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光頭不“強”(散文)
袁來順看到鏡子里自己的“光頭”,熊二那“光頭強!你給俺回來!”憨態(tài)可掬的聲音似乎會在他耳畔響起。光頭強被熊大、熊二追著跑的有趣場景,馬上浮現(xiàn)在腦海中,實在讓人難忘。
由于白發(fā)太多,實在難看,而袁來順覺得《熊出沒》里光頭強的“光頭”也不是那么令人討厭,所以,40多歲的他為了避免尷尬,干脆剃了光頭,哎,真是一言難盡!
剃光頭,對于很多人都是無法接受的?!肮忸^”很容易讓人想到“和尚”和“勞改犯”,除了衣服不一樣之外。不要怪大家這樣想,事實的確如此。
一
小時候,看《西游記》小人書時,知道唐僧是光頭。那時候的袁來順,只是在讀村小。通過《西游記》,才知道只要是和尚,都剃“光頭”。
由于家庭比較特殊,所以父母才給他取了“來順”這個名字,希望袁來順以后一定要順順利利,一切如意。
由于家庭的原因,造就了袁來順孤僻、沉默寡言的性格。讀小學的時候,他很少與同學交往,這種性格,引起了老師們的關注。
上課時,不管任何科目,袁來順經常開小差,自顧自地畫著孫悟空,不厭其煩。照這樣下去,老師們擔心他會耽誤了學習。經過多次談心無果后,老師都很煩惱,可是,也沒有任何行之有效的辦法,最后只能聽之任之。
對于“光頭”的另一個認知,是在袁來順讀初一時。
袁來順的家鄉(xiāng)是湖南一個偏僻落后的鄉(xiāng)村。因鄉(xiāng)中學校舍破破爛爛,幾乎成為危房,生源也嚴重不足,已經不具備繼續(xù)辦初中的條件。鄉(xiāng)里的領導實在沒辦法,只能為整個鄉(xiāng)里的孩子讀書另尋出路。經過集體討論研究,他們認為只有和城里的中學“聯(lián)合辦學”,才能讓孩子們更好地讀書。
1988年,袁來順小學畢業(yè)。他成了第一屆上城里讀初中的學生。那時候,很多以前沒考上高中的哥哥、姐姐們都羨慕袁來順能上縣城讀書。因為,他們沒考上高中,只能在村里務農了,想想就覺得不好受?。?br />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農村,大家都是知道的:要錢沒有錢,要命有一條。自從新中國成立之后,情況基本上都是這樣的,誰也沒辦法改變。
自從袁來順來到城里中學讀書后,他從同學那里知道了學校對面有一個“四監(jiān)獄”。休息時,偶爾還能看到剃著光頭,穿著每只袖子、褲腿上都有兩道黃杠藍色衣服的人,排著隊,走過大街,趕往勞動的地方。那時候,袁來順才知道,他們都是監(jiān)獄里的“勞改犯”,是另一種“光頭”。
其實,有關“四監(jiān)獄”的事兒不光那一點點,還有他的同班同學。別誤會,袁來順的同學是女孩子,不是勞改犯。說實話,由于時間太久了,現(xiàn)在袁來順實在無法確定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四監(jiān)獄”工作人員的女兒,模糊的記憶里,大概叫舒婷。
在袁來順的印象中,舒婷說話時總是輕聲細語,帶著甜甜的味道。齊肩的烏黑短發(fā),忽閃忽閃、水靈靈的,像是會說話的大眼睛,甜甜的笑容,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看起來真的很美。舒婷不但容貌惹人喜歡,成績也好,在班里特有人緣,被大家私下里評為“班花”。正是因為,大家都親密地喊她“婷婷”。可是,性格孤僻的袁來順卻想喊她“婷兒”。一直到初中畢業(yè),都沒和她說過幾句話,所以,叫她“婷兒”,只是在心里想想??吹侥敲磧?yōu)秀的舒婷,當時,袁來順就想:“如果誰能娶到她,那應該是前世修來的福氣。那樣,做夢都會笑醒,那種幸福才叫人羨慕呢!”
最讓人忘不了的,是那次班上一起外出搞野炊。舒婷很能干,餃子在她的手里像很聽話似的,幾秒鐘一個,厲害極了。而袁來順只能做一些搭灶臺,撿柴的事,郁悶呢!
從此以后,袁來順才知道,原來女孩子做起家務來是那么厲害!在袁來順的心里,舒婷怎么也無法和“四監(jiān)獄”掛上勾,真是有點格格不入。他總是覺得監(jiān)獄里的人都是光頭,怎么能和那么陽光的女孩聯(lián)系在一起呢?
袁來順,從小學到初、高中是學生發(fā)型,黑發(fā)滿頭,一股子孩子氣。
二
讀大學后,袁來順突然蓄了長發(fā),就是馬克思的那種發(fā)型,在街上一走,甩一甩頭發(fā),很是招搖!
也許是學藝術的緣故,馬克思式的齊肩長發(fā),成了袁來順的大學和工作后一段時間的主要發(fā)型。齊肩微卷的長發(fā),一身牛仔衣服,真的好“嗨皮”!
工作幾年后,袁來順的父母見他還是孤身一人,就開始著急,每次回家不斷地催促,念緊箍咒。那時候,他可以什么都不顧,但父母的念叨,不得不考慮。所以,唯一要想的就是結婚大事——找個姑娘結婚,袁來順覺得應該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其實,袁來順的父母并不知道,兩個關鍵原因造成他至今仍然沒有姑娘的青睞:一是,他只是一個鄉(xiāng)村教師,與外界接觸太少,而剛分配來的年輕女教師又都是名花有主。每個月少得可憐的300多塊錢,僅僅只能維持一個人開支,哪來的錢談戀愛?家里窮得叮當響,任何姑娘知道后,還不避退三舍?二是,袁來順留著齊肩長發(fā),看起來像藝術家,欣賞一下還可以,但要說到談戀愛嗎,她們覺得邋遢,不靠譜,所以都望而卻步。
聽說袁來順沒有女朋友,一位熱心腸的人想給他介紹對象,其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一個秋高氣爽的清晨,太陽早早地爬上了山崗,露出羞紅的臉。山村活泛了起來:不遠處,傳來的陣陣公雞打鳴聲,一聲接過一聲,互相拉練著。山雀兒也起了個大早,嘰嘰喳的,從這顆樹飛到那一棵樹,很歡快的樣子。老鄉(xiāng)們紛紛打開自己的家門,開始了一天的勞作。校園里,晨跑的學生們在老師的帶領下,在操場的跑道上撒開了腿。打太極的,壓腿的,拉雙杠的……都在“忙活”著。
袁來順一如既往,早就起了床,刷牙洗臉,重復著每天同樣的事情。他知道,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要和媒人一起去女方家里相親。他本來想打扮精致一點,盡量讓女方滿意。梳理好齊肩長發(fā)后,刮了一下胡須。之后,翻箱倒柜,不是牛仔服,就是休閑服和運動服。思來想去,最后選擇了一套休閑服,他覺得這樣看起來更加自然一些。
媒人如約而至。前往女方家的路上,熱心腸的媒人開始介紹姑娘的具體情況:女方父母在家務農,她叫劉芳,姐妹三人。姐姐已經結婚,她是老二,妹妹還在讀高中。劉芳,25歲,長發(fā)瓜子臉,長相文靜,身材高挑,1米6左右,本身條件不錯。常年在廣州打工,這次也是被父母逼著回來相親的。她父母唯一的愿望就是女兒能嫁一個“吃國家糧”的,因為她們覺得那是“鐵飯碗”……
其實,劉芳的家離學校只有5里多路。大約30多分鐘后,袁來順和媒人便來到了劉芳家。劉芳的家門前,一條蜿蜒的小溪穿流而過,20多米長的石拱橋橫跨小溪。隔溪相望,一座二層小樓矗立在小溪邊,小樓背靠柑橘山。此時,柑橘正是碩果累累,柑橘密密麻麻地掛在樹梢,金燦燦的。
走過石拱橋,拾級而上,便來到劉芳的家。此時,劉芳正和母親在準備早餐。媒人步入廚房,袁來順待在屋檐下,環(huán)顧四周,欣賞著眼前的田園風光,馬致遠的“小橋流水人家”這句詞立刻出現(xiàn)在腦海里。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欣賞著眼前的景色,令人心曠神怡!
“小袁,這是劉芳的媽媽,你叫她向阿姨吧!”
“向阿姨,您好!”
“小袁好!聽說你就是我們這里的初中老師?”
“是的,上初二、三的美術課?!?br />
……
簡短的交流,劉芳的母親沒有忘記觀察袁來順的相貌和言談舉止……幾分鐘后,劉芳也從廚房里走出,她想看看為自己介紹的對象到底長什么樣?
20多分鐘后,袁來順和媒人離開了劉芳的家。后來,這次相親沒有了下文。據(jù)媒人回信說,劉芳對袁來順倒是比較滿意,但她的母親卻提出兩點看法:第一就是頭發(fā)太長,看起來像二流子。第二是覺得袁來順的家里條件不好,怕女兒嫁過去日子過得不好。聽到這個消息,袁來順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三
這次相親的失敗,讓袁來順認清現(xiàn)實,所以只能改變自己的形象:剪掉長發(fā),理成了成熟穩(wěn)重的發(fā)型,著裝也比較注重細節(jié)。除了休閑裝和運動裝之外,上班期間,大部分時間都是西裝、領帶、皮鞋,教師的儒雅氣質立現(xiàn)。
受到打擊的袁來順,曾經消沉了一段時間。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女朋友是要找,家也要成的。一番深思熟慮之后,袁來順終于下定決心,停薪留職,獨闖深圳。
來到深圳后,所有的一切就像他的名字“來順”一樣,真的很順利。雖然只是在私立學校任教,但工資待遇卻比老家的公立學校高出了7倍多,家里的條件一下改變了不少。房屋翻修一新,泥巴曬谷坪換成了水泥地面。買彩電裝衛(wèi)星電視,買冰箱、打米機,裝抽水機、剁豬草的機子……只要是能改善生活的東西,都在2年內完成。
看到袁來順家里發(fā)生的變化,媒人們也開始熱心起來。果然,后來的相親比較順利。有了“硬貨”,自然也有了話語權,社會就是這么現(xiàn)實,講究門當戶對。經過2次相親,袁來順在第2次相親中,與姓王的姑娘對上了眼。經過一段時間相處,覺得情投意合,經雙方父母商議后,選了良辰吉日,結成連理,婚后生有一子,生活的倒也滋潤。
4年后,因清理編制,他不得不放棄高薪回老家。不過,卻疏通了關系,從鄉(xiāng)村中學調入縣城高中,帶高考美術專業(yè)隊。從此,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也許是已經成家生子的緣故吧,孩子兩歲后,袁來順決定再次剪短頭發(fā),以平頭為主。
可世事難料,2年后,事情還是發(fā)生了??赡苁窃瑏眄樓樯滩桓?,用外面的教學方式帶專業(yè)生,刺激了他們的神經,也有可能是他剛來不久,鋒芒太露,結果,引來其他專業(yè)老師的集體排擠。那一年,他的日子不可謂不苦。更可怕的是處處受到打壓,心里承受的壓力該有多大,只有他自己知道。伍子胥一夜白頭,袁來順以前以為只是傳說,比較遙遠。如今,他深深地體會到了。半年內滿頭的黑發(fā)白了一半多,他的妻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什么也不敢多說,生怕再增加丈夫的負擔。
一次晚飯后,全家三口外出散步,妻子試探著問:“老公,你現(xiàn)在的頭發(fā)白了一半多,人家都以為你退休了,想想就讓人糟心,不如干脆全部剃光,好不好?”
聽到妻子這樣說,袁來順順坡下驢,學著和尚的語氣調侃地說:“請問女施主,現(xiàn)在意欲何往?阿彌陀佛!”
被袁來順這么一鬧,妻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撒嬌地說:“討厭,別開玩笑了!”粉拳即刻招呼了上來。而他的兒子卻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小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父母親。
不久之后,袁來順聽取了妻子的建議,剃成了光頭。每當別人問起他怎么剃光頭了,他就自我調侃,說是從頭開始。自此,光頭成了袁來順的常態(tài)。
袁來順突然覺得,“袁來順”的意思是“原來順”啊,后來卻不順了?郁悶!哎,如果姓“本”就好了,呵呵,看來這取名也大有學問啊!不順就不順唄,就當給自己的考驗,日子還是要過的。不與人爭高低,平平淡淡的生活,只要兒子健康成長,妻子開心快樂,光頭又怎樣?不強也強!
全文以頭發(fā)為線索展開了對袁來順迭宕起伏的命運描寫,似乎命運不濟都與頭發(fā)有關,袁來順不斷努力改變自己,終于結了婚,生了孩子并事業(yè)有成。故事性強,語言流暢、層次分明、好文章,向老師學日,夏日問好老師。