀重重地劈下,此起彼落,刀光閃耀,“哐”“哐”地剁骨聲不絕于耳。過道里前來買肉的市民們,來來往往川流不息。
居中的生肉攤上,賣主是一位文靜的女孩,二十多歲的年紀(jì),穿著一身蘭色的工裝,高高的個兒,白皙的皮膚,眉目清麗,神情秀雅。她的攤位前,顧客略比其他攤位多些兒。另有幾個攤位上,也有兩三位女性賣主,可她們大多身材壯碩,有些女漢子的氣概。不似她這般的楚楚動人。
這天,我也前往市場買肉,見女孩的攤位前,已有五六人在候著,一位四十出頭的婦女也在案前,指著案板上的一塊肉說:“晴妹子,幫我從這剁兩斤五花肉!”
晴妹子看了她一眼,嫣然一笑,輕聲說:“好?!庇沂帜玫?,左手在案板的肉上比劃好兩斤肉的寬度,隨后用刀挨著左手指背,熟練地切下一條肉來,將肉彎著放在電子秤上,按了單價按鈕,看著秤上顯示的內(nèi)容,笑著說:“王嬸,二斤多半兩,就按二斤算吧?!?br />
“行?!蓖鯆鸶吲d地付了錢。拿了肉離開案板,上樓買蔬菜去了。
見女孩的服務(wù)挺好,不似其他攤位有些兒霸道。王嬸走后,我也跟著買了兩斤肉。
買了肉正離開案板,恰遇王嬸從樓上下來,便與她一同走出市場,因適才聽王嬸稱女孩“睛妹子”,知道他與女孩一定熟悉,動了好奇心,問道:“這女孩你認(rèn)識?”
“認(rèn)識。她婆家是我們村的,出嫁后我們就住在一個村了?!?br />
“啊?!鞭D(zhuǎn)而我又向她提出我挺好奇的一個問題:“這么清秀纖弱的一個女孩子,怎么會干上賣肉這一行呢?”
“這事說來話長,晴妹子確實是個老實的好妹子?!苯酉聛硗鯆鹣蛭益告傅刂v述了一個動人的愛情故事。
晴妹子姓梁,叫梁小晴。村里人都叫她晴妹子。她父母都是縣城的中學(xué)教師。父親是教數(shù)學(xué)的,母親是語文老師。她的老公姓王,叫王幼恒,是我們村的,幼恒的父親是肉食品公司的老職工,幾代人一直都干著屠宰這一行,算是世襲的屠夫之家。
幼恒與小晴是同學(xué),從初中到高中一直同學(xué)。高三那年,幼恒年已十九歲,發(fā)育的身材槐梧,且性格豪爽,生得劍眉星目,是個俊朗的小伙子。小晴也已十八歲,是個大姑娘了,出落得花兒一樣。六年的同學(xué)關(guān)系,讓這對年青人之間萌生出愛戀的情愫。
高中畢業(yè)后兩人都沒考上大學(xué),不久,王幼恒因為父親的關(guān)系,干上了他家祖?zhèn)鞯男袠I(yè),進(jìn)了肉食品公司當(dāng)了屠宰工。晴妹子一直在家里呆著,父母打算等有機會了,給她弄個民辦教師的指標(biāo)先干著,可近年來師范畢業(yè)的生員充足,民辦教師的指標(biāo)遙遙無期。
在家待業(yè)的晴妹子一直與幼恒保持著戀愛的關(guān)系,兩人常約會外出。兩年后,兩人都已二十出頭,幼恒不亂花錢有了些積蓄,便與晴妹子商量著準(zhǔn)備結(jié)婚,一直待業(yè)在家的晴妹子也喝望著與幼恒生活在一起,建立自己的小家庭。
這天上午,幼恒請示了父母,帶著禮物來到梁家,向小晴的父母提婚,誰知剛表達(dá)出這一意愿,就被梁老師冷冷地回絕,且讓他把禮物拿走。面對梁老師一臉的冷峻,幼恒臉面全無,心灰意冷,只好拿了東西,沒趣地離開了梁家。
幼恒走后,晴妹子看著男友被父親這般對待,很是生氣地對父親說:“爸,你怎能這樣呀?我與幼恒從小就在一起,已經(jīng)六七年了,他一直對我很好,我也離不開他,我們之間是不能分開的?!?br />
“你們那只是同學(xué)關(guān)系,這結(jié)婚是另外一回事,是一輩子的大事,得慎重考慮。你的工作也一直沒有著落。再說,像我們這樣的人家,怎么能跟一個屠夫結(jié)親!”
小晴聽了,沒料到爸爸竟是這樣想的,更是生氣,紅著臉看著她爸說:“爸,屠夫又怎么啦?低人一等嗎?虧你還是個老師,竟說出這樣勢利的話來。我跟你說,這輩子我非幼恒不嫁!”
老梁沒想到一向溫順的女兒會說出這話來,氣憤之極,指著女兒說:“你,你好胡涂!我可是為你好?。“?!我怎么就生出你這么個冤家來?!闭f罷氣憤地摔門而去。
傍晚,梁老師下課回來,老伴對他說:“小晴一天沒吃飯,從你走后一直睡到現(xiàn)在?!?br />
“由她去,讓她餓聰明些!”這位理科老師心中郁氣還未消退。
第二天吃過早飯,他們又上課去了。下午回來,見小晴還是睡著,仍是滴水未進(jìn)。看著一息尚存的女兒,教文科的媽媽急了,對丈夫說:“老梁,不能再這樣僵下去了,會出事的!”
剛愎自用的老梁見狀,沒想到一向溫柔的女兒竟會這般的倔犟,這是他始料未及的。思量著,就她這脾性,若再僵持下去,不會有好的結(jié)果,不知會發(fā)展到什么地步。無奈之下,只好說道:“唉,這孽障,我也管不了,由她去吧!”
見老梁已不再堅持,做母親告知了女兒,并向女兒問知了幼恒的手機號,用手機將幼恒約至家中。幼恒來到梁家,見女友為了這事,竟將自己折磨成這樣,心疼之極,差點流出了眼淚來。親自將床前岳母已堡好的一碗米湯,一口一口喂女友吃下。
梁母坐在一旁,看著這對恩愛小夫妻間的舉動,放心地走開了。
這之后幼恒的父親,喜不自勝地為兒子舉辦了結(jié)婚喜宴,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迎娶了兒媳。梁老師幾經(jīng)斟酌,還是不失風(fēng)度地應(yīng)邀參加了親家的婚宴。
婚后,小兩口過著十分恩愛的日子,晴妹子親眼目睹了丈夫一天的生活經(jīng)歷:凌晨三點,丈夫就起床,去公司屠宰場屠豬。按照宰殺、放血,充氣,去毛,上架開膛,分割的程序,將一頭活豬變作了幾大塊肉和一些內(nèi)臟,放在車上運至賣場,放置于案板之上。此時天已大亮,早起的顧客已三三兩兩地來到市場。接著就是按照顧客的不同要求,割肉,稱秤、收錢。直至傍晚肉已售完,丈夫才推車回到家中。
兩個月后,小晴天天看著丈夫早起晚歸,不辭勞苦地干著這沉重的活兒,心中甚是不忍。不由地她對丈夫說:“幼恒,看著你整天地勞累,我坐在家里啥忙也幫不上,真不是個嗞味。我看,我不能再坐在家里了。你把肉從公司拖來后,我送早飯給你,就留下來幫你賣肉,下午你就回家休息好了?!?br />
“那咋行啊,我再累,也不能讓你一個女的,拋頭露面地去賣肉呀?”幼恒立即否決了妻子提議。
“我咋就拋頭露面了,難道要被你金屋藏嬌,不得見人?我看有幾個攤位上,也有女的在賣肉啊?!?br />
“可她們都比你壯實有勁啊。要是讓你去干了這活,我會遭人罵的。尤其是讓你爸看見了。我哪有臉去面對這位老丈人呀?”
“別管他!是我自愿干的。這整天在家閑著,太不是嗞味了,也太沒有意思了。我好好一個人,總得自食其力啊!”
“不行!再怎么說,也不能讓你去!”
“我一定要去!”
“一定不能去!”
“一定要去!”小晴姑娘的語氣越來越堅決。
小兩口幾經(jīng)爭執(zhí),王幼恒還是沒能制止住妻子的良好愿望,為了不讓丈夫過于勞累,小晴姑娘終于穿上工裝,帶上早餐,來到肉案前。經(jīng)過丈夫數(shù)日培訓(xùn),她已精準(zhǔn)地掌握了這套販肉的技能。每日里在案板前操刀切肉,勞作不止,成為一名自食其力的勞動者。
聽完王嬸的講述,我心中竟也不能平靜,不由地對這位秀美的販肉女孩,升騰起一掬由衷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